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
瞧什麼?聽懂了宮人的意思,梁瓊詩伸手攀上宮人的頭,摸到她頭上的髮簪,緩緩的拔了下來。
頃刻間許昭平的頭髮便從頭頂鋪了下來。
聽着發尾落到被面上的聲響,梁瓊詩伸手摸着那宮人的髮絲從頭頂到發尾,又慢慢用中指與拇指捻起一縷。那宮人的發質是極好的,梁瓊詩摸着宮人的髮絲就像是在摸着一塊綢緞。想着自己一會兒將自己面前的宮人當人,一會將她當鬼,不覺得笑出聲。
自己面前的,是人是鬼,梁瓊詩忽地不太在意了。自己眼前的或許只是一個貪玩的像劉姑姑那般的丫頭,亦或是生前命苦的孤鬼,都沒太大關係。相見既是緣吧!
不過鬼竟是能摸到的?
梁瓊詩伸手慢慢移到許昭平的脖頸,又使了一次力,卻依舊沒有聽到任何回聲,甚至是只能聽到她自己的心跳聲。
莫不是來了只艷鬼?想着早些年看的那麼多志怪中,有女子冤死後不願離去,留在人間成了惡鬼,只能靠吸些陽氣存活。梁瓊詩的面色漸漸柔和下來,這鬼可否就是因為深宮中陽氣不足便依附到了宮人身上,夜裏活動?
梁瓊詩想得入神,卻聽到宮人嬌笑這問她,「娘娘捏着奴的青絲是預着作何呢?」
梁瓊詩聞聲,輕笑着搖搖頭,心中卻暗道,尋常的宮人定是無這般大的膽子,怕是靈鬼附體無疑了,不知鬼神可知她是真啞假啞?
梁瓊詩笑着鬆開宮人的青絲,而後屈腿跪到榻上,雙手合十到胸前,心裏默念了個驅鬼。
許昭平見梁瓊詩伸手拔了自己的簪子卻未繼續動作只是轉而求佛,不覺也鬆了口氣,「娘娘是驅鬼麼?呵呵呵,奴卻是人,不怕得神佛!」
你若不是鬼,何苦晝伏夜出呢?梁瓊詩聽着宮人的呼吸不覺得勾起了唇角。也只有在這般的環境中,她才能放下戒備,靜靜的去接觸一個說不清是人是鬼的宮婦。這宮人甚是膽大,卻偏偏中她的心意,她本就不喜唯唯諾諾的女子,可這世道柔順的女子多,膽大的女子少,她倒是一直也沒遇到過對自己心意的。
除了這宮人性向不太正,其它似乎還是不錯的。梁瓊詩幻想了片刻上次用膳時,宮人不會用筷子的樣子,不覺笑出聲。
&呵呵呵……』
聽着梁瓊詩的笑聲,許昭平一愣,她只知瓊詩平日愛笑,卻從未想過瓊詩竟是能笑出聲,聽着那盪滿了愉悅的笑聲,許昭平徹底放棄了逗弄那人的心思。
&娘,就寢吧!」許昭平幫着梁瓊詩整整了錦被,將她整個人裹到被子中。
&梁瓊詩發了個單音,笑着搖頭從錦被中坐起來,她一點都不困。
&娘娘您想要做什麼呀?」許昭平跟着嬌笑着拔了梁瓊詩固定髮髻的最後一根釵。
&梁瓊詩剛準備開口卻想起她要裝啞,立刻笑着露出八顆牙齒,眼睛微眯,伸手撫上許昭平的臉,她想試試眼前這宮人的臉的輪廓,尖下巴,顴骨微高,或許是個極美的女子。這般的女子該是有好男兒疼惜的。這宮人的膚質也是極為細膩的,梁瓊詩一時竟是有些擔心自己指尖的繭傷了她。
梁瓊詩張張口,想問宮人有多大年紀,卻又擔心有人從殿外過。
許昭平瞧着梁瓊詩的手覆上自己的臉,心裏禁不住一緊,若是瓊詩認出了自己該如何是好?
