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雲攏月,淡淡的迷霧中她的身影漸失。
那位盤踞腦海伴着自己的姑娘消失了,他陷入一片寒潭,迷失了自我,困頓的倦意下,他活累了,他的生活是極端痛苦的,他知道哪怕自己再努力,這一輩子也很難配得上她。
她就如苗疆雲端的女神,遙遙恍如在天際不可企及,只可仰身遠方,不能褻瀆。
三千不認為這個世上還有人可以配得上她,自己也不行。
一顆濃香淬寒通體雪白的藥丸劃入三千喉嚨間,入口凜冽的寒意驅散了鼻間的九幽花香,一股暖流自丹田內四溢上涌直入天靈,下灌四肢。
溫熱的氣息漸逐軀體的寒毒,溫暖着心田臟腑。
三千緩緩睜眼,搖曳的燭光也似那麼溫馨。
我,還活着。這是一種對肢體重新恢復掌控的感覺,嗆喉的濃姜水送服下藥丸,他從死亡邊際重新走回黑水河畔,回到這座佔地廣闊的苗寨。
她,一定還在那幢苗寨中,那隻叫凌煙的白貓一定也還陪伴在她身邊吧。
……
陰冷潮濕的水牢中,三道人影被捆縛在水牢底的木樁上,粗厚堅固的鎖鏈套在他們身上,斑斑鏽跡如歲月的印痕沖刷着鐵質的繩索。他們還活着,起伏的胸膛昭示着生的氣息。
水牢構築在黑水河畔,引河中水流灌注,牢內光線暗淡,河水冰冷透心。
七間最先甦醒,迎着昏暗的光芒,他打量着周邊的環境,一側有處地面延伸進來的竹質樓梯,地面的出口處木門緊閉,水流不知沿着何處的口子涓涓流淌,水位淹至胸口。水中的寒氣極重,泡得周身冰冷。
韓清欣和朱北辰就被綁在不遠處的木樁上,眼皮耷拉,雙目緊閉,尚未醒來。
他晃動着身子,激盪周身的水花起伏,波浪狀的水紋發着聲響朝兩人所在的方向一浪一浪撲過。濺起的水花打在兩人臉上,冰冷的溫度沖洗昏睡中的韓清欣和朱北辰。
韓清欣緩緩睜眼,漸漸嘗試適應周圍微弱的亮光,模糊的視線中,她看見了對面的七間,她審視打量着這處水牢,心底的鬱結驟升。「別再讓我看到三千那個王八蛋,否則我一定劈了他。」
她性格倔強,她說出的話,立下的誓言,她一定會做到。
&嚷嚷了,想好好睡個覺都不行。」朱北辰早已醒來,喃喃地說着話。
&醒了?」韓清欣略帶關切的問道。
&壓根就沒昏過去。」是的。七間說得很對,朱北辰自始自終都未曾昏迷。
&你?」韓清欣不解地問道。
&要沒看錯的話,他的身體比較特殊,或明或暗的命燈,那些九幽瓣壓根就對他這樣的怪物不起作用。」
七間表現得極為平淡,好像沒有什麼事能讓他重視,能讓他的心緒起伏。
山巔的朱北辰一直沒有昏迷,他是眼睜睜地看着韓清欣和七間倒下的,他也看到了三千意得自滿的笑意,他不是這個小矮子的對手,他只能裝作中毒倒下。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事,也許又是受那怪異的血液影響,這是福,還是禍?
他看到了三千含笑倒地,那是一種嘆盡餘生的笑意,那是滿懷的欣慰不帶絲毫的遺憾,三千真的會死了麼?
他很想站起來,喚醒韓清欣和七間,帶他們離開。但,他看見了群山間,那來自黑水河畔的苗民,那特有的全黑服飾。
三千的族人救起了他,也帶回了昏睡中的三人。他們餵給三人純白剔透的藥丸,朱北辰假作無意識的吞服下去,卻刻意卡在了喉嚨處,最後再吐了出來。
他折騰累了,也昏昏沉沉半眯着眼打着盹。直到韓清欣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問我為什麼,我只能告訴你,我打不過三千,那小矮子估計沒死,他被他同類救了。」朱北辰懶得再多說話,但更不想被糾纏,拋下一句話,任由韓清欣獨自在一邊生悶氣去吧。
&是我,我絕對會先跳起來解決了那個矮子,要死再死。」韓清欣咬牙切齒地說着,若清醒的人換成是她,她會拖着敵人墊背。
&有人來了。」七間聽覺何其敏銳,立時提醒兩人。
地面上穿來響動,那是有人踏在地牢上的竹板間發出聲音,由遠及近,朝向這處水牢的門口。鐵質的鎖頭被打開,隨着哐當的聲音落地,地牢的門被外間的力道拉起,皎潔的月光乘着門口開啟的縫隙灑入陰暗的地牢睡眠,照亮三人泡的泛白的容顏。
兩位苗地青年就着竹梯探身走下,冰冷的水面濺起片片水花。一道熟悉的人生緊隨二人之後,那人是三千,此時的他身體已然恢復。
韓清欣掙得鐵鏈欲裂,發出金屬摩擦滑動的尖銳聲。
&早知道有這麼一天,我在山谷里就該先解決了。」
三千面色清冷地看着朱北辰,也不去理會凶態畢露的韓清欣,這麼粗的鐵索,他確信自己這時候是安全的,他的心思真的很深,幾日下來居然一直苦苦隱匿。
&需要你幫個忙,如果你答應配合,我可以考慮去跟我的族人們解釋,放了你的朋友們。」三千目光直視着朱北辰。
&想要什麼,我不會讓你碰他一根汗毛的。」朱北辰兩次捨身為救自己,這時候,韓清欣也絕不允許身前這個矮子對他做任何不利的事。
&想要他體內那隻幼蠱?」七間一眼看透三千的來意。三千冷眼蹬了下七間。
幼蠱居住在黑水河畔臨河而建的竹屋中的那位在雨林中育植達九年的蠱蟲,三千明白那是一種極為厲害的蠱蟲,只有得到它,一個月後才祭尤節自己才會有機會,否則他毫無勝算。
三千沒有告訴他們緣由,他在等待着朱北辰的回覆。
三千說的是,只要你配合我,我答應放了你的朋友。這其中未包括朱北辰。他不認為朱北辰能活着走出這裏。
&出那條蠱蟲,他會死,對不對?」韓清欣語氣頓時生冷至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