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中罪
舞蹈系的教學樓算是小型樓層,四層樓高,沒有電梯,只有一個樓梯口,我順着樓梯口向上跑去,沒有遇見任何人影。
教學樓里十分安靜,除了我的腳步聲外,再沒有其他聲音。很快的我來到三樓,月光透過窗子,我勉強看得清走廊里的狀況,三樓的教室幾乎都上了鎖,沒有鑰匙打不開。我記得有白影的飄過的窗子是從左邊數第四個,我朝着那個方向走去,從里數第二個門是開着的。
我先靠在門口靜聲聽了一下裏面的情況,聲音是沒有,倒是有刺鼻的腐蝕味飄出,王磊肯定是從這個教室里被人推下去的!
拔.出配槍,做了個深呼吸後,我衝進了教室,教室里沒有第二個人的身影,那白色影子跑得還真快,他一定還躲在這個教學樓里的某個地方,大不了等支援來了,將教學樓里里外外搜個遍,不信搜不出人來!
這個教室應該是職員辦公室,辦公設備齊全,如今狼藉一片,王磊應該有過反抗與掙扎,辦公桌上,地面上,都有腐蝕的地方,看樣子是那白影又拿硫酸潑人了。
職員辦公室內有三個窗子,只有第一個窗子是打開的,窗台腐蝕了大半,我走到窗台邊,為了確認這裏是否真的是事發地點,我避開腐蝕之地,探過窗口向下望去,正下方剛好是王磊落地的地方,能清楚的看到地上的血漬。
黃洋還在那裏做急救,幾個學生好奇的在那邊張望着。
黃洋似乎察覺到我在看他,他抬起頭,頓時變了臉色,朝我大吼道:「高澤,小心!!退後!!」
本能反應,聽到黃洋的叫喊聲,我立刻將頭收了回去,半秒鐘之後,只見一道水光從窗子的上方飄下,緊接着聽見窗戶外幾聲慘烈的尖叫聲。看來我是躲過去了,樓下的人就中招了。
外面聽見黃洋那叫叫嚷嚷的聲音,「快點離開這裏,這樓底下太危險了!」聽得出來,外面一陣慌亂,我估計那道水光應該是硫酸,樓下有好幾個人呢,這麼澆下去,肯定有人受傷!幸虧黃洋叫住我,否則我的腦袋鐵定完蛋了。
那水注是從我的正上方澆築而下,看來那人是跑到樓上去了,我立馬離開教室,向4樓跑去,這期間我的手機響了,打電話的人是黃洋。剛才他就在外面,肯定見到行兇的人,我接通電話,黃洋那頭就傳來了聲音,「在頂樓,高澤,我剛才在頂樓看見一個白色的影子。」
此時的我已經跑到了4樓,這裏一定有通往頂樓的階梯或者梯子,我道:「我已經在4樓了,正在找入口,你那邊怎樣?」
&才那是硫酸吧?你躲過去後,從上面直接丟下幾個裝硫酸的瓶子,正好有一個砸在王磊的身上,他救不活了。」
掛掉電話,我心裏十分沉重,又死了一個,本以為可以趕得上救下王磊的。
走到4樓的盡頭,盡頭的牆上搭着個梯子,梯子上方頂樓的頂蓋被人打開,我管不了會不會有人突然又從這個入口給我潑硫酸了,順着梯子就往上爬。
當我的頭探出頂樓時,聽到一陣悅耳的歌聲,是有人在低哼着曲調吧。
我從入口爬了進來,站起身,一陣微風拂過,雖然不冷,卻讓我直哆嗦。
曠大的頂樓上,有個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在跳舞,她邊哼着節拍,邊跳着,我是不懂舞蹈藝術,她也許跳得是很好,可是在頂樓,在月光下,翩翩起舞的白衣女孩只會讓我感到做作。
&麗。」我向她舉起了槍,「你束手就擒吧。」
女孩停下了步伐,她轉過身子,看着我,冷笑道:「你是警察吧,還真是陰魂不散。」
陰魂不散?她沒資格說我吧?!
