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邊塞
還沒到冬季,塞外就已經開始刮刀子般的大風,把新鮮肥美的草原,一天天割的憔悴,最後冬季寒風一到,草原立時變得焦黃,從一個有着水嫩肌膚的妙齡女子,變成了一個皮膚滿是枯黃皺褶的老太婆,僅僅一個多月的時間,發生這些事情。然後過得幾天,下起大雪,把整個塞外籠罩,讓平日裏被人們與牛群踐踏的地方蓋起了被子,讓它們歇冬季幾個月,好好調整一下,孕育好來年的營養,開出更好的景象。
冬季,那些做生意的中原人是不會冒着冬天這樣困苦的境況來給草原人送溫暖的,道上鋪滿了雪,不僅路不好走,而且冷的天氣,太容易凍傷牲畜,根本生意就做不起來,所以最晚走得商人也在颳起寒風前離開了草原,回去好好的同家人團聚,預備着來年出發的時間,和這些經歷了一個嚴冬消耗的草原人好好的做一筆生意。
所以在冬天,是不會有什麼中原人留在草原塞外的。
草原的雪鋪的很厚,邊塞的城鎮都被積雪籠罩,人們都躲在屋裏生火取暖,做一些關係人類的事情。
幾乎沒人出門。
但凡事都有例外,這裏也有。
夕陽在天邊掛着,寒冷的天氣讓陽光也變脆了,而且落在雪上後,變得蒼白。
一個男人坐在城頭,定定的看着遠方,呼出長長的白氣,男人面龐很年輕,穿了一件薄薄的長衫。手裏拿着很大一壺酒,偶爾喝上一口。他眼神既不滄桑,也不猶豫,始終帶着淡淡的笑意,好似對萬事萬物都有興趣,也願意與任何人平等的說話交談。一雙手佈滿很乾淨。
但現在卻無一人過來,同他說話喝酒。夕陽沉在雲里,把他的背影拉得老長。這樣的一個中原人,在哪裏都應該是朋友雲集,但現在竟顯出一點寥落的意味。
是不是這裏雪真的太大,而且太冷了?
一口酒,呼出一段長長的白氣。
過得一陣,男子站起來,往城下走去。
城中只有寥寥的幾家店鋪開了門,男子徑直走進一家酒店,酒店裏只有幾張佈滿痕跡腐朽的桌子,幾條長凳,長凳腿的顏色各異,明顯是後來修繕換上去的。
男子一進門,店裏的掌柜就趕緊過來,畢竟大冬天裏,很少有人來到邊塞,有個顧客不容易,掌柜一臉笑容道:「葉公子,怎麼現在才回來,菜已經做好很久了,恐怕都涼了,我馬上叫小五熱一熱給你上來。」
男子點點頭道:「辛苦你了。」
掌柜回道:「嗨,這有什麼辛苦的,大冬天哪裏有什麼客人,冬天店裏的菜都是些日常家裏的菜,我們自己也是這個,多你這麼一張嘴,有什麼麻煩的,你不嫌棄就好了。」
男子坐下來,先自己喝了幾杯酒,活動一下微微有些涼的手,靜靜的坐了一小會兒,掌柜的端來一個大砂鍋,冒着騰騰的熱氣,香氣撲鼻,男子道:「今天是做了什麼好東西,這麼香。」
掌柜的哈哈一笑道:「這是今天下午王獵送來的狗肉,放了些東西在裏面燉了,吃了渾身暖和,你也嘗嘗。」
男子道:「那是最好了。冬天的狗肉,必須試試。來來來,一起喝幾杯酒吧。」
兩人邊喝邊聊,說的正高興時,從門外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喊道:「掌柜的,來一碗飯。」
兩人抬頭,卻見門口立着女子,見二人看向自己,女子也不扭捏,繼續用平靜卻好聽的聲音道:「一碗米飯。」
「不需要其他菜嗎?」掌柜有些奇怪的問道。
「不用。」女子用黃鸝般清脆但不帶感情的聲音回答。
掌柜愣了一下,開旅店這麼多年,見過只喝酒不吃飯的人,卻還是第一次聽說只吃一碗白飯的人,卻沒有再問,依言打了一碗米飯給女子。
葉修聽見女子的話,不由多看了兩眼。女子身形窈窕,面上帶了輕紗,看不清面容,但一雙眼睛就算有輕紗遮着也能看見明亮的光芒,透出靈氣。
