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是大師兄的,可是這句話我說不出來,說是大師兄的,或許大家更能接受一點吧,如果他們知道……他們會用怎樣的眼光看我呢?我不敢想下去,便讓這成為我一生的原罪吧。讓我獨自背負,師姐,對不起。——莫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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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淵來得快去得也快,他臨別時只給了莫相思一塊玉佩。
莫相思捻着玉佩:「你給我這個做什麼?這東西那些紈絝給的多了,我都當了,而且我發現當鋪實在是太黑了,好好的玉也當不了幾個錢,你還不如直接給我錢來得痛快。」
龍淵卻在馬上似笑非笑地盯着莫相思,一直盯到莫相思心裏發慌,龍淵才閒閒地來了一句:「給她換銀子。」
莫相思卻一把抓住了那塊玉佩,再看龍淵滿意的眼神,莫相思卻惡狠狠地問:「怎麼用?」
龍淵輕笑了一聲,打馬而去:「隨便你。」
「喂!」莫相思竟然忍不住氣得追出去了兩步,看着那人揚長而去的背影,還有手裏的翠玉,莫名地氣得牙根癢。
楊靖天攔路的那夜,死了兩個外門弟子,一個被楊靖天殺死,一個是當初重傷昏迷的弟子,那日病逝了,莫相思恨不得去找那些人拼命,可是,那殺了相思門弟子的人,都已經被龍淵一扇子殺了,他們殺了自己兩人,龍淵殺了他們十數人,也算是報仇了。
可是莫相思和龍淵離開的這幾日,剩下的兩個重傷的外門弟子也已因為傷勢過重而病逝。莫相思手裏剛剛豐裕起來的銀子,便首先用做了師弟們的殮葬。
江湖飄泊無依,即便是莫相思想送他們回故土,如今也是不能。況且盛夏已至,屍體不易保存,只能就地殮葬,埋骨異鄉。不過這對於江湖人士來說倒不是一件多麼難以接受的事情。莫相思和一眾師兄弟們依次前來給他們上過香,莫相思靜靜地看着那些痛哭中的師弟,卻依舊什麼也沒說。
這一路雖然苦,但是好在其他師弟的傷勢已經穩住,容雲的手臂雖然廢了,但是當時幸而有雲流宵在他們身邊,所以毒不至於擴散,容雲也算是撿回一條命來。殷墨的傷有當時雲流宵的調理,也好得較其他人快些。
如今唯一讓莫相思掛心的,就只剩下昏迷不醒的徐炎彬。
莫相思其實也知道,龍淵已經盡力了,畢竟在這樣的窮鄉僻壤,怎麼可能找出一個醫術堪比雲流宵的大夫?
可是莫相思卻一點也不感激,因為她知道,龍淵同樣也是滿載而歸,而莫相思竟然連他收穫了什麼也不知道,她只是對這個人卻越發的厭惡,甚至畏懼。
龍淵和雲流宵的清風明月不同,甚至截然相反。他是一片深邃的墨淵,他的眸子裏總是帶着高傲的嘲弄,他的嘴角永遠都是看戲般興味盎然的笑,你看着他,永遠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可是自己的心思卻總是在他面前無所遁形,隨意的就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可是,好在打發他走了,莫相思只期望以後最好再也見不到,最好永遠都不要再跟他有瓜葛。
莫相離在那裏哭着哭着,又忍不住吐了起來,莫相思皺眉走上前去,給了她水囊。
莫相離強撐着喝了幾口,禹岩焦急地問着:「小師妹是不是累着了?總是這麼吐下去也不行,總歸要找個大夫來看看。」
莫相思看着莫相離痛苦的模樣,對禹岩和一眾圍着的師弟道:「你們先去處理那邊的事情,小師妹交給我。」
禹岩等人聞言,雖是不放心,可終究點了點頭。
莫相思扶起了莫相離:「這裏太熱了,到樹蔭底下坐坐。能走嗎?」
莫相離感激地看着莫相思:「能。」
莫相思看了莫相離一眼,還是從馬上取下了軟墊子才扶着莫相離在不遠處的樹蔭下坐下。
莫相思在莫相思對面坐了,看着莫相離肚子,見沒有人注意他們這邊,莫相思才問:「兩個月了?」
莫相離微微詫異,後來一想定然是雲流宵告訴她的,便也輕輕點頭。
「現在大家都不知道,把孩子拿掉吧。」莫相思淡淡地說着,「我看得出來,禹岩,甚至殷墨都對你不錯,再嫁個好人家,這件事情,我不會對任何人說。」
莫相離看着莫相思,卻是淡淡地笑着,終於搖了搖頭。
其實,莫相離知道,雲流宵當初察覺這個孩子存在的時候,就想把它拿掉了,但是當時莫相離自己的情緒太不穩,而且這件事情也不適合在外出路上做,所以雲流宵打算先瞞着,等到回了相思門,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做。
可是卻不想,莫相離自己竟然察覺到了。莫相離想着,或許也是自己和這個孩子有緣吧。
後來雲流宵問過莫相離要不要拿掉這個孩子,雲流宵也是猶豫,因為他說,莫相離此生,只可能有這一個孩子,孩子一旦拿掉,那麼,她今生怕是再也不會有孩子了,即便是雲流宵的醫術,也是無能為力。
「師姐,我想把這個孩子留下。」
莫相思看着莫相離,一言不發。
莫相離咬了咬唇道:「無論我有什麼錯,畢竟孩子是無辜的。我已經沒有了爹,沒有了娘,沒有了大……這個孩子,怕是我在這世上唯一骨肉相連的親人了。」
莫相思看着莫相離,就那麼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一直看了許久,終於無所謂地點了點頭,佯裝大度地站了起來,看着不遠處的師弟葬禮差不多弄完了:「那走吧。」
莫相思看着一個個哭得眼眶微腫的師弟,道:「這裏窮鄉僻壤,大夫無能,如果想保住小炎子的命,我們還必須得去蘇杭,況且我們身上的錢也不多了,不能再在這裏耽誤太久,明天就收拾收拾東西,趕緊出發吧。」
「是。」禹岩和一眾師弟點頭應着。
莫相思上馬,繼續道:「到了蘇杭,我們就暫時安頓下來,再想其他的辦法,畢竟現在小炎子身上還有傷,而且小師妹也有了身孕,都不太適合再遠行。」
聽了莫相思這話,原本打算上馬上車的人,一個個點了穴似的凝固了下來。
莫相思瞥了一眼眾人,沒好氣道:「怎麼了?傻了嗎都?是大師兄的孩子,他們私定終身了!不服?!大家都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這種事情也很正常,好了都別傻站着了,走吧。」
莫相思哼了一聲,率先打馬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