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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了,凌菲感嘆道。午覺醒後, 她閒的無事,坐在房間裏的窗台上,看樓下的傭人在草坪上拉彩燈。思想解放了,大家把過洋節當成了潮流,每年的平安夜,沂家人不是參加別人家舉辦的酒會,就是邀請別人到自家來參加酒會,聚會的形式年復一年,聚會的內容也沒有改biàn 。無非是男人談生意,女人談衣服、首飾,最開心的要屬初涉交際圈的小姐們和揣着尋芳獵艷之心的少爺們。
總之,所有的人都在歡度平安夜,除了凌菲,她在這樣的酒會上永yuǎn 是最孤單的那一個,沒有誰家的少爺想來搭訕一個私生女,也沒有哪個名媛願yì 走近她。以前沂銘會照顧凌菲的心情,在這樣的場合刻意陪在她身邊,但今晚的酒會他不參加,他要陪辛靜影過二人世界。
凌菲是在吃午飯的時候才得知晚上要去林家參加酒會,大概她是最不重要的那一個,無需提前商量,告知一下就可以了。有人在翹首期盼過節,有人卻躲之不及,凌菲撇了撇嘴。
吳姨敲門進來,遞給凌菲一封信又匆匆走了,今天平安夜,她要忙的事太多了。
現在見到滬森的信,凌菲已不再興奮,他例行公事般詢問她飲食起居,對他發出的「你還好嗎」的問題,凌菲已不知從何答起。凌菲從沒有問過他為什麼不來看她,因為她知道,如果他真的愛她,他就算再忙,也會來見她一面,哪怕只是短短的幾小時。
何況,他聖誕前夕便說要來北方,之後卻不再提起,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或許,像哥哥一樣,周父已給他選好了妻子,他找不到合適的時機向凌菲說明罷了。
她的心一點點往下沉,胡思亂想令她心力憔悴。
信的最後,滬森說,平安夜那天若有空的話,請你去下楓葉路195號。
「楓葉路195號?」那是市里商店雲集的地方,他讓我去那裏幹什麼,會不會……會不會……凌菲的心情好了些,抿嘴一笑,慶倖幸好在今天收到這封信。
傍晚時分,吳姨送來了賢瑛給凌菲準備的衣服和首飾,華麗的粉金色晚禮服,手工精雕的鑽石項鍊和耳環,還有一雙透明的水晶舞鞋。賢瑛的化妝師沈瑜跟在吳姨後面走了進來。
「小姐,太太說讓沈小姐給你化下妝。」
沈瑜把工具箱放在凌菲的梳妝枱上,拘謹的打量着凌菲,她是賢瑛新換的化妝師,賢瑛對衣着打扮極為挑剔,換化妝師比吃飯還勤。之前沈瑜在女子學xiào 教形體課,女子學xiào 被摧毀後,她只好靠給富太太們化妝做頭髮來獲取點收入。
沈瑜問凌菲:「沂小姐,你想要什麼樣的妝容?」
「隨便。」
沈瑜打開化妝盒,說:「沂小姐,這是今年最流行的胭脂,我覺得用這個顏色暈染珠光白,和你的晚禮服很搭配,也很能凸顯氣質。你看呢?」
「不要問我,照沂太太喜歡的風格來化吧。」凌菲攤開手裏的雜誌,有些不耐煩。
沈瑜不知所措,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吳姨,吳姨示意她按照凌菲說的做。沈瑜不敢怠慢,立馬着手化了起來,不一會兒,一個熟練的化妝師便完成了她的作品。
沈瑜小心翼翼的問凌菲:「沂小姐,你看這個妝容你滿意嗎?還有這個髮型,我梳的是今年最流行的麻花辮,你不滿意的話,我再換一個風格。」
凌菲的眼睛只在鏡子上停留了一秒鐘,說道:「化的挺好,我很喜歡,吳姨,付給沈小姐小費,沈小姐,你可以走了,我要換衣服,謝謝你。」
沈瑜驚的合不上嘴巴,她第一次碰上如此爽快的大小姐,別的小姐可是對眉毛的長短都要斟酌很久,這一位大小姐真的很特別,沈瑜情不自禁的多看了她幾眼。