等了半晌,卻只感覺落到她臉上的手勁越來越輕,甚至能感覺到手主人的憐惜,瓊詩莫不是個喜歡憐香惜玉的女子?許昭平輕輕捉住梁瓊詩的手腕,「娘娘若是再將奴的臉摸去,奴便是跟定娘娘了!」
臉摸去?許昭平此言一出,讓梁瓊詩的臉色微微一變,而後慢慢的躬身向她道了個歉。
許昭平見梁瓊詩躬身青絲盡數鋪到身側與自己的青絲纏繞在一起,不覺笑彎了長眉,「娘娘,奴與你結髮為夫妻可好?奴為夫,娘娘為妻。」
許昭平話音剛落,卻見梁瓊詩含笑握住了她手腕的鐲子,便將那隻手反轉,一曲手讓鐲子換到梁瓊詩的手腕上。
察覺着手腕上的溫熱,梁瓊詩搖搖頭,卻笑靨如花,她突然想問宮人她是不是傳文中的畫皮容不得人摸臉,怕弄花。
許昭平瞧着梁瓊詩笑得這般開心,便趁着梁瓊詩未發覺,低頭用剛剛卸下來的髮帶,將兩人的頭髮纏繞在一起。
&娘,贈奴的鐲子奴已妥妥的藏好了!此鐲可是奴家家傳!娘娘得了此物,便是奴定下的妻了。萬分毀不得!娘娘可千萬莫要弄丟了!丟了可就再也尋不得了。」
言罷,許昭平摟住梁瓊詩卷到被中,又滅了殿中最後一盞燭燈。
聽着宮人摟住自己滾進被中的聲音,梁瓊詩不覺又笑了一聲,她可不信什麼一見鍾情。這宮人口口聲聲道什麼夫妻,定是在逗弄自己。
&涼,娘娘可莫要踢被子!」許昭平攬着梁瓊詩,把下巴墊在梁瓊詩的肩頭,「聖上未來的夜裏,奴定會前來,娘娘與奴熄燭為號可好!大公公着實不易買通。奴與娘娘是命定的緣,娘娘莫要推開奴。若是今夜過了,娘娘還在奴的懷中,奴便不再把娘娘讓給聖上了可好?」
&梁瓊詩聽着貼在自己後背的熱源輕聲的說着要與君王搶女子,還信誓旦旦的說這會夜夜來會她,不覺又笑出了聲,她突然不怕鬼了,甚至覺得這鬼似乎有那麼一星半點的可愛。可是要應她嗎?她可是知君王從來不會清晨造訪。可,僅是這麼一會兒她便喜歡上了這個宮人嗎?
她着實喜歡粘着她的人,君王也好,宮人也好,誰粘着她,她許都會存那麼點好感。可好感卻未必能成愛的信仰。
但為什麼不給自己一個機會呢?宮人比君王不是少了許多危險麼?甚至若是她們真的能相互依附,或許等到君王百年之後,她們……
君王百年?梁瓊詩被自己的念頭下了一跳,她怎會這麼快就對這麼個宮人敞開了心扉呢?難不成是她喜歡現在的自己?
梁瓊詩微還過神,卻聽到那宮人貼着她的耳朵又在呢喃,「若是娘娘不喜歡奴,奴便可消失了,換聖上前來,如若娘娘與他相處的更開心。奴便是為娘娘而生,不像聖上是為乾國而生。奴悠然入夢,只是為娘娘而來。也許娘娘某夜沒見着奴,娘娘這輩子便都不會再見了……」
不會再見了?為自己而來?這真的是鬼麼?
梁瓊詩任着一個鬼摟着他在她耳邊訴着情,她莫名的想到一個故事。說的是一個女鬼愛上了一個書生,她與書生同榻而眠百日便可白骨生肌,可那書生終究是誤了女鬼。因為同榻而眠是不可偷看!難不成是因為自己不可見,那女鬼才纏上了自己,也因為自己不可見,女鬼最終修得了女體,所以她自言是為她而來,前來報恩?
梁瓊詩一時好奇的轉過身,想試試宮人的身骨,宮人卻已經轉到了榻的另一頭。
&娘腳冰,奴為娘娘暖腳。」
話罷,梁瓊詩感覺到自己的腳被那宮人攬到了懷中,她能感覺到宮人的懷中極暖。
可那宮人的懷中極暖,定是因為她的腳極冷。那她……那她便投桃報李吧。梁瓊詩想了想,也如宮人那般環住了宮人的腳。
宮人的腳上繭子極少,甚至是光滑如玉,許是極少行步,梁瓊詩頃刻間又想起了那白骨生肉的女鬼。那般的鬼定是極有情意吧!
梁瓊詩往裏挪了挪,給鬼讓出半張榻,卻被一物件硌了背。
是君王的簫?
梁瓊詩沒敢鬆開手,若是這殿中有其他的鬼可怎麼好?可床那頭的女鬼似乎……應是不怕吧!畢竟她已是在榻上了多時了。
思慮清楚,梁瓊詩悄悄的把那簫也攬攬到懷裏。
許昭平抱着梁瓊詩的腳正準備入眠,卻察覺自己的腳被梁瓊詩的手攬到了懷中,不覺微微的翹起來唇角。而後她察覺到了自己的簫也被瓊詩攬到了懷裏,心中更是甜了幾分。
她莫名的想起了一首瓊詩摹的詞。
&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她與瓊詩該算是她眠長榻頭,君眠長榻尾。日日見君不思君,共品長閣夜。願她與瓊詩早日能苦盡甘來!
念着過幾日便是瓊詩的生辰,許昭平心道,她得想着如何快速處理掉近些日的奏摺,抽出空子陪她,還有她該贈什麼樣的禮賀瓊詩的生辰。
鳳璽是不能用了。
尋常的賞賜似乎也有些欠妥。
想着想着,許昭平突然發覺自己的腳暖了,輕輕的動了動,另頭沒有回應,該是已經睡着了吧!想着睡前自己的行為,她突然有些汗顏,卻是愈發摟緊懷中的腳。若是瓊詩知道她便是君主,是會氣惱,還是……
想着瓊詩發怒的樣子,許昭平不覺一笑,心底一暖。而後微微的側了側身,她似乎還沒習慣和別人同床。
可她的腳一暖,心便也暖了。
兩個人同榻而眠,似乎格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