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下廚做飯還是挺讓郝仁驚訝的,畢竟這位姑娘可是個實打實的吸血鬼,你看電影電視劇里的吸血鬼都怎麼生活:紅披風黑禮服,兩萬平的城堡臨海造,奴僕成行珠寶滿倉,每天從清晨六點開始睡美容覺一口氣躺到晚上八點半,起床來一瓶八二年的血漿,然後邀請滿屋子的狐朋狗友跳街舞到晚上十二點(當然人家那個叫舞會),最後端着一杯紅酒站在陽台上對着月亮騷包到凌晨接着睡覺去——這才是正經吸血鬼的生活,低調奢華有內涵,不過薇薇安這個窮瘋了的吸血鬼不在此列:她不但不需要依靠鮮血來維持生命,而且能吃得下郝仁粗製濫造的煮麵條,甚至還會用人類的煤氣灶做飯……
光想到這些就足夠讓人驚訝的了。
但薇薇安把飯菜端上桌之後郝仁才意識到:他驚訝早了。
薇薇安的手藝其實不錯,就是菜品挺讓人不解:有蒜香茄子,有蒜蓉豆角,有蒜蓉拌粉絲,色香味俱全,整個客廳都飄着一股濃濃的蒜香,郝仁感覺自己簡直是在大蒜的海洋里遨遊,而那個號稱吸血鬼的傢伙往桌子旁一坐,還順手往嘴裏扔了一瓣大蒜……這吃法就是普通人都受不了好麼!
郝仁跟莉莉目瞪口呆,然後倆人齊刷刷地看着薇薇安,異口同聲:「你真是吸血鬼?!」
薇薇安頓時嚴肅地整頓表情,正襟危坐:「請叫我血族,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
「這時候你就別矯情這個了好麼!」郝仁一邊說一邊心裏合計着自己到底還有多少三觀需要重建,「難道吸……血族是不怕大蒜的?你這簡直是把大蒜當飯吃了吧!」
薇薇安低頭看看桌上的菜,這才恍然大悟:「哦,你說這個啊——普通血族確實不怎麼喜歡這個,低級吸血鬼還會因為大蒜的氣味而生病,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我是不怕。生活最艱難的時候連正常吃飯都是問題,還講究什麼好吃不好吃啊。」
郝仁瞠目結舌,隨後摸着鼻子:「我一直想問了,你堂堂一個吸……血族怎麼窮成這樣?」
「我哪知道?反正從記事以來財運就沒好過,沒有貨幣的時候就丟東西,用貝殼當貨幣的時候就丟貝殼,金屬貨幣的時候就丟硬幣,現在開始丟鈔票,找工作也困難,做生意也困難,當年下定決心當壞人去搶了一個**,結果看她可憐我還倒貼給人家六英鎊……」薇薇安攤開手,滿臉都是千百年倒霉之後的認命神色,但說着說着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露出了自豪模樣,開始在身上摸索起來,沒過片刻就掏出一對銀光燦燦的臂環:「其實我還是有點好東西的,你看這個,我最窮的時候都不捨得拿去換錢,這是幾百年前我在埃及一個小村子裏找到的,純銀臂環,戴在胳膊上能辟邪……」
郝仁:「……」
薇薇安又從領子裏拽出一根小鏈子,鏈子上掛着個十字架:「這個是在梵蒂岡附近弄到的,有一段時間我在歐洲生活,錢包讓人偷了,工作丟了,住的地方還失火,身無分文無處容身,只好去教堂里打雜混飯吃,因為手腳勤快,神父就給了我這麼個十字架,據說是教皇親自祝福過的,能辟邪哦~~」
「還有這個,這塊木頭是前些年去五台山的時候弄到的,一個老道士送的,可以辟邪哦!」
「還有這個護身符,好幾百年前從一夥維京人那裏弄到的,我幫了他們點小忙。這個護身符可靈驗啦,戴在身上可以辟邪哦!」
「總之我總結出一個規律,那就是我帶錢肯定會丟,但自從人類有貨幣之後,隨身帶東西就不會丟了……這一定是大宇宙意志的錯!」
郝仁默默把碗放下,使勁掐自己大腿一把確認自己沒有做夢,這才瞪着眼睛看向薇薇安:「再重複一遍,你真的是個吸血鬼?!」
