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東門前葡萄樹
知否
我依舊光鮮亮麗的回了駿師,梁李拍拍我的肩膀,「休息好了麼?」
&我淡淡的笑笑,又成了那個淡漠的秦葡獻。
公司很忙,連我這個助理都開始跑東跑西,不過自從上次那件事情過後,整個駿師都對我客客氣氣,生怕梁李會遷怒到他們,這也挺好,省了我很多麻煩。
&葡獻,去把今晚的活動安排一下。」梁李沒有抬頭,沉聲說道。
我轉身出了門,取了材料才發現今晚是和余東信的公司見面,我在我的小辦公室正愁不知用什麼理由請今晚的假而來回踱步時,門卻忽然被打開了。
梁李倚在門上,臉上沒什麼表情,西服外套隨意的解開扣子,環着肩問我,
&上是不是和余氏的人吃飯?」我點了點頭,不知他是何用意,他卻忽然說,「你別跟來,我帶陳總監去。」
幾乎長長地舒出一口氣,我低着頭,小聲的說了一句「謝謝」,梁李低笑一聲,待我回過頭時他已轉身回了辦公室。
我知道梁李別有用心,只是沒想到他會這麼細心。
**
晚上早早的下了班,我回家歇了一會,換了一身運動裝出門瞎溜達着。
不知不覺走到了那家餛飩鋪,聞着味道實在是很香,就走了進去。
老奶奶的頭髮又白了許多,六年未見,身子骨卻是一樣硬朗,我要了一碗餛飩,坐在桌邊等着,忽然聽到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
&份餛飩打包。」林周柔柔軟軟的聲音傳來,我不僅回頭,她也看見了我。
她愣了一下,坐在我對面。
&葡獻,好久不見。」她面帶笑意,我倒有些拘謹。
&好久不見。」我低着頭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頭,不怎麼想與她說話。
只是心裏疑惑着她怎麼也知道這個地方。
&吃餛飩麼?」我忽然問。
&是,」林周笑了笑,「是給東信帶的,他愛吃這家餛飩。」
我閉口不言,心裏的猜測被證實,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今晚不是在外面應酬麼?」我小聲的說了一句。
林周竟然不問我怎麼知道,「嗯,你不知道吧,東信在外面聚餐從不吃太多東西的,都是回家以後才吃飯的。」
是啊,我當然不知道了。
我深呼了一口氣,艱難的點了點頭。
&們……同居了麼?」我看着林周好看的臉龐,髮絲隨風晃着,心底猶如擊鼓一般忽上忽下。
看着林周幸福的點頭,我呼吸都有些紊亂,餛飩已經上來,我卻連勺子也拿不起來了,右臂的傷又在泛疼,勺子一下掉在碗裏,
&沒事吧?」林周給我遞了紙,關切的問道。
我搖搖頭,勉強扯出笑意,「我忽然想起還有事情,先走了。」
在桌上留下整錢連找錢都不等,就慌亂的離開了。
還是……躲在屋裏的好。
那時我和他只是同學的時候,就知道林周喜歡他,這是個比唯青更為矜持的女孩子,端莊得體,長得也漂亮,我當年自知比不上她,可意料之外的余東信卻和我在一起了。
算是我先表白吧,有點誇張的被動表白吧。
整整一本對他的感情日記,被惡意的偷走複製成了好幾百份在學校廣為流傳,他表達了意外與失望,留給我一個無奈至極的背影,我病了一個多星期後決定轉學。
在我做出決定的那個下午,連千說放學要和我談談,約我在很小資的星巴克。我看着落地窗下的車水人流,出神了很久,餘光瞟到前方一個人坐下,剛想扭頭和連千說話,
&怎麼會是你。」我只差沒抽氣了。
&不讓連千約你,你會來麼?」余東信熟練地點了咖啡,正視着我。
&想說什麼?」我在桌下捏着手指,不敢抬頭看他。
&葡獻,」他一字一句,吐字清晰。「你幹嘛要轉走?」
我想,他可能是聽了連千說的我要轉走,覺得心裏過意不去才來找我的吧。
&轉去更好的學校。」我的頭愈發低了。
&是我不同意。」余東信莫名其妙的說了這一句。
換我抬頭看着他,用眼神詢問着。
他開口了,「因為我不願意。」
我瞠目結舌地看着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余東信放下咖啡,趴在桌子上下巴墊着手臂,離我很近的說,「我想了想,那晚你問『還像原來一樣好不好』,我說『不好』,算對也不算對,因為現在是你喜歡我,我還在考慮。」
我根本不懂他是什麼意思。
我緩緩地坐正,把心裏的每一條疑惑都認真的過了一遍大腦,
