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盞明暗搖曳,弘良蒼老的背陰印在身後的牆上。
凝雲留下的木匣正被弘良隆重其事的捧在懷中,他在打量這個昏睡中的年輕人,他看不透。
朱北辰的呼吸均勻,面容白皙,頗顯俊朗。昏睡中的表情是極其寧靜的,周遭的一切事物似於己無關,白日院落中的風雨動盪也離他很遠。
弘良想不通,為什麼大巫大人會對這個漢族男子這般看重。木匣中是黑苗象徵着大巫身份權利的大巫玉佩,精美的製作工藝,更為重要的是玉佩上的那兩個刻字,落在弘良手中卻是沉甸甸的。
這孩子的命燈在殘風中搖曳,仿佛下一刻就會熄滅!弘良搖了搖頭,取出玉佩,瑰麗的美玉在昏黃的屋中散發出玉石的奪目光澤,映得滿室生輝,溫潤的質地捧在掌心竟有些溫熱。這,是一塊暖玉。
朱北辰的上衣被解開。木匣內留下的字條僅有簡練的四字:置放祖竅,字跡靈動雋秀。弘良端着玉佩輕輕地放在朱北辰身上丹田處,玉並無明顯變化,依舊如先前的模樣,他回身退出朱北辰的房間,油燈熄滅。
漆黑的房間中,蘊着暖日溫度的玉佩隱隱升騰着薄薄的霧氣,玉石的流光在黑暗中綻露着微光,絲絲的白霧攜着溫熱的氣息溫潤皮層,滲入皮下。一條通體乳白色的蠱蟲似魂體,從玉佩中現出真身,它緊伴着白霧瞬間隱入朱北辰腹中。
玉石上篆刻的兩字尤為耀眼,那,是大巫的名諱,她的名字僅有兩字!
……
今夜天際暗淡無光,熙攘的院落一片沉寂。
三千靜靜地立在院中,舉目凝望遠方的天空,無盡的荒涼幽暗充斥這片熱土。
&醒了?」三千感到身後有人聲走動,他能感覺到,身後的那人,他是誰。
&不起,讓你失望了。」朱北辰捏着手中的玉佩,那股溫潤的暖流溢滿全身。
三千的臉上寫滿着落寞,這種情緒也影響着一旁的朱北辰,「那隻蠱蟲對你真的很重要麼?」他說不清,這時候自己應該是很狠這個小矮子的吧,但三千的表情讓他生不起一絲的恨意,三千表現得落寞無助,自己竟有點憐惜。
朱北辰還將玉佩在手中把玩着,三千眼光停留在那塊玉佩上,嘴角隱蔽地抽搐了兩下。為什麼,為什麼她要把隨身的玉佩交到這個男人手中,那是她自小隨身的東西啊!
&以告訴我,這塊玉佩上刻着的字代表的是什麼嗎?」他發現了三千熾熱又略帶嫉妒憤恨的眼神,他感到極不舒服。
那是一個女人的名字,那是黑苗身份崇高的大巫,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姑娘,但三千不會告訴他,如果可以,他真想直接搶過玉佩。
三千一直沉默着,這不代表着他心境的的平和。「再有二十多天,就該祭尤節了吧。」他獨自訴說着不相關的話題,眼神這才從玉佩間移開。
朱北辰意識到,這塊玉佩定然是極為重要的,他感到了三千的不滿,玉佩間隱有淡淡的香氣參雜在空氣中。他回憶起前一刻,那個夢。
溫潤的玉如汩汩溫泉洗滌着軀體的寒涼,深刻入骨陰冷的黑水河蕩漾在骨髓中的嚴寒氣息一洗而淨。
遠方一道甜美的呼喚,她在召喚着朱北辰,他說不清這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那人的聲音很熟悉很熟悉。
朱北辰又恍如來到了那幢竹樓外,大蛇依舊盤繞在地面,它不再朝自己吐着信子,它溫順地臥在地面上,偶爾抬起碩大的蛇頭,朝向天際。
那位姑娘再度從竹樓內走出,她的身子依舊隱於白霧後,沒有言語的交流,深情的眸中就這樣靜靜地望着朱北辰。神色似在詢問,你的身子好些了麼?
她的聲音是那樣的熟悉溫暖,我們真的認識了很久麼?朱北辰端着玉佩,隱隱覺得,她,便是這塊玉佩的主人。她,在黑水河畔的地位一定不低吧。
朱北辰一恍神,三千已經抽身回屋,走前向着身後的朱北辰說道,「早點回去休息吧。」語帶關切。
第二日,又是一天的陽光明媚。
韓清欣和七間面露喜色的衝進朱北辰的房間,此時的他剛微微睜眼。三人正歡喜的話訴着,屋外卻來了客人。
敞亮的客廳中,弘良端坐在竹椅上,跟前的來人是一位年輕的姑娘。那位姑娘舉止謙卑有度,向着大祭司行李問好!
弘良的神態恭敬,忙喚三千奉茶招待。
&祭司必須麻煩了,祭尤節舉辦在即,您也知道這一年的祭尤節是與往年不同的,宗政族巫邀了族內的三位大祭司與公羊家的那位族巫,定於明天一同在大巫大人家磋商祭尤節事宜,麻煩大祭司明日務必清晨前往。」來的姑娘伶牙俐齒,不消一會便把來意道明。
祭尤節在苗地的意義是重大的,特別在黑水河畔,每一年的祭尤節關乎着眾多苦修的蠱徒的命運。祭尤節共歷時三日,首日由大祭司支持,祭拜九黎族先祖蚩尤之後,便是黑苗巫術的考校。
每一位苗民都會有資格參與,或是由蠱徒晉升蠱師,亦或是蠱師晉升祭司,這一切都將在這三天中完成。而今年的祭尤節卻更為特殊,三日的巫蠱考校之後,還將會有一件大事將要決出。弘良自是明白這關係着什麼,所以才會有明日的商議。
&的,麻煩姑娘回稟宗政族巫,弘良一定按時前往。」弘良恭敬地說道,無論是對待任何人,他都是毫無架子的,哪怕來人只是個年輕的姑娘。
三千一直陪在弘良身邊,心緒激盪,日子最終臨近。
竹樓的隔音效果並不好,客廳的談話一一落入韓清欣和七間耳中。
韓清欣的美眸微翹,腦海間稍微思索,略有深意地對朱北辰說道,「佟佳慕秋雖然不在了,但現在苗地有位更加傑出的人物,她一定能夠治好你的病的。」
她的眼神中滿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