九荒錄 第三章桃之夭夭灼灼谷,四月芳菲不知數

    第三章桃之夭夭灼灼谷，四月芳菲不知數

    「左姓一個橫，命里一個公。若是不嫌棄，你可喚老夫一聲橫公爺爺。」老者轉過身，望向了開口詢問的逸塵，他有些潮紅的面上升起一絲笑意，眼中是淡淡的慈祥。

    「橫公爺爺…」

    「唉…」老者很是頑兒狀的應了一聲，滄桑的臉上能看見他由心而衷的歡喜。

    「你都不嫌棄了，爺爺也不能讓你白喊…」思量了會，又看了看逸塵，橫公面上浮起了一個很溫馨的笑容。

    「過來…」

    逸塵有些驚訝的望着這手蹈足蹈的老者，緩緩向前行去。

    「你這孩子也真是，快點，磨磨唧唧的。」橫公提起一隻手，輕輕握拳，隨後又伸出前三根指頭，對着生機盎然的碧海森林一轉，竟勾出了一絲絲綠氣。

    「引！」

    橫公一喝，三指一掐，浮萍般的綠氣便如堤決之水，一股股繚繞着向着橫公的指尖湧來。

    「凝！」

    橫公二喝，瀉來的綠氣彼此相連，一絲絲順着指尖旋轉，一毫一分的融進了一個小綠點中。淡淡的白霧飄起，似是帶着淺淺的呼吸。

    「散！」

    橫公三喝，三指一開，源之不盡的綠氣跳動着懸空而去，渙開在了濃枝密葉中。而在他三指之上，一顆螢火般的光，正綠華流轉，茵茵如初芽。

    橫公笑呵呵的看着逸塵，引着指尖的光源，小心的印向了他的額頭。

    「閉眼…」耳邊傳來微微輕喃，逸塵毫不猶豫的，閉上了眼。他一切疑心，都在那一聲很但很淡的孩子中，灰飛而去。

    ……

    「蒼穹分三界，三界有三族。」

    「一為仙族，初煉胸腔一股意，以意入世，鍛仙路，悟紅塵，而萬世逐仙。」

    「一為荒族，初覺天地一本源，以源入世，踏仙路，扣紅塵，而一生逐仙。」

    「一為蠻族，初啟身體一秘藏，以藏入世，戰仙路，掃紅塵，而千秋逐仙。」

    「小逸塵，爺爺不知你腦中功法來之於誰，但爺爺也無需知道。你雖是沒了仙骨仙根，無法再修仙，可三界三修，你亦還有二修可修。」

    「一荒，一蠻…」

    「小塵，爺爺不會替你選擇，你好生思量，自己定奪。」

    「切勿盲從，這種種一切，都關乎着你的未來。爺爺不希望到時候的你，後悔…」

    逸塵的腦中迴蕩着橫公所言的一切，荒與蠻，本源與秘藏…

    閉着眼的面容上眉頭緊鎖，逸塵陷入了沉思中。

    「於情於理，我這蠻界之人，便應取蠻界修行之法，啟秘藏，戰仙路，橫掃紅塵，去千秋逐仙…」

    「……」

    「可我，不願…」

    「紅塵，是山海，是菩提道場，是風雨下，一間停歇的茅屋，又何須，耀武揚威的，掃盡…」

    「荒。」

    「山海中，風雨里，踽踽踏仙路，捫心叩紅塵。何來萬世逐，何來千秋載，我只拼一世，逐仙…」

    「……」

    「我選擇，修荒…」逸塵擰開眉頭，淡顏一笑。

    舒緩的生意點點撫過全身，滋潤了逸塵疲憊的心靈。一卷透出古樸意味的竹冊，不知何時浮在了他的腦海中，與那剔透血紅的寶石卷懸在了一排。

    「不出所料…」橫公的眼中帶着欣慰，深處卻藏着濃稠的悲哀。

    「吞天樽…」

    「那隻老東西…」

    「然她已在你的此生烙下了印記，這最後一世，不知你，是否能看開…」

    「小逸塵，爺爺很多都未告訴你，並非不願，而是不能。」

    「如此亂世，此般陰謀，你是否，還能記起，自己…」