&東信,你不用因為我要轉走就可憐我的。我知道自己是個挺卑鄙的人,利用友情來換取愛情的曖昧感,你只是還沒從我們『關係好』這種現象中脫離出來,如果你冷靜的考慮過,你會覺得我的確是個卑鄙的人的。」我說了一大串,余東信沒怎麼聽,看看窗外看看我,
&完了?」
「…>
&也考慮完了。」
「……什麼?」我皺皺眉頭,腦子裏一頭霧水。
&答應你了!」余東信笑容滿滿,「記住,這可是你倒追的我。」
回憶又洶湧的襲來,這場景六年以來時時刻刻也忘不掉,我無可奈何,卻又總是想起。
我跑出餛飩鋪後,林周竟然追了上來。
&葡獻!等一下。」林周有些匆忙的跑過來,穿着高跟鞋的她當即崴住了腳,我跑過去扶住她,卻還是晚了一步。
我蹲下身把她的高跟鞋從一個路坎中取出來,動了動她的腳,
&麼樣?還好麼?」我覺得自己有些好心了,分明是多管閒事。可是也不能不管她。
&還好,先去那邊的咖啡廳坐一下好麼?正好想和你談談。」林周懇切的眼神很真摯,我看着她腳都崴了還想和我談談,只好應允。
&杯藍山,謝謝。」我看着林周眉眼彎彎,有禮貌的點着飲品,淑女氣質盡顯,我要了一杯白開水,捧着杯子靜靜喝。
&實,我是想好好和你談一次,有些疑惑,你不講,我和東信不問,就會越埋越深,對誰都不好的。」林周聲音軟軟糯糯,任憑誰聽了都會心疼。
&想知道什麼?」我淡淡問,望着窗外,二十八樓的景觀,這些窗外高空的世界,永遠要比看人舒服。
&年為什麼離開?」林周急急地問了出來,連漫不經心的我都聽出她的急迫,我有點詫異地看着她,就這樣簡簡單單的問出了這個揭人傷疤的問題。
&我自己的原因。」我很快恢復鎮靜,壓制住回憶向外冒的跡象。「我不能告訴你。」
林周淺笑,纖細的手指捏着小匙攪着咖啡,
&這樣?」她的笑容看起來有些冷,我不知是何用意。
點了點頭,杯中的水溫有些低了,難以溫暖我冰涼的手指。
&一句『自己的原因』,想過東信的感受麼?」我緊緊捏着水杯,看着她的咖啡輕煙繚繞,沒打算打斷她。
她表情變得愈發冷起來,帶着遮掩不住的些許憤恨說,
&東信等了你幾個月,任何聯繫方法都是無用,抱着『秦葡獻明天就會回來了』的期待度過了大一一年的日子,大二終於接受你已消失的事實,籃球社也不去,每天就是宿舍,教室兩點一線,眼圈永遠都發着黑,臉色永遠都蒼白着。」
我眼內霧氣繚繞,躲避似的再次看向窗外,這種鼻子一酸,依舊用老辦法對付着。
可是心痛卻止也止不住,蔓延到四肢百骸都發酸,我咽了咽口水,假若鎮定的啜了一口水。微抖的牙關卻把玻璃杯撞得『咯咯』直響。我慌亂的拿開杯子,繼續聽她說着。
&受他母親的拜託,每天帶他去看心理醫生,他極不情願去,每天都那樣厭煩的吼着我,眼神凌厲的可以殺人。可是日復一日,一個療程就是半年,兩個療程以後,他終於看起來像個正常人,卻開始像機械人一樣接受着家裏對他的企業接班人培訓。我再也沒看見他在高中時的那種笑容了,每天疲憊不堪,倒頭就睡,人家大學都在談戀愛,寫論文,可他的大學生活就是查報表,想合同。」
林周眼圈也變得微紅,看起來對余東信心疼不已。
我還在繼續聽,心裏卻像被挖了一個不知有多大的黑洞,一點一點腐蝕着全部神經。
&後呢?」我抖着聲音問出來。臉上還是那副完美的淡漠表情。
&年的時候,東信為了家裏公司的業務去了四川,那天……你一定知道地震的那天。東信他們所在的地方地震很嚴重,幸好他們反應很快,沒有一個人受傷。」
我的右臂突然疼起來,緊緊地攥着杯子緊咬着牙,還好,那時他沒事。
&在他回a市的那天,在機場撲到他懷裏,擔驚受怕使我真正直視了我的情感,陪在他身邊這些年,他常常從夢中驚醒,抓着自己的手機就給你打電話,只有那個冰涼的女生說的『您撥打的是空號』才能讓他冷靜,才能讓他清醒。他總是在掛斷電話後獨自躲進洗手間,我能聽到他壓抑的哭聲,秦葡獻,你可能很難想像,我當時真想殺了你。」
林周緊蹙着眉看着我,眼裏的惱火和憤怒真真扎在我的心裏,我低着頭,輕輕捏着我的右臂,一言不發。
林周紅着眼滴落很多眼淚,她抿着咖啡,聲音一下有些小,弱柔的說,
&你為什麼還要回來呢?」她帶着無奈與討厭,表達了對我最大的厭惡。「他每天都在查,查你這些年的一切,即使你傷害他,拋棄他,回來揭開他的傷疤。……他卻還是圍着你轉,轉個不停。關注着你的一切,忽視了他自己的世界。」
來不及說話,我忽然看見窗外有個身影急急地衝進這棟大樓,連忙問,
&叫了余東信來接你?」我有些害怕,還帶着剛剛收不住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