化妝師走後,吳姨幫凌菲換衣服,吳姨說:「大小姐,別的小姐都想打扮成酒會上最漂亮的那一位,你卻好像心不在焉。」
「打扮的那麼漂亮,給誰看呢?」凌菲幽幽的說。
吳姨聽懂了凌菲的心事,不再說什麼,脫掉凌菲腳上的加棉皮鞋,把水晶鞋穿上去。
「好冰啊」,凌菲縮了一下腳,這大概又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在外人面前,賢瑛總捨得在凌菲身上花重金,那可是沂家的面子。
「喲,還真是冷,小姐,我拿到炭爐上給捂捂吧。」吳姨說的一本正經。
凌菲被逗樂了,撲哧一聲笑了,「捂什麼呀,都捂化了。」
吳姨也笑了。
「對了,吳姨,晚上酒會結束後,我還要去辦點事情,你能幫我帶些衣服麼,我好把這身晚禮服換下來。」凌菲打算去楓葉路195號看看。
「當然可以了,小姐,我正好要隨太太一同過去呢,再幫你拿些衣服又不礙事。」
「那……」
「我不會告訴太太的。」吳姨主dòng 打消了凌菲的顧慮。
華燈初上時,司機小七開車送賢瑛和凌菲去林家,沂成若從公司直接過去。吳姨坐在副駕駛座上,賢瑛和凌菲坐在後面,雖然手裏拿着暖身小爐,衣着單薄的凌菲還是冷不丁的打了個噴嚏,賢瑛嫌棄的看了她一眼。
賢瑛自從生了沂銘,便再要個女兒,無奈天不遂人願,她的肚子再也沒能孕育出一兒半女。一天,沂成若抱回來一個剛滿周歲的小女嬰,說是去福利院做慈善,正好碰上福利院收留一個棄嬰,他走上去撩開孩子的襁褓一看,小女孩長的眉清目秀,朝他咯咯的笑,第一眼他就喜歡上了,想着賢瑛一直想再有個女兒,所以決定收養她。
賢瑛在與沂成若結婚之前,就對成若的人品有所耳聞,謙謙君子,從不沾花惹草,結婚後,成若不喜外面的鶯歌燕舞,忙完公司里的事後,便是待在家裏陪賢瑛。所以當成若跟賢瑛說,凌菲是從福利院裏抱出來的時候,賢瑛沒有半點的懷疑。
他們摸到小女孩的脖子上有塊玉佩,上miàn 刻着「凌菲」二字,應該是她的名zì 了,賢瑛說,真好聽的名zì ,我們就叫她凌菲吧。凌菲不久便開口說話,乖巧可愛,成天在賢瑛的懷裏「媽媽、媽媽」的叫,賢瑛的心都化了,仿似她就是自己懷胎十月生出來的,如果沒有變故,凌菲身世的秘密會隨時間的流逝,淹沒在歲月的長河裏。
可在凌菲十五歲的時候,一切都變了。賢瑛偶然聽到臨危的公公對成若說的話,沂父很自責當年為了家族的利益,狠心拆散了成若和一個江南女子,即便成若跪在地上百般哀求,沂父也不為所動,逼迫他與門當戶對的賢瑛結婚,害得沂成若與情人分隔兩地,從此一生相思。
賢瑛永yuǎn 忘不了那天成若的痛哭流涕,那是一個男人壓抑太久的思念和痛苦。她立即想到了凌菲,已出落的水靈靈的凌菲身上,沒有半點北方姑娘的影子,瓷娃娃般的皮膚,嬌小玲瓏的身材,顧盼流離的眼神,那是江南的雨水滋潤出的模yàng 啊。
她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屈辱和憤怒,可是無論她怎麼鬧,無論她如何逼迫,成若只說凌菲是生在江南三月,卻不承認凌菲是他的私生女,他用對凌菲的冷漠和無情來向賢瑛證明,可賢瑛不相信。
一個女人的直jue,往wǎng 敏銳而偏執。
「太太,小姐,林府到了。」小七停好車,說道。
賢瑛摁了摁太陽穴,和凌菲獨處久了,她的神經都在抽搐。凌菲見賢瑛滿臉倦意,想去扶着她,可轉念覺得還是罷了。兩人貌合心不合的走進廳堂,裏面歌舞生平。沂成若已經到了,賢瑛挽上他的胳膊去會見朋友,留下凌菲一個人。
凌菲樂的自由,拿了杯紅酒站在角落裏。
「這位小姐,我能請你跳支舞嗎?