馬麗很漂亮,彎彎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她一點也不害怕,反而朝着頂樓的護欄走去。
&動!」我指着她道:「當心我開槍了!」
&開就開啊。」馬麗冷笑一聲,根本不為所動,她走到護欄旁,一躍而上,我嚇了一跳,以為她走投無路要跳樓自殺呢,誰知她只是跳到了護欄上,不愧是學跳舞的,那平衡真好,踩在直徑不到5厘米的護欄上,站得穩當,完全沒有要掉下去的趨勢。
馬麗站在那麼危險的地方,我還真怕她掉下去,我不是什麼談判專家,不太懂在這種情況下該怎麼勸人,我只能很官方的來一句,「馬麗,你自首吧。」
馬麗沉默了一會,道:「他們都該死。」
&算如此,也不該你來動手。」我道:「三個月前你既然沒死,為什麼不報警?法醫可以給你驗傷,他們逃不了法律的制裁!」
&嘻嘻嘻……」馬麗像是在聽笑話被逗笑了,她的笑聲盡顯淒涼,「誰說我沒死?三個月前我已經死了……」
也許對馬麗來說,三個月前被當做屍體被人拋屍在她的精神上帶來了極大的刺激,讓她誤以為自己已死,變成女鬼來報仇嗎?可馬麗接下來說的話,否認了我的這一猜測——
我喜歡王老師,我是真的喜歡他,我沒有爸爸,他成熟穩重,既像戀人又像父親那般照顧我,我以為我們可以走下去。我們偷偷在這棟教學樓里見面,我跳舞,他在旁邊指導我,雖然很嚴厲,但我知道他都是為我好。他對我真的很好,每次葉然欺負了我,他都會來安慰我,開導我,逗我開心。
我越來越喜歡他,離不開他,所以我拒絕了所有舞團的邀請,決定留校,只為呆在他身邊,後來還我還懷了孕,我告訴了他,卻沒想到這件事情將我推入了無底的深淵。
王昕,你知道的吧,她是我的舍友,我們感情很好,三個月前我們一起逛街,她遞給我一杯飲料,那飲料里有安眠藥,但下藥的分量並不重,所以我沒過幾個小時就醒了,我發現我躺在手術室里,雙腿被架開,我想起來,卻被那個該死的診所老闆綁在床上,我害怕極了,不停的求他們饒了我,可他們說他們收了錢,要給我墮.胎,我哭着喊着,他們根本不理我,我能感受到那個小生命從我肚子裏流出,我好痛,好痛好痛,痛得昏死過去。
當我再度醒來,我躺在一個大型的垃圾場,那裏臭味熏天,沒有人來救我,我只能自己一步一步的向前爬行,好不容易支撐起身子,站了起來,我忍着疼痛艱難的離開垃圾場。
我走在大街上,血流不止,意識越來越模糊,我真的好不甘心,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以為我會死,可能是我執念太深,老天爺不敢收我,這時,一個路人救了我。
聽到這裏,我不禁打斷,「既然有人救了你,你就更應該珍惜活下來的機會,為什麼不讓那人幫你報警?!你把自己搭進去,這樣值得嗎?!」
&得!」馬麗想也不想,如此肯定的說道:「為了報仇,絕對值得!我說過,三個月前我已經死了,為自己報仇有什麼不對?!」
我這是聽得一陣迷糊,剛才馬麗不是說自己獲救了嗎?怎麼又說自己死了?!還有,那個救馬麗的人,應該要報警才對,可能警局並沒有類似事件的備案記錄。
馬麗繼續訴說着——
獲救之後,為了查清楚真相,第一個找的人就是王昕,她只說前一天見我累了,就把我扶到休息椅上坐會,她去買點東西,回來後發現我不見了,以為我先走了,她是王老師的侄女,又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相信她。我跑遍了t市大大小小的診所,終於找到了那對夫婦,我與他們無冤無仇,我記得他們說過,是收了錢,後來有一天,我看見葉然從他們那裏走出,她是去打胎的,葉然一直很針對我,所以我懷疑事情跟她有關。
我跟蹤了她好幾天,也許是被她發覺了,所以有一個月的時間她幾乎足不出戶,終於她受不了了,一天晚上她裝作出門買東西,故意引誘我走小路,趁我不備居然拿出一瓶硫酸來燙我,我反應快,將她的胳膊推了一把,那硫酸全都倒在了葉然的身上。
葉然痛得哇哇大叫,求我叫救護車,我怎麼可能會救她,我甚至不知道她為什麼那麼恨我,恨到要打掉我肚子裏的孩子。
葉然聽了我的話,她哈哈大笑,她說我們是姐妹,憑什麼我能跟着媽媽倖幸福福的生活,而她卻要被酒鬼爸爸天天打,還要被迫賣.身,好不容易逃出那個鬼地方,想重新開始,卻遇見了我和媽媽,見我們早就忘了她,她心裏自然是恨的,所以她才會事事欺負我,可後來她被退學了,以在我的舞鞋裏藏圖釘這種莫須有的罪名,上學對她來說是唯一的出路,被退學後,她又重操舊業了。
葉然告訴我,她遇見了王老師,王老師說是我用圖釘陷害她,讓她被退學,王老師還告訴葉然,說我懷孕了,有一個感情很好的男朋友,然後葉然相信了,她見不得我好……
我聽着馬麗的訴說,事情到這裏已經很明白了,王磊利用了葉然的恨意,用計讓馬麗墮胎,馬麗從葉然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開始了她一步步的復仇計劃,第一個死的人,就是葉然吧。
&算是這樣,你也不應該傷及無辜。」
這句話可不是我說的,不知何時,黃洋也趕來了,不知道他聽了多少,他從我身後走出,拿出手銬,道:「那些人該不該死,我暫且不做評論,但是剛才在樓下有好幾個無辜的人,你扔下去裝滿硫酸的瓶子,知不知道,已經有三個人受傷了!」
難怪我剛才在3樓聽到好幾聲慘叫呢,我連忙問道:「他們傷得嚴重嗎?」
&事,救護車已經趕來了,受傷人員正在被包紮傷口。」
也是,黃洋能上來,說明支援已經趕到了。
&麗,自首吧,你殺了5個人,逃脫不了法律的制裁。」黃洋面色嚴峻的說道。
好吧,還以為黃洋說服人的功力會比我強點,沒想到我倆還真是半斤八兩,最會說的那句,就是「自首吧。」
馬麗咯咯地笑了,她張開雙臂,單腳起立,轉了一個完美的弧度後,又面朝我們,雙手打開,我心裏大叫不好,她該不會是想要就這樣跳下去吧?!這裏是四樓頂樓,這種跳法肯定大腦着地啊!
&嘻嘻……還沒有完……」馬麗說完,向後一揚,掉了下去!
我與黃洋被馬麗的這一做法嚇了一跳,她果然是要自殺嗎?!無論我們跑的再快,也比不得自由落體的速度,當我們衝到防護欄前時,人早就沒了影。
俯身看去,放眼而望,我跟黃洋倆人頓時臉色不好了。1秒鐘前,馬麗在我們面前跳樓,她頭朝地,按理說應該腦漿迸裂才對,現在別說腦漿了,連滴血都沒看見,水泥地面空空如也,沒看見馬麗的屍首。
&洋,馬麗是從這裏掉下去的吧?」我真懷疑自己是眼花了,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就這樣消失不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