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桐的預感沒錯,夏允風換了號碼打過來,聽見他低沉的嗓音,她渾身繃緊。
「雨桐,這次你讓我失望得徹底!」
「我對你也是!」
夏允風卻轉而笑了,透着冷意:「既然還留在凌江,我們見一面。襤」
雨桐不想讓小千聽見,走上陽台,壓低嗓音道:「我也有很多話要問你。但是,今天不行。」她約了下午去醫院做產檢,宋子遷說好會陪她一起。晚上周棣也會過來宋家,幫她做心理檢查。
可惜,夏允風根本不給她機會,語帶威脅:「今晚八點,我在上次那家咖啡廳等。你最好及時過來。」
「不行,今天不行!明天……餵?允風?」那邊已掛斷電話。她再撥打過去,他沒有接聽,回應的只有一遍遍「嘟嘟」聲。
雨桐回到房間,坐立難安。小千在書桌前畫畫,感受她的異樣,「媽媽,你有心事嗎?要不說給我聽吧!鱟」
雨桐欣慰地笑,兒子年紀小小,已經懂得貼心了。「媽媽沒事,再休息一下,你繼續畫吧!」她靠在床頭,撫摸腹部,神思恍惚。今晚該怎麼辦?子遷在家,決計不可能讓她踏出大門半步,而允風固執己見,定好了八點難以改變,如果不去會面,不知道他還會做出怎樣的事來?
她感覺頭痛,拿起藍皮日記本,默默地翻閱,心潮起伏。這幾年,她和小千對允風都是全心全意地依賴、信任,界限一旦被打破,心裏堵得慌。
這本日記,是允風在美國幫她找到的?還是根本被他藏了起來,故意隱瞞她真正的記憶?答案很明顯,是後者!再回想允風最近一步步的計劃,深覺可怕。
雨桐打了個寒顫,看向小千。孩子不知情,倘若有一天,他發現崇拜的乾爹如此心機深沉,背後步步算計他最親愛的爸爸,而媽媽是乾爹的幫凶,會有多傷心……
而子遷,並沒有跟她提允風,但是她敏銳地察覺,子遷已經知道一切。
她痛苦地閉上眼睛。
允風啊允風,你要怎樣才會罷手?你藉口讓詹姆斯給我催眠恢復記憶,實際上打算讓我一輩子都記不起來吧!你為何要這樣做?我們就算不是同父異母的兄妹,至少也算得上風雨共渡的朋友,為何要怎樣狠心?因為我深愛的人是子遷嗎?
「媽媽。」小千拿着畫走到床前,指着裏面穿着背帶褲的小人,「我又畫了一個弟弟哦!如果媽媽生的是弟弟,我就教他打球,騎自行車,好不好?」
「當然好,媽媽相信你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嗯,一定!」小千將耳朵貼在她的腹部,小聲道,「餵?bb能聽見我說話嗎?我是你的哥哥,以後我會跟爸爸媽媽一起疼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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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醫院做產檢。
宋子遷特意將時間排出了兩小時,回到家中接雨桐。小千嚷着要一起去,雨桐笑笑,讓他上了車。
彩超室,宋子遷被允許進入。電腦屏幕上顯示畫面,兩個多月的胎兒只有小小的一團,隨着母體的心跳一動一動,生命看起來如此鮮活。他激動地熱淚盈眶,雙手握成拳頭,筆直地站在原地。
「宋先生?宋先生?」醫生連叫了幾聲,他都沒有反應。
雨桐躺在檢查床上,目光始終只落在宋子遷臉上。他激動,她也忍不住淚濕眼眶。
「宋先生?」
宋子遷終於聽見呼喚,連忙回神,抓住醫生的手臂,一手指向電腦屏幕:「醫生,現在看到的這個是孩子頭部嗎?還有這個,是他的小手小腳嗎?什麼時候才能看得更清楚?哦,還有是不是每個星期都需要來檢查一次?」
醫生清清嗓子:「咳!宋先生,你太緊張了,現在胎兒沒那麼明顯。彩超照帶回去慢慢看,產檢暫不需要每周一次。不過胎兒有點不穩定,宋太太需要調理靜養。具體情況我們一會再說。」
宋子遷有些尷尬,連聲道謝。
醫生看他那樣激動,道:「宋先生想不想聽一下胎兒的心跳?」
「可以嗎?」宋子遷驚喜不已。醫生笑着點頭,將儀器的聽筒遞給他。他小心翼翼戴上,立刻聽見微弱的「噗通噗通」的聲音。
「雨桐,我聽見了!」他笑得彎起唇角,「聽見了……真的聽見了!」
雨桐望着他濕潤的眼角,感動在心。他是真心喜歡孩子。他越喜歡,她越發慚愧,慶幸當初在最後一刻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小千在旁邊忍了許久,終於按捺不住,「爸爸,我也要聽!」宋子遷將聽筒戴在兒子的頭上,小千仔細地聽了會,黑眸瞪着又圓又亮。
雨桐含淚看着他們,暫時拋開煩惱,享受這一刻的幸福寧靜。
日記讓她知道了小千出生前的事情——當年剛到美國,身邊只有允風。沒有朋友,心情抑鬱,唯恐孩子生下來會受到影響。於是每天堅持到戶外散心,晚上寫日記,將滿腔對子遷的愛意轉為動力,記着與他相愛時的甜蜜,每天儘量保持
着開心……
如果那時候沒有去美國,讓子遷知道孩子是他的,會不會也像今日這樣幸福?他們的故事會不會改寫?
