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染血干餅(本章免費)
「去去去,我沒醉,還能喝,來來來,弟兄們,今天是我的大好日子,大家一定要喝地盡興,誒,蔣胖子,你怎麼老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啊,你是有意要晃花我的眼睛是不是?」游飛說起話來已經是大舌頭了。
何天豪搖了搖頭,沖旁邊的黃龍使了個眼色,兩人架起游飛,便向他那掛着大紅燈籠的新房奔去。游飛掙扎着吼道:「你們兩個廢柴,這是在幹什麼,老子還沒喝夠呢!」何天豪兩人可不理會游飛,硬是架着游飛來到了他房間外,將游飛往房裏一推,便將門反鎖了。
「我還沒喝夠呢!」游飛拍打了房門一陣之後便也放棄了。轉過身來,只見房內一切都是紅的,紅地是那麼刺眼,大紅蠟燭大紅被褥大紅紙將牆壁都糊滿了,整個房間便像是上了一層紅蠟。游飛坐在茶几旁提起茶壺「咕嚕咕嚕」喝了幾口涼水,晃了晃沉甸甸的腦袋,游飛覺得自己頭腦清醒了許多。
謝佩珊在床沿邊上坐着,自從游飛進到門內之後她便緊張得要命,兩手緊緊捏着手指甲都陷進了肉中去了。終於她是聽到了游飛慢慢接近的腳步聲,一步步她都能聽地分明,咚咚有聲讓她心跳徒然加速。
游飛走到了謝佩珊身前,只是站在那傻傻地笑。他坐到床上,將床單上的紅棗花生給推到一邊,一手便摟住了謝佩珊的細腰,謝佩珊讓游飛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弄地全身都僵硬了起來,她一動也不敢動,而游飛的大手卻是實實在在地按在她的腰間,手掌間傳來的熱度讓謝佩珊感覺到全身一陣酥麻。
游飛呵呵地在傻笑着,也不說話,笑了許久游飛停了下來,雙手伸向謝佩珊的頭蓋,謝佩珊透過頭帕能依稀見到游飛的手伸了過來,她心裏生起一種讓時間能夠停滯的強烈渴望,因為她對接下來的事情敢到一種莫名的恐懼。
就在游飛的手接觸到了頭蓋邊上,就要將頭蓋給掀下來的時候,房門讓人乓乓地踹了起來,游飛心裏一驚,未再掀下頭蓋,而是大聲呵斥道:「誰呀,找死嗎?」
大門砰地一聲讓人給踹了開來,一隊軍人沖了進來,游飛愣了片刻,馬上吼道:「你們想幹什麼,今天老子娶老婆你們卻是來搗亂,什麼意思!」
領頭那人歪着腦袋看着游飛,那人翻領上別着一藍槓一星的領章,原來是個下士,游飛剛想開頭,那班長冷冷道:「名字,報上來!」
「游飛。」游飛呆呆地應道,「哎,我說你們這些人還有沒點王法,怎麼能硬生生闖進我的宅子裏來,今天我游飛也不和你們計較,你們現在就給我滾蛋!」那班長掏出張紙來,將游飛的名字寫在了上面。
「陳司令有令,廣州城內凡15歲以上,30歲以下的成年男子都必須應徵入伍,如有滋事違命不從者,殺!」那班長冷冰冰地說着。
游飛沉寂了片刻後怒聲吼道:「**你老母,我交了七年的免丁款了,你們現在卻是跑來說要抽丁,有沒有搞錯!」說着游飛便沖了過去,沒等他跑過去,旁邊的幾個士兵已經是把步槍頂住了游飛。謝佩珊這個時候也是再也顧不得矜持了,扯下蓋頭,驚惶地看着房中的軍士。
眾軍士的眼球在謝佩珊這位美嬌娘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後就收了回去,每一個人的臉又回復到冷冰的初狀,游飛暗暗心驚,這些軍人仿佛是和他在街頭接觸到的軍人有着極大的不一樣,具體是哪裏不一樣他卻也是說不上來。
