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二本是濟南府城西大街的一個潑皮無賴,自小就家道中落,可以說是家徒四壁來形容,可是自打他加入聖言堂成為一個教民後,家道突然間就有了起色。
說起刁二成為一個教民還的從一起官司說起,他住的那條街上有一個士紳王員外,王員外的兒子一天多喝了點酒,調戲了一個教民的媳婦。
結果被教民告到了神父那裏,神父出頭將官司給打贏了,王員外拉着兒子給那個教民賠罪擺酒,當時他就在場。
這個事情對他的衝擊很大,他雖然在街面上因為好勇鬥狠,不大不小也算是一個小人物,但要是對上王員外,那是連個渣都不算。
可一個小小的教民竟然能夠叫王員外低頭,使得他對教民的身份充滿了好奇感。
想成為教民就需要到會堂去聽教士講教義和參加彌撒,會堂要求教民每天要三次到教堂聆聽主的教誨,但這些對於他來說都不是問題,他最富有的就是時間。
一來二去的他也混成了一個教民,這時候他發現教民的身份另一個用途,就是官府都害怕洋人,特別是洋神父,而自己成為教民後,身份和地位也發生了變化。
只要自己能夠將教士請到公堂之上幫助自己打官司,那麼不管自己犯了多大的事情,官府都會判決自己勝訴,反而要求受害者給自己擺酒賠罪。
人的膽子是一點點練大的,開始的時候他也不敢太招搖,只敢對一些外地人下手,碰個瓷,打打賴什麼的敲詐點銀兩,只要是一告官,那麼他就跑到教士那裏裝模作樣的哭訴一番,教士受不了只好幫他出頭去官府那裏打官司,結果就是告的人反過來要給他賠罪。
後來膽子越來越大,你說什麼搞點事占人家房子了,看人家買賣好強行入股了,吃個飯喝個酒不給錢了在他眼裏漸漸的就不是什麼事了。
當然了,教會那裏他也會維護好的,多多少少的每次捐點銀兩給教會什麼的,他都會辦的漂漂亮亮的,漸漸的他在教會裏也混出點名頭出來。
可是十多天前,他被人打了,還是在教堂的門口被人打了。
這口氣如何能咽下,直接找到了主教大人幫忙出頭,把那兩個打人的給關了起來,最後敲詐了一千兩銀子,捎帶着今天擺酒給自己賠罪。
當時他也沒想到能敲詐到這麼多的銀子,主要是聽一個在當鋪里當夥計的教民說,打他的那個人主家很有錢,竟然把當鋪里的存貨都掃空了,這樣的大魚怎麼能放過,所以就狠狠的咬了一口,沒想到還真成了,現在八百兩的銀票已經到手了,另外的二百兩捐給了教會。
在教堂里做完彌撒都快中午了,刁二就招呼着自己熟悉的教友們,一起早點到濟南府最大的飯館,清風樓去吃擺的酒席。
這個人吧可以說是,人以群分,物以類聚,烏龜找王八,臭魚找爛蝦。
真正的教民是不會摻和這事的,因為他這麼做是跟教義是違背的,真正的教民以他們為恥,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們從來不跟他們在一起。
跟他一起去的人大部分都是跟他一樣的,流氓,地痞,甚至強盜什麼的社會殘渣,他們因為經常幹這種事情,不是今天你敲詐了一個受害者,讓他擺酒賠罪,就是我今天敲詐了一個讓受害者擺酒賠罪,漸漸地就形成了一個小圈子。
但是今天這個擺酒的場面比較大,人家可是說了要擺流水席,這去少了怎麼可以,所以刁二就早早的跟大家打了招呼,更是叫了不少其他教堂的教眾一起過去吃酒。