醫院對面的馬路上,悄悄停着一輛車子。夏允風壓低帽檐,坐在駕駛位上,密切留意醫院大門的動靜。他從宋家一路跟來,親眼看宋子遷陪着雨桐進去,小千牽着雨桐的手,一家三口看起來其樂融融。
他薄唇緊抿,黑眸陰沉,透出濃烈的危險氣息。
那種幸福在美國時,完全只屬於他一個人!他全心全意守護她,哪怕明知道小千姓他最痛恨的「宋」,依然強忍着選擇忽略,學着照顧孩子。她曾經親口說過,想忘記凌江的一切,一輩子跟他簡簡單單過下去。可是,從她決定回凌江那一刻起,已經背叛了他!
醫院大門,宋子遷扶着雨桐走出來。雨桐的手自然落在腹部,兩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宋子遷一臉幸福。小千在旁蹦蹦跳跳,隱約聽見他的歡呼:「我要做哥哥啦!我要做哥哥啦!」
夏允風雙拳擱在方向盤上,勾起殘酷的嘴角:「雨桐,是你背叛得徹底,可不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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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宋家,青桐在等待。
「姐,你身體還好吧?」
「嗯。」雨桐心中突然有了打算。趁子遷不在時,她把青桐拉到房間,悄然委託:「今晚八點,幫我去見一個人。」
看她謹慎,青桐一顆心提了起來:「誰?」
「允風。」
「夏大哥?」青桐擔心地握着她,「姐,破壞世興集團的那些事,都是夏大哥讓你做的吧?」
雨桐想到一直聯繫不上允風,擰緊眉心:「他今晚會在江田路xx咖啡等我。我去不了,也不想讓你宋大哥知道,你替我去。告訴他,如果心中還念及彼此的情分,就不要做得太過分!我方便的時候,自然會找他。」
青桐對夏允風多年來感情頗深,近日心情也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夾在幾位最親最愛的人之中,最能理解姐姐的矛盾心痛,左右難為,夜不安眠。
「姐,你放心吧!調養身體最重要,宋大哥每天忙着處理公司後善,暫時不要給他添麻煩了。我正好很想跟夏大哥好好談談,情況晚點打電話告訴你。」
雨桐叮囑:「他不是我們表面看到的那個夏大哥,你跟他說話要小心點。現在開始,防人之心不可無!」
弟弟去赴約,雨桐放不下牽掛。
書房,周棣過來幫她做諮詢,宋子遷陪在旁邊,黑眸蘊滿關心。
周棣對她做了一番簡單的檢查,嘗試施展催眠術進入她的記憶。可是,她一雙眼睛隨着懷錶轉動,看了好久,思緒依然清晰,絲毫不見被催眠的跡象。
宋子遷道:「怎麼回事?是不是你的技術不夠?」
周棣皺眉,緊盯着雨桐,「可能我技術問題,也可能你心思雜亂,注意力不集中。但是,不排除第三種可能性,之前那傢伙對你長期的催眠中,施展了詭異手法進行記憶植入,像是電腦被設置了獨特的密碼,除了他本人,其他催眠師難以侵入那部分意識。」
雨桐坐直身子,緊張地問:「你說的是詹姆斯對我植入記憶?」
周棣問:「在美國時,那個詹姆斯每次怎樣施展催眠的?有沒有特別的做法?」
(第一更)
---題外話---那種幸福,曾經屬於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