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蹊蹺?」郝仁好奇地看着薇薇安手裏的小木盒,這東西泛着黑紅色的光澤,帶有三百年前歐洲式的精細雕飾,由於年代久遠,木盒邊緣可以看到一些細微的裂紋,但除此之外它和一個普通的、來自那個年代的首飾盒沒多大區別,「興許這是你當年唯一值錢的東西呢,所以鄭重其事交給自己手下了。」
「我是窮,但我對這些貴重東西其實並不怎麼在乎,」薇薇安把小木盒打開,看着裏面內襯的天鵝絨喃喃自語,「一直以來我最關心的主要還是填飽肚子……這盒子到底有什麼奇怪的?」
說着,她把盒子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有一種微微的血腥氣,是我自己的血,應該是留下做記號的,但已經三百年了,氣息變得有些稀薄。盒子裏的符文也沒什麼特殊信息。」
郝仁接過盒子輕輕晃了晃,突然冒出個想法:「或許這裏頭有夾層呢……要不把它拆開看看?」
薇薇安頓時有點猶豫。其實前幾天剛得到這個盒子的時候她就有這個想法了,但糾結到現在都沒捨得真下手拆盒子:畢竟這玩意兒看上去挺漂亮的。皺着眉跟自己鬥爭了半天之後她才終於輕輕點頭:「也是……就這麼放着也不是辦法。你下手小心點啊,儘量別把木板弄壞了,到時候興許還能修£↑,w≧ww.呢。」
郝仁撇撇嘴,心說果然是窮日子過來的,雖然說着對貴重東西不怎麼在乎,但真到臨頭了她也心疼。
郝仁把小木盒放在桌子上。隨手摸出個小刻刀和改錐來撬着盒子四周的木板,動手的時候非常小心翼翼。倒不是怕損傷盒子,而是擔心損傷到盒子裏面可能存在的夾層。在拆下幾塊木板之後他果然發現了些東西。
盒子厚實的底蓋是空心的。
「竟然真藏着東西?」薇薇安驚訝不已。然後將指甲伸長,在盒子底蓋的夾縫裏掏了掏,抽出一角黃白色的仿佛綢緞般的布料來。而隨着這一方布料一起掉出來的還有一塊不到拇指大小、僅有幾毫米厚的血色結晶。
郝仁帶着期待的心情看着這一切,突然感覺這個過程簡直跟魔幻故事似的:從三個世紀前的古老珠寶盒中找到夾層,裏面隱藏着魔女留下的秘密知識,珠寶盒的保管者是一位活了三百多年的永生者,而拆盒子的地點還是個地下室……整個過程除了魔女本人是個窮比蝙蝠精之外其他似乎都挺高大上的。
薇薇安小心地將那塊材質怪異的「布料」展開,發現它出人意料的薄且堅韌,似乎材質遠非古代人類的紡織技術所能達到。它展開之後有將近三尺見方。上面三分之一的地方都用暗紅色的「顏料」密密麻麻寫着字,剩下的地方則畫着一些簡單的圖畫,另外還有大片空白的地方,似乎是準備將來再用的。
「這是……埃及神系用過的布料,我記着荷魯斯曾經送給我一些這樣的東西,讓我幫他治療一種瘟疫,」薇薇安看着那三尺見方的「綢緞」若有所思,「這些布料不是當年的人類能製造出來的。」
郝仁則發現布料上的字跡顏色有些奇怪,深淺不一。似乎不是一次性寫下,而是在許多不同的年代留下的斷斷續續的筆記:「這是你寫的麼?」
「是我的筆跡,而且書寫材料就是我的血,否則它們不可能保存這麼久。」薇薇安費力地辨認着這些留言的邏輯次序,「……我當年寫字真難看啊,而且這上面全是上古文字。現在應該沒人能看懂了。」
郝仁:「……」
「這是開頭,」薇薇安指着布料的一角。慢慢讀了出來,「……『一些記錄遺失了。與記憶一同消失,再也找不到它們的蹤跡,我甚至不能明確知道自己遺失的是什麼東西。將記錄保存在休眠的地方或者埋藏起來並不可靠,無人看管,它們可能因自然環境的變化而破壞掉,而且我甦醒之後也不一定還記着這些東西。應趁着所有東西都遺失之前再次將它們抄錄一份,保存在可靠的僕人手中,或者讓它們進入人類的博物館。即便我再次遺忘這些東西,它們至少也還保存着,有幾率重見天日。有幾率就是好的。』」
郝仁皺着眉:「什麼意思?」
「說的應該是保留這些手稿的事情,看樣子我還保存了其他類似的留言,而且是經常保存和複製它們,但每次沉睡醒來都會發現遺失了一部分手稿,」薇薇安根據自己的習慣推理着當年的事情,「貌似我試過在沉睡前把它們放在身邊,把它們埋藏到地下,但最後發現如果沒人看着這些手稿就總會出問題,所以最後我才選擇把它們交給僕人,或者誘導人類的考古學家把它們放到博物館裏。」