    「你爺爺與奶奶，會一直在你，身後…」

    橫公一嘆，縮回點在逸塵額前的手，緩緩落了下去。

    「選好了？」

    「嗯。」

    「走吧，回家…」

    橫公轉身，腳踩窸窣的陽光，一步步向前行去。逸塵連忙跟上，走的很堅定。

    「小逸塵…」

    「嗯…」很不習慣這個稱謂…

    「待會會了家，你那奶奶怕是會喜得跳起來，你可得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免得到時出了丑，可別怪爺爺事先沒提醒你…」

    「奶奶？」

    「就是你爺爺的老婆！你這兔崽子，這都不明白？」

    「額…」其實懂…

    「她啊，斤斤計較又小氣，嘴巴毒的厲害，還是個瘋婆子。你可千萬小心點，莫要在她面前說錯話，招惹了她，爺爺也救不了你…|」

    「……」

    「爺爺啥都告訴你了，你也別墨跡，快跟上！」

    「哦！」逸塵加快了腳步，且很是爺們的，將小瞳一把扛上了肩頭。細碎的陽光撲在臉上，刺得他有些睜不開眼。他揉了揉，望了望前方行如流水的老人，明明莫不曾相識，心底卻總有種熟悉而又溫暖的感覺。

    「家…」

    「張叔，我一定…」

    老葉橫飛，飄飄如絮甘願落下的他們，淹沒在塵埃里，覆去了橫公與逸塵行過的痕跡。

    其實，我也願四季常在曝風霜，浴雨露，沐皓日瑩月一生光輝…

    然，葉落並非無情，化新泥，只為等待下一個輪迴的宿命。

    ……

    半個時辰後，橫公停在了一面約百米高的山壁前，他回過頭，看着有些氣喘的人兒，打趣一笑，邊招手喚了其過來。

    「年輕人的身體竟還不如我這快入土的老人家…」

    「…..」逸塵面色一紅，神情里有羞愧，也有鄙夷。

    「打腫臉充胖子，有你這麼輕便的老人家麼？」逸塵翻了個白眼，心想着這嘴皮子功夫的修煉倒還真不能落下。

    橫公只覺得臉上一熱，知曉自己也應是紅了臉，心中悲憫大慨，默默轉移了話題。

    「這回家的法子你可得看清楚了…」橫公避過逸塵火熱的眼，暗自望向了山壁。

    逸塵心頭一暖，回家…

    「山山海海半邊天，芥芥子子納須彌。」耳邊浮起橫公的慈音，逸塵暗暗一想，竟覺得很是熟悉。他甩開了些思緒，定眼望去，只看見橫公的右手五指，正嵌入進了五個不知天然還是人為的凹槽之中。

    「開！」橫公拿出手，回過頭，眉目含笑，心中一腔暖都給了逸塵。

    「記住了嗎？」

    「嗯…」話畢之時，一層橢圓狀的水幕，緩緩浮出了山壁。

    橫公轉過身，拿着不知從何而來的細木棍，輕輕的點了點逸塵的頭。而後他又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走到逸塵旁邊，很是怪異的，一把牽住了逸塵的手。

    「走…」

    橫公拉着逸塵，邁入了那通透的水幕中。黑漆漆的世界，除了有些森涼，並無其他不適感。

    「別怕。」耳邊的聲音讓逸塵一個趔趄，汗雖落了全身，他卻是並未掙出那觸之很是蒼老的手。

    「回家了…」

    突然而來的光使得逸塵本能閉上了眼，而待他睜開時，卻看見，正是桃花四月，好一場人間芳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