這個擺酒賠罪不是吃吃喝喝就可以的,刁二要早早的過去,監督賠罪的人給所有參加酒席的教眾們磕頭賠罪,甚至在磕頭的時候還要喊兩聲狗叫,好好羞辱一番。
所以刁二彌撒一做完,連忙拉着三個朋友一起往清風樓趕。
緊趕慢趕的跑到清風樓所在的東大街,遠遠的望見清風樓那三層飛檐,就發現整個街道上人流好像少了很多,但清風樓下兩邊各搭起的四個竹棚里已經擺好了桌椅,空蕩蕩的就等着他們的到來。
刁二狐疑的看了看冷冷清清的大街,轉頭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問身邊的劉玉亭道:「主啊!今天東大街的人都倒那裏去了?」
劉玉亭看了看刁二笑道:「啊哦!上帝啊!你不知道吧,今天那個有個商號開業,在城隍廟那裏擺戲台唱大戲,人們都倒那邊去了。」
刁二有點不滿道:「哦!我還想威風威風哪,畢竟這麼有錢的主還真不容易碰上,一幫子窮鬼誰能在清風樓擺的起酒。」
「那是,刁二哥,您這次可是發了一大筆吧,聽說都上千兩了,是不是分潤分潤啊!哈哈。」
「是啊!上帝保佑,刁二哥,是不是給兄弟們沾沾光啊!哈哈。」
「上帝啊!請您老人家饒恕這些貪婪的人們吧,您的榮光照耀四方。清風樓啊!你說你們吃過幾回,是不是,哥哥我這也不容易。教會那裏捐了五百兩,哥哥我也就混個吃喝罷了。走,一起過去,敢打我,今天好好羞辱羞辱他們。」
「…………」
一進清風樓的大門,就看見刁二就看見兩個精壯的大漢束手站在屏風的前面等着自己,見自己過來了,那兩個大漢臉上賠着笑道:「刁二哥,裏面請,裏面請,您是正主樓上請。」
刁二斜着眼睛看了看兩個大漢,並沒有動身,而是陰笑道:「主啊!饒恕這些惡人吧,二位,難道不懂規矩嗎?不知道該怎麼擺賠罪酒是嗎?」
黃元昌和另一個嘍囉雖然心裏氣的肺都要炸了,但臉上依然帶着笑道:「明白,明白,我們掌柜的給我們說了,這就按規矩來。」說完兩個人雙雙跪倒在地,邊磕頭邊學了兩下狗叫「汪汪」。
刁二見兩個人跪在地上磕完頭學完狗叫就要起來,陰森的說道:「主,仁慈的主,請饒恕這,慢着,你們打的可不是我,是教會,是教眾們的臉,磕兩個頭,學兩聲狗叫就以為完了嗎?告訴你們,按照規矩你們要一直給我老老實實的跪在這裏,來一個教眾,你們就要磕一個頭,學一聲狗叫。不然我就找神父大人,把你們從新抓起來。」說完在胸前上上下下的比劃了一下,接着耷拉着眼皮好像看條狗一樣看着黃元昌和小嘍囉。
黃元昌臉都綠了,就想站起來把這個狗屁的教民再打一頓,但是被小嘍囉死死的給抱住了,小嘍囉低聲說道:「黃哥,忍忍,忍忍就過去了。」
黃元昌這時候想起了高鴻升的話語:「你就當給一幫子快死的人送送鍾,讓你磕頭就磕幾個,全當提前給他們送行了,讓你叫幾聲你就叫幾聲,就當給他們喊喊魂,省的他們魂都飛了,你不好動手。」
黃元昌和小嘍囉兩個人在清風樓的屏風前面整整跪拜了一天,他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磕了多少個頭,也不知道自己叫了多少聲狗叫。
一個個的教民鄙視的看着這兩個精壯的漢子,高昂着頭顱,大搖大擺在這兩個殺神的跟前趾高氣昂的走過,更是看着不順眼還要嘲笑幾聲。
黃元昌和小嘍囉兩個人只是緊緊的咬着牙,麻木的磕頭,學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