薇薇安說到最後自己點了點頭:「嗯,人類雖然壽命短暫,但他們的傳承性比異類的壽命還可靠,起碼……比我的腦子可靠,把東西誘導進人類的考古體系似乎是個保存遺物的好辦法。」
郝仁嘿嘿一樂:「那是現在。擱在古代可不一定,你要遇見焚書坑儒和亞歷山大圖書館的一把火呢?」
薇薇安撇撇嘴:「亞歷山大圖書館的一把火我看見過,但焚書坑儒絕對沒後世傳的那麼嚴重,嬴政燒書的時候基本上都留了個副本,而且孤本不燒的直接藏在他的書庫里。」
郝仁:「……那咱還是繼續看你當年的遺言……哦不,留言吧。」
薇薇安趴在桌子上使勁分辨那些寫於百年前、千年前甚至近萬年前的古老文字,上面所使用的符號如今已經無人知曉,它們甚至是人類起源時期的原始文字乃至象形文字,甚至還有人類歷史上根本未曾出現過的、只有薇薇安還記着它們來自哪個部落或者哪個神系的神秘文字,當然,其中也包括一小部分萊塔符文,但萊塔符文並不適合記事,所以這部分內容很少。薇薇安知道這些字的意義,卻說不清它們具體起源於什麼地方可以說,這是一份全球僅有一人可以解讀的密函,如果它真的流轉到人類的考古學家手上,不知道會引起多大的轟動。
但它註定不能落入那些專家手上,現在只有它的書寫者在艱難地回憶那些字眼曾經的意義,將它們斷斷續續地解讀出來:
「……以下內容是從其他舊手稿上抄錄來,以及回憶得來,可能不甚準確,而且早期年代無法回憶。
「……在一片荒原上甦醒,太陽升起的地方是大片海灘,太陽落下的地方有一道山脈。長久的冰原已經消退,大地似乎正在復甦,呼吸變得更舒適了。向着有暖風的方向走,可以看到草原和正在返青的樹木。在石頭堆里看到人類的聚落,他們熬過了結冰的季節,正在打獵。我被視作神女,得到了食物供奉。開始恢復體力……
「……季節變化了兩百次,部落開始恐懼我的長生和力量,於是離開。向太陽落下的方向前進,翻過山脈,飛過了一片很廣闊的地方,見到白色高塔和宮殿,這超出了人類技藝,或許是與我類似的人在此居住。
「高塔中的人不歡迎我,於是離開。在曠野中結識了阿蒙和奧西里斯,他們在前往一個有大河流經的地方,邀我同行,但睡意襲來,需要找一個可以沉睡的地方。而且最近心情煩躁,已經莫名其妙與人爭鬥過一次,最好不要繼續和他人同行。
「找到穩固的山洞,設下防禦,準備入睡。最後一夜是滿月,月色明亮,但已經沒有精力去看了。」
「……在洞穴中醒來,寒冷,外面正在降雪,希望不要又是那種漫長的結冰季節。洞穴外發現了人類聚落的痕跡,有一些被廢棄的石屋和工具,看來在我沉睡期間這裏曾出現了一個部落或小王國。這次向太陽落下的方向繼續前進……找到大片平原,發現了較大規模的人類聚居地,他們的生命力真頑強。
「體力再次開始恢復,沉睡之後的虛弱感已經退去。向着吹來冷風的方向前進,路上開始回憶起更多有關自己力量的事情,這似乎是好現象。在山上結識了採石的宙斯和赫拉,是一對有趣的夫婦,他們似乎打算圈養一批人類,但不知道他們要怎麼着手。
「體力恢復的很快,似乎回到了全盛時期,在戰鬥中輕鬆擊敗了一群猛獸和亡骨。但在那之後就有一種怪異的憤怒無法褪去,似乎那些獸群和它們背後的主人是我的仇人。大概跟某些失卻的記憶有關……力量持續增強,終於出手消滅了入侵領地的亡骨之主,憤怒稍減,但睡意襲來,我需要找個沉睡的地方,這次選在山上。」
薇薇安一邊翻譯一邊加上自己的推測:「第一次說的應該是冰河後期或者更靠後的階段,第二次似乎是七八千年前……宙斯還未創建奧林匹斯山,他在那之後幾千年才真正關注人類國度。」
「這好像是你每次甦醒和沉睡的日記,」郝仁皺起眉,「你記錄這些幹什麼?」
薇薇安搖搖頭:「我不知道……只能繼續看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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