當葉修吃完飯,上樓的時候,看見女子正吃着飯,一小口一小口細細的咀嚼,好似每一粒都異常珍貴,安安靜靜,似乎神情全在眼前吃飯的事情上,外界發生什麼事情也不能讓她眼睛停留哪怕一瞬。
這必然是個有故事的人,葉修心裏想到,然後回到房間裏休息去了。
……………………
夜裏風雪不停,呼呼的風聲從天上往下落,然後在街道里樹梢上被割裂出「嗚嗚」的聲音。
葉修頭枕着雙手,躺在床上,聽着外面的風聲,心裏默默的想着事情。
光從塞外到達這個邊陲小鎮,就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再從這裏到達天下最為繁華的江南,卻還要花不知道多少時間。
眼睛落在桌上的黑色長匣子上,一路風霜過來,衣服都磨壞了好幾身,但唯獨這個長匣子顏色還是光亮如新,保存得很好。看着匣子,葉修似乎想起的了什麼,眼睛裏露出追憶的神色,繼而轉為悲傷與迷惘。不過神情都是淡淡的,似乎就算只有自己一人,也決不能釋放這些情緒。
每當有了這些情緒的時候,耳畔就傳來一個聲音:「起來,站起來!我們葉家的男人絕不能倒在這裏!」然後一個小男孩用力咬着牙齒,眼眶裏濕潤了卻不掉下眼淚。後面的日子再無任何催促的聲音,卻多了一雙憂傷與仇恨的眼睛。
只是,那雙眼睛現在露出的只有憂傷,即使深沉的黑夜也不能夠掩蓋。
所以只能閉上眼睛。
深夜。在快睡着時,風雪掃過屋頂的瓦片,傳來細微的叮噹聲音。聲音在瓦片上跳躍,對於一個習慣了孤寂與自然的人來說,卻是有些另類。葉修突然睜開眼睛,看向屋頂,同時耳朵仔細的聽着,分辨其中不一樣的地方。
夜裏安安靜靜,而跳躍的聲音一下深一下淺,像極了隨時變化的自然。
但也僅僅是像而已。
葉修微閉着眼睛,耳朵卻更加仔細的聽着一切動靜。一片瓦被輕微翻動——與之相接的瓦片與雪傳出細微的擠壓聲音。寂靜的雪夜,一切聲音都被放大了。
一隻眼睛透過瓦片間隙,快速的掃描着屋內的情況,作出判斷:裏面的人呼吸均勻,沒有醒來。眼睛在屋裏轉了一圈,最後被桌上的黑色檀木匣子吸引過去。
隨即悄悄地離開了。
當所有動靜消失的時候,鎮外一處廢棄的寺廟卻動了起來。不斷有穿白色衣服的人從鎮上各處奔到這裏,然後安靜待命。一群白色衣服的人站在這裏,有一人身着黑色衣服的人站在最前面,鶴立雞群。當最後一個穿白衣服人達到的時候,黑衣人開口說話了:「情況如何?」
先前待命的人一個個依次走出來回答:
「稟告總領,未發現要搜查之人蹤跡。」
「稟告總領,未發現搜查之人。」
「稟告……未發現……」
總領聽見眾人的回答,臉上沒有露出任何情緒。
這時又有人上來:「稟告總領,屬下在一家客棧發現有人帶了一個布包。那人今天才到這裏。」
然後又有人陸續回答發現的可疑的目標。
有人發現了匣子,有人發現了幾口可疑箱子。
總領聽後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嗯。」
等所有人都匯報完,他道:「剛才聽你們匯報的,今晚有十多個目標可疑。」掃了一眼排好的黑衣人,「你們分批搜查,查完了就趕快去下一個地方。要是哪裏起了打鬥,就儘快去。」
這群白衣人低頭領命,幾個一群,一會兒功夫就消失在雪夜裏,像幾片雪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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