「不管你說什麼,今天晚上我還要洞房呢,我是不會跟你們走的。」游飛的犟脾氣這個時候又犯了。而游飛的話音還沒落多久,他的肚子上便挨了下重的,步槍托頂在肚子上差點沒讓游飛暈過去,游飛抱着肚子在地上來回地翻騰,痛地他臉頰的肌肉都在抽搐着。
給了游飛一槍托的人是班長,他將扳手上推旋轉了90度,槍口頂在了游飛腦門子上,冷酷地說道:「不從則死!」謝佩珊嚇得驚呼出聲,她用手捂着小嘴,眼神惶恐地望着班長扣住扳機的手指,只要那手指往後輕輕一拉,游飛便是得血濺五步了。
游飛臉上冷汗豆粒般大小直往外冒,他用眼睛盯着班長看,班長能從游飛的眼睛中看出恨意,班長也不以為意,還衝着游飛微笑了起來,沉默了許久,游飛黯然點了點頭。班長齜着牙笑道:「省了我一顆子彈,游飛,你倒真的是個聰明人。我叫邱林,從今天起你我便是軍中的弟兄了。」
「邱林兄弟,我會記住你今日的大恩大德的。」游飛喘着氣,掙扎着從地上站了起來道,每一個字游飛都是咬着牙蹦出來,其間的敵意邱林當然是聽得分明。哈哈笑了幾聲後,邱林道:「游飛,你趕緊和你女人交代幾句,我趕着將你和你那幾個兄弟送到軍營中去呢。弟兄們,別礙着人家小兩口說話,我們到外頭等去。」邱林一幫人退到了房外去,還把門給掩上了。
人走後謝佩珊趕緊跑到游飛身邊,掏出手絹給游飛擦拭着額上的冷汗,她緊張地問道:「你,你,你沒事吧!」
游飛慘然苦笑,道:「眼看着就要洞房了,沒想到卻是來了這麼一幫瘟神。珊兒老婆,看來今天我躲是躲不過去了,你要切記我到軍中去了後,別背着我偷男人啊!」
「都什麼時候了,還是滿嘴胡言亂語,你這人!」謝佩珊嗔道。
游飛直覺謝佩珊生氣時的小模樣更是惹人戀愛,不由得看着入了神,謝佩珊見游飛又用那種色色的眼神盯着自己瞧,心中一陣燥熱,粉臉馬上變得火燒過一般燙手。
這個時候門外邊來聲了:「游飛,快點。」
「吼什麼,這就來了!」游飛道。
游飛將頭湊到了謝佩珊的耳邊,謝佩珊緊張地全身都蹦地緊緊的,就在謝佩珊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游飛低聲道:「床底有暗格,裏面有我和兄弟們拼着性命攢下來的金條,現在世道亂得很,只要苗頭不對,你就帶着這些金條逃到內地去,知道了嗎?」
謝佩珊忙不迭地點着頭,游飛猛地一把將謝佩珊緊緊摟入懷中,游飛收攏雙臂像是要將謝佩珊揉進自己體內。
相擁許久,游飛鬆開了手,大踏步走了出去,打開房門的時候游飛停滯了片刻,然後嘭地一聲重重關上了房門,候在門外地邱林呵呵笑道:「兄弟,擾了你的好事實在過意不去啊。」
游飛冷哼了聲,道:「我那幾個兄弟呢?」
「都好着呢,沒缺胳膊少腿。」邱林嘿嘿笑道。
游飛瞪了邱林一眼,不再廢話領頭往摟下跑去,邱林點了點頭,帶着他的手下跟了下去。
來到摟下,何天豪等人半蹲在地上,旁邊站着三個拿着槍守着的士兵,見着游飛也給帶了下來,一伙人喊道:「大哥!」游飛嘆了口氣,見着一個個都鼻青臉腫的,定是給人海扁過,游飛轉頭望着邱林道:「我這幾個兄弟讓邱班長費心了,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好好地、好好地報答邱班長的。」
邱林呵呵笑道:「客氣了,時間很趕,長官等着我回去交差,我們還是趕緊吧!」
游飛七人像犯人一般地由士兵們押着向軍營中走去,沿路也有許多像游飛等人一樣被抽丁而來的人,每個都是垂頭喪氣的,和要上刑場的死囚一個樣。
一行人終於是來到了第四路軍三元里軍營,探照燈閃來晃去刺眼得很,游飛望着那扇禁閉得大鐵門,心中苦笑道:進了這扇門我便成了軍人了?實在是荒謬非常!