「說過多少次了不是吸血鬼,應該叫我血……嘛算了,反正人類經常搞混這個,」薇薇安頗為大度地一擺手,「房東你為什麼要糾結這個?」
郝仁三觀俱碎地看着眼前這位將各種法器掛了一身(話說之前她就穿着一件單薄的黑色連衣裙,這麼多東西都藏哪了?)的「吸血鬼」,覺得心臟病都快犯了:「你還辟邪?!你自己就是個『邪』好吧!你這一身東西夠弄死多少吸血鬼了!」
「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啊,」薇薇安理直氣壯,「反正我從一出生就不怕這些東西!而且戴着這些東西說不定能驅散我的霉運呢——驅散不了霉運也能壯壯膽子嘛。」
莉莉跟小狗一樣飛快地把碗裏的東西吃完,這才抬起頭嘟囔了一句:「作為一個吸血鬼,掛了一身十字架護身符給自己壯膽,真丟人。」
這個二貨竟然一點都不驚訝!她關注的角度還真有個人特色……
總之一頓晚飯就在詭異的氣氛中吃完了,郝仁重新認識了自己的不正常房客之一:薇薇安。這不但是個窮酸的吸血鬼,而且還是個不怕大蒜,不怕銀器,不怕十字架,甚至全球各種辟邪法器都不怕的吸血鬼,這個神奇的生物甚至還專門在身上掛了至少六斤護身符來試圖扭轉自己的霉運——你聽聽這個量詞!斤!由此你就可以想到這傢伙身上到底揣着多少零碎了……
吃完飯之後眾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這個臨時湊在一起的「**組合」迎來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天和平日常(之前要麼打打鬧鬧,要麼郝仁沒在家)。一個人類房東(還可能是時空管理局員工),一個二啦吧唧的狼人,一個快窮死的吸血鬼,還不能忘了一隻叫「滾」的黑白小貓,郝仁自己想想都感覺這一屋子住戶能湊在一塊都是個奇蹟。
現在莉莉正蹲在客廳看電視,沒錯,就是蹲在客廳看電視,姿勢跟小狗差不多,而且旁邊還蹲着「滾」,倆人跟姐妹似的。看樣子那個二貨狼人終於有點習慣這隻貓了,儘管她還是有點戰戰兢兢,而且只要「滾」稍有動靜莉莉就會畢恭畢敬地趕緊換台,不過至少沒跟昨天一樣竄到沙發背後藏起來。
薇薇安則精神無比地出去散步:作為一個夜行生物,薇薇安的生物鐘是從太陽落山之後開始活躍的,她決定飛去市區看看,希望能找到一份工作……郝仁稍微有點理解這個吸血鬼為什麼這麼窮而且找不到工作了,她丫的稍微調整一下生物鐘會死啊?三更半夜出門找工作這是腦子有坑麼?
等薇薇安化作一隻巨大的蝙蝠融入夜色,郝仁也扛着躺椅來到了外面的空地上。這裏人煙稀少,帶來的就是異常安靜的環境,小公寓樓前面有很大一片空地,至今無人佔用所以現在也就默認成了郝仁的「領地」,晚飯之後郝仁決定按習慣來這裏吹吹涼風,在靜靜的夜幕下思考思考人生,這環境可比屋裏的空調健康多了。
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實在不想跟莉莉單獨相處太久,怕掉智商……那隻二貨狼人正在看狗糧廣告你敢信?郝仁覺得哪怕自己躲在臥室里隔着一層牆都得被吸走三分之一的智力!
北方城市的夏夜遠比南方涼爽,郝仁在自己平常乘涼的地方展開躺椅躺着,聽着遙遠的人聲蟲鳴隱隱約約混合在一起,漸漸有了些倦意。
在半夢半醒之中,他似乎感覺到有一陣不同尋常的輕風拂過臉頰。
這陣風清新而微涼,完全沒有現代城市裏那種由人類活動帶來的粗糲感,這陣風讓幾乎要睡着的郝仁一下子清醒過來,他猛然坐起身子——然後躺椅直接收攏就把他給夾起來了。
但他已經看到了周圍詭異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