凌菲抬頭一看,面前站在一位魁梧高大的男人,高她足足一頭,皮膚黝黑,年輕活力的眼睛,一笑起來,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凌菲沒有跳舞的心情,便說道:「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我不會跳舞。」
「我叫林梓慕,是這家的主人,今晚辦了這場酒會,希望賓客們都能過個愉快的平安夜。可見這位小姐獨自一人站在這裏,想着是不是我們招待不周,我們有義務讓在場的每個人都開開心心。」
梓慕沒有縮回邀請的手,在場的大小姐們自小接受淑女教育,對琴棋書畫耳濡目染,而舞蹈,是她們踏入交際圈前必須精通的技能。這位小姐說她不會跳舞,那是她委婉的推脫,梓慕不接受拒絕。
他叫林梓慕,看來是林家的少爺了,主人的面子還是要給的,凌菲盈盈一笑,把手遞了過去。
「還不知道小姐的芳名?」
「我叫沂凌菲。」凌菲禮貌的答道。
沂凌菲,梓慕猜不出她是誰家的大小姐,他剛從澳洲留學回來,對北方的商業交際圈不熟悉。因為此,酒會前林父特地給他看了今晚賓客的名單,林母更是再sān 叮囑他關注前來的名媛們,母親的心思,梓慕怎不明了。
他又回憶了一遍名單,確定沒有沂凌菲的名zì ,難道她已經結婚了,母親只留下待字閨中的小姐?
「冒昧的問下,沂小姐的先生從事的是什麼行業,我在澳洲學的是金融,事業剛剛起步,很想找位前輩討教下。」好蹩腳的理由,梓慕自嘲道。
「我還沒有結婚。」凌菲抬頭看了一眼梓慕,表示他問的問題有多無聊。
「實在不好意思,是我冒犯了。」梓慕心裏犯着嘀咕,再定眼觀察了凌菲,膚白如雪,傳神的大眼,豐腴的身材有一種可愛的性感。雖然她穿着水晶舞鞋,但梓慕斷定,她不是那個十二點會坐着南瓜車離去的灰姑娘。她的臉上透出骨子裏的不屑和冷淡,表面上在迎合自己跳舞,實際上心不在焉,是一位驕傲的公主無yí 。
她根本沒把我當回事,梓慕的征服欲在騰升,越是不在意他的女人越誘惑他的心。
一曲舞罷,凌菲望了望候在門外的吳姨,示意她到盥洗室去。凌菲已經等不及了,迅速換上她為了見滬森而準備的衣服,卸掉臉上的妝容,露出素雅的本色,然hòu 神情緊張的往門外走,像是誤入酒會的灰姑娘。
判斷失誤了,梓慕對自己說,她要坐着南瓜車去見她的王子了,本能促使他緊跟在凌菲其後。
「沂小姐,你這是要去哪?」
「林先生,我要出去辦點急事,謝謝你今晚的款待。」凌菲朝梓慕淺淺的一鞠躬,又轉身急急的走,冷不丁的扭了一下腳。
「你沒事吧?」梓慕上前扶住凌菲,關切的問。
「沒事。」凌菲下意識的推開他的手。
梓慕愣住了,假裝扭腳的狗血場景,不少女人在他面前表演過,只要他伸手相助,下一步必定是梨花帶雨的投懷送抱。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是自己沒有她的王子有吸引力麼,梓慕有一種要把她從別的男人身邊奪走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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