大鐵門慢慢地打開了,被抽來的壯丁像鴨子一般被驅趕到了營區內的大操場上,黑乎乎一大片站滿了人。
操場背後的樓房內,三摟窗戶邊站着一人,此人臉寬眉粗,眼神犀利異常,圓厚的雙肩披着深藍色呢子大衣,他便是主掌廣東軍權的余漢謀。
「司令,今天晚上抽丁三千人,按照你的吩咐廣州的混混地痞是這次抽丁的主要對象,第11師負責這次抽丁行動,並未引起大的騷亂。」余漢謀的貼身隨從副官封平站在他身後匯報道。
余漢謀看着下面黑漆漆的人群,沉聲道:「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皆應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日本人要打上海了,我第四路軍雖有防衛廣東的要務,卻也不能落於各地方軍之後,失去這個與日本人大戰的機會。前兩日,我電請北上抗日十五次,軍部依然是不允,給我的指示是嚴密注意海上日軍動向,盡力鞏固廣東防務為要旨。下面這三千個人我要組個獨立團,以運送彈藥的名義北上。從今晚起,第11師新編137團團長這個位子就由你來坐吧。」
封平愣道:「司令,你要調我去做這個新編團的團長?封平怕力有不及,壞了我四路軍的名聲。」
「為什麼要派你去,便是因為你能代表我,從北伐至今你已經跟了我十三個年頭了,你便是代表我北上,本來我想派個精銳團給你的,可是軍部派來的那個特派員盯地死死地,目前七個師中沒有一個團我能抽調北上的,守衛大上海這一仗肯定兇險非常,其他地方的軍隊都在出力,我們不能袖手旁觀,我只得出此下策,以略盡報國綿力。封平,士卒質素雖然低,但是我會配給你們好的武器,新出廠的三千杆中正式步槍全部給你們裝備,還給你們每個班配備一名現役班長。」余漢謀朗聲說道。
「謝謝司令!」封平激動地應道,能北上打鬼子,他已經是盼了許久了,現在能有這麼個機會,雖然是帶着一幫什麼都不會的新兵蛋子心下忐忑,但是更多的還是激動,終於能夠真刀真槍的與小日本拼個死活了,便是誰着覺他都要笑醒的。
余漢謀轉過身去,拍拍憨笑不已的封平,封平滿懷感激地看着余漢謀,而余漢謀望向封平的眼神除了勉勵之外,更深處藏着的是深深的擔憂。「走吧,去見見你的弟兄!」余漢謀笑道。封平苦笑點了點頭,下面的便是他要帶着去北上的士兵了,他們根本就不能說是士兵,只能說一群烏合之眾。望着封平孤寂的背影,余漢謀無奈地嘆了口氣,如果不派兵,民眾肯定要有意見,自己心裏也過意不去,派正規軍的話軍部會治他的罪,弄出這麼三千人的散兵團,北上的話又能擋得住日本人多久他心裏比誰都清楚,他嘴裏呢喃道:「為國盡忠,死又有何撼!」
操場四周是荷槍實彈的士兵,抽來的新丁們吵嚷着,場面胡亂之極。封平來到操場掏出比利時產的勃朗寧配槍,「啪啪」就是兩槍。
聽到槍聲,新丁們這才心生畏懼,原本嘈雜如菜市場一般的場面也暫時平復了下來。
封平高聲說道:「新兵們,從你們踏入軍營大門的那一刻起,你們便成為了中**人中的一員,你們將整編為第四路軍第11師137團,而我就是你們的團長封平。現今國難當頭,國之不存,家何以堪?為國就是為家,雖然你們不是自願入伍,但是你們應該感到榮幸,因為你們即將代表廣東的父老鄉親北上抗日。」
「我給你們一個小時的時間,把隊伍給我都編排好!」封平對着他身後的一排班排連營級指揮管命令到。得到命令後沒人廢話,他們快速地行動起來,按照班、排、連、營的編制進行編組,班長們從新兵群里拉出來十一個人,帶上自己就是一個班。然後按照四四制一直組成營的單位為止。
游飛和他的六個兄弟一直沒有分開。在班長挑上游飛的同時,其他六個人幾乎是同一時間就站到了游飛的旁邊。
編組隊伍,登記,重新列隊,在槍托和耳光的幫助下,新兵們終於是編排好了。
封平看着操場上有點樣子了的隊伍,喊道:「發槍!」
一箱箱中正式步槍抬了出來,擺放在隊伍前面,由憲兵們監督,中正式步槍一杆杆傳到後面士兵的手裏。幾個動作稍慢的又挨了耳光。
同樣的流程,被服也傳遞到了每個人的手中。
槍是沒有子彈的,軍裝卻是被要求即時穿在了身上,雖然都是穿地歪七扭八的,但是服飾統一之後倒是真的有了些軍隊的模樣。137團的的新兵們像牲口般被趕到了營房內,一群還沒來得及消化今晚發生的一切的新兵們躺在營房內的床板上,靜靜地躺着,茫然失措。
第二天早上,這三千號新兵又是給帶上火車站,到了火車站,直接就上了悶罐子車廂,上齊了,火車昂昂的叫了兩聲,就向北方開去了。火車上滿載着載往前線的槍支彈藥。
封平的包廂內勤務兵向他報告道:「團長,由於各地前往京滬地區的派軍和物資佔用了鐵路線路,所以我們不能直接到安慶。軍部安排團部先到株洲,然後轉到武漢,再乘船順流去往上海。」
封平點了點頭,道:「傳我的命令,各班班長儘快幫助新兵熟悉槍支。並告知他們在戰場上應該做些什麼,不應該做什麼。讓老兵們在路上好好講,多講些,這樣那些新兵蛋子才死得沒那麼快。」
勤務兵立正行禮後就去傳令了,封平掏出根哈德門香煙,點着煙吧唧吧唧地抽了起來,煙霧很快地遮去了封平的面孔,也看不出他臉上到底是個什麼神情……
游飛那班的班長叫胡衛岳,他朗聲說道:「團長既然要我給你們講講經驗,那我就講講吧。打仗的時候,跟緊了自己的部隊,就多些活命的機會。還有很多要注意的,我一會兒再講給你們聽。大家報一下各自的名字彼此熟悉下,我叫胡衛岳。」
「游飛!」「蔣狀。」「何天豪。」「黃龍。」「劉雲清。」「許志緯。」「葉志明。」「葉浩。」「林富貴。」「陳阿四。」「劉立權。」
報完了姓名,胡衛岳便開始講起戰場上的注意事項來了,還不時地穿插着些以往的故事。原來他是陳炯明的部下,參加過北伐,還幹過炮轟越秀樓那檔子事……聽到胡衛岳講地這麼激動,游飛心道:不管你以前如何牛氣,城頭變換大王旗,你現在還不過是個小小的班長而已。
胡衛岳動情地講着他的英勇事跡,一直到列車停下他都還沒講完。水和食品被送了上來。是白面的饅頭,和一些臘肉碎末,分量倒是很足。吃慣了米飯的眾人,被新的食物所刺激,情緒明顯高漲了起來,眾人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列車開動,游飛不想再聽胡衛岳胡扯,便說道:「班長啊,團長要你給我們講些戰場上要注意的事情,你倒是快講啊!」胡衛岳不緊不慢地說道:「別急,要學的,還很多呢!我慢慢來說,不明白的大家也可以問啊。多知道些,就能多活些日子。時間長着呢,我還是接着我剛才的往下講啊,那次……」游飛等人悲嘆一聲,兩耳繼續受着胡衛岳的荼毒。
火車爬行了兩天兩夜,時快時慢,137團終於是到達了武漢。
爬出呆了四十多個鐘頭的悶罐子車廂,游飛等人剛想放鬆放鬆全身的筋骨,胡衛岳已經是扯開了嗓門吼道:「一班的趕緊過來列隊。」一班的十一個二等兵慢騰騰的湊到一塊,沒一人是安分的,有人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有的在錘打各關節像是患了關節炎,更有甚者在挖鼻屎,氣地胡衛岳鼻孔都放大了一倍。
「都給我站好嘍!」胡衛岳嗓門提了幾個量級。
「老胡,你這是吞了火藥啊,吼這麼大聲。」一人笑着走了過來,游飛循聲望去,這人正是他最不想見到的人四連4班班長邱林。
胡衛岳哈哈大笑着跑過去擁住了邱林,看樣子兩人是相當熟絡,胡衛岳衝着一班的人喊道:「兄弟們,這是4班班長邱林,我胡衛岳曾經生死與共的戰友,對他你們要像待我一般尊敬,知道嗎?」
「這個我可不敢保證能做到,胡班長。」游飛嘿嘿冷笑道。
胡衛岳臉色一沉,何天豪等人對游飛馬首是瞻,十一個兵有六個兵聽游飛的使喚,胡衛岳對這個游飛是十分地頭疼,胡衛岳咳了聲,說道:「游飛,你別沒事找事啊!」
「呵呵,老胡,你這個兄弟和我有些怨隙,人家要洞房那晚被我揪到了軍中來,所以怎麼可能像對待你一般地對我呢?」邱林在旁邊不緊不慢地說道。胡衛岳這才釋然,道:「今晚我們在車站休整,抓緊時間把你身上的槍摸熟了,上了戰場別給我啞了槍。」
「是!」眾人齊聲應道。
「班長啊,這兩天在車廂里老在那壓膛退膛,練來練去都是玩空的,這得發些子彈來練練才行啊,不然就算是我們知道了怎麼打槍,可到時候打不准那還不得讓敵人把我們的小命都收了去呀!」何天豪彎着腰呵呵笑道。
胡衛岳眉毛一聳,嚷道:「話雖然有道理,但是長官沒有下令我也不能讓你們實彈練習,等上得戰場,有大把的機會給你打槍,只要過得十天半月不死,那便個個都是神槍手,哪來那麼多廢話!好啦,都給我練習去,林富貴你負責監督,誰要是偷懶看我回來怎麼收拾你們。」說完胡衛岳便和邱林一起有說有笑地走去嘮家常去了。
呸!游飛重重地往地上吐了口痰,牙齒咬得咯吱響眼色狠厲地瞪着邱林的背影。
「都別給我偷懶,現在多費點工夫上了戰場便多一點活命的機會,誰要是嫌命長了就給我歇歇看。」游飛語調悽厲地喊道。何天豪六人當下悶聲重複着那些百般無聊的機械動作,其他四人見到游飛這些最不安分的人都在賣力地練習,便也不敢懈怠。
環顧四周,其他班的人大部分都在歇息,像一班這麼賣力的還真找不出來。而這個時候封平剛好是從車廂中下了來,路過一班的路邊時見到士兵們這麼賣力,他心裏暗暗點了點頭。封平走近了一班眾人身邊,停下來說道:「很好,休整其間依然不忘練習射擊動作,實在是難得,你們是哪個班的,班長是哪個啊?」
見到是封平,一班的人都停了下來,全體持槍立正,齊聲喊道:「長官好!」游飛踏出一步說道:「我們是一營一連四排一班,班長胡衛岳現在並不在,我是准班長游飛!」
「准班長?」封平笑了笑,「我從軍多年,可從來沒見過有人自稱自己是准班長的,你這個准班長是個什麼意思啊?」
游飛朗聲說道:「戰場之上,死傷乃常事,如果班長胡衛岳不幸殉國了,而我又是還健在的話,那麼一班眾人中我便是最有資格做班長的人。」
「混賬,哪有詛咒自己上級去死的人,要是你想坐我這個位子,那你不是也要每天燒香求我早死!」封平氣地脖子上青筋都現了出來。
游飛眼睛盯着封平,一點怯意也未顯露,他笑笑說道:「當兵的有哪個不想着往上爬,還不是踩着前人的屍骸還能爬上去。我沒有詛咒別人的意思,我只相信我會是那個活到最後的人。」
封平深深吸了口氣,沉聲道:「游飛,好,我記住你這個名字了,希望你能活得長久。」說完封平便大踏步地離開了。
封平一走,眾人懸起的心這才放了下來,蔣狀喘着氣道:「大……大哥,可,可嚇壞我了,你沒聽胡班長說呀,當兵的要是違逆了當官的,那可是……要挨槍子的呀!」
游飛用力掐着蔣狀臉上的肥肉,蔣狀疼得是哇哇直叫,游飛笑道:「蔣大胖子,我這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嘛!」
在另外一邊,胡衛岳和邱林聊得正歡,邱林突然問道:「老胡,你們班上的游飛那小子,你怎麼看?」
「游飛?流里流氣的,兩眼珠子老是在打轉,猜不透他在打什麼鬼主意,有時候見他眼珠子一轉呀,我這心裏就發慌。他以前是個流氓吧,他那六個兄弟比起他來卻是差得太遠!」胡衛岳隨口應道。「誒,你問這個幹嘛,我看他恨不得把你整個咽進肚子裏去,你不會是心裏怕了吧,呵呵!」
邱林微笑道:「他是一把未開鋒的利刃!」
「你說什麼?」胡衛岳道。
「哦,沒什麼,我們剛才說到哪了?」邱林又把話題繞了回去。
胡衛岳唾沫橫飛地說道:「剛才講到那年去粵北山林剿匪,那次殺地真是爽,我還記得……」兩人侃侃而談,追憶以往的輝煌。
封平走後,一班的人個個又再次半蹲在地練了起來,黃龍停了下來,嚷道:「大哥,我內急,去方便一下啊!」說完也不等游飛回話他便跑了開去。
游飛皺眉道:「真是懶人多屎尿!」
過得片刻,解手回來的黃龍便神神秘秘地將游飛拉往一邊去,游飛惱了:「我說你有什麼屁話就說啊,幹嘛非得扯遠了說話!」
「大哥,我剛才聽到不少人在商量說要逃跑呢!」黃龍壓低聲音說道。
游飛沉聲道:「黃龍,這可不是小事,逃兵要殺頭的,你可有聽清楚?」
黃龍點頭道:「那當然,老大,我都聽明白了,剛才在解手的時候聽到的,今天晚上他們就開溜,聽口氣人數還不少呢,你看我們是不是也趁亂……」
游飛急聲道:「這事不要再和其他人說,你便當沒聽見過這事,該幹嘛還幹嘛,知道了嗎?」
「可是!」黃龍苦着張臉道。
「沒有可是,要是出了岔子我就將你的頭擰下來!」游飛厲聲道。
黃龍一臉鬱悶地點了點頭,游飛狠打了黃龍的頭一下,然後他又回去練習了。
夜已深,火車站的候車大廳,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士兵,一個個都抱着槍緊緊縮成一團,偌大的大廳只有兩盞昏暗的煤油燈,燈光忽明忽暗顯得詭譎之極。
地上躺着的人堆中慢慢地站起一個人影,緊接着越來越多的人影站了起來,這些人在人堆陣中左閃右突,慢慢地像大廳的門口摸去,守衛大廳的兩個衛兵也抱着槍靠在門上睡着了,這些個人躡手躡腳地魚貫而出,整個過程都不發出一絲的聲音,像群鬼魂一般。
待得他們走出了廳門,便拼命地往外面的街道跑去,然而還未等他們跑出十幾步遠,槍聲便響了起來。周圍更是突然見亮起許多的火把,把火車站大廳前的空地照的如同白晝一般,跑在前面的幾個人已經是倒在了地上,慢慢被染紅的地面說明這些人已經是和這個世界告別了。剩下的人嚇地趕忙蹲在了地上,一個個瑟縮顫抖着,在他們前面封平的警衛連將槍口對準了他們,他們又如何能夠不怕。
批着大衣的封平從荷槍實彈的警衛連身後走了出來,警衛連是從余漢謀的警衛連中抽調出來的一半人手,個個都是好手,歷經戰陣的兵油子。看着前面這兩百多號準備叛逃的人,封平心裏一陣憤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