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際延伸而來的一級級階梯,純白如玉質的瓷磚折射着破空而來的陽光,顯出階梯盡頭建築的夢幻。
踏上這方台階,腳底猶如微電流的刺痛酥麻感沿着腳掌傳來。四方都是無盡的空曠,帶着歷史的滄桑荒涼。周圍都籠罩在一片迷霧當中。
朱北辰拾步在台階上行走,也不知道經過了多長的時間,猶如順着一道天梯,走過了萬古的歲月,終於來到盡頭這座宏大的古建築腳下。
古建築的佔地面積非常大,一眼望去,建築的轉角依然遠在另一處的天邊,白色的建築外牆,道不清這種建築的材質,可以感覺出建築的古樸歲月,卻依舊如新建不久。
古建築上印着如繁星般的壁畫,畫面朦朦朧朧籠罩在霧氣當中,分辨不清壁畫的內容,但數量非常多,一如一幕幕滄桑的時間簡史,刻畫着許許多多的事件。
沿着古建築的周邊走了很久,沒有發現這座建築的入口,似乎這座建築是全封閉的,未必會留下給人進出的門。
一道耀眼的白光從古建築上方投射而來,穿越層層的雲層,透過厚重的霧霾,朝着下方快速直射而來。朱北辰感覺籠罩在這片白光中,周身都變得舒暢溫暖,身體百骸都在光暈中迅速地分解着,自己也漸漸融入白光中,消失而去。
這是一方遼闊荒蕪的空間,四周依舊是升騰中的霧氣,但自己感覺着,這是來到了這座古建築的裏面。荒涼的古韻,如同敲響遠古的鐘聲,百物凋零的哀思環繞心頭。
建築中央的地面上,是一處高台,高台的質地也是那種如玉的材料,卻又似乎不是玉。高台上僅有一個朦朧的白衣身影隱藏在霧氣中,觀不見身影的全貌,身姿婀娜如少女。
你,來啦。傲然生冷的古音恍如天際穿越層層的歷史空間而來,那是一個純美的女聲,冷漠得不帶一絲人氣。
朱北辰緩緩的走上高台,身影坐在高台上那一張巨大圓桌的另一端。桌子的面積何其大。這一桌,幾百個人同桌吃飯可以吧,朱北辰暗想道。
這裏的一切如同巨人國度的御用品,處處都是大能的手筆。
&誰啊?」恃才傲絕的自己討厭高深,極不喜躲在圓桌那一端層層霧氣中的身影。
&是一方古廟,你不是對大西洲的古局非常感興趣麼,而這裏就是大西洲的古神廟。」身影沒有解釋自己的由來,自顧自的說着話,聲音冰冷。
籠罩在女人身上的霧氣散開,露出了那張絕世的容顏。
歐陽穎,怎麼會又是她!
歐陽穎穿着的是一件寬大的純白長裙,長長的裙尾延伸至地面,飄逸的長髮盤桓在腰際,古樸簡約如女神降世。她揮動着衣襟,身後的霧氣漸漸散開。
濃濃的霧氣褪去,顯露出一張垂直巨大的網面,那一條條雪白瑩亮的線條縱橫交錯,在建築半空中形成一張巨大的網,網面呈正方形,每邊都足有百米長的距離。
&到底是誰,你是歐陽穎,還是晴雯?」朱北辰終於按耐不住了。這些日子盤踞在自己心中的疑問一個接着一個,眼前這人的來歷成謎,如果不問清楚,再怕是寢食難安。
&就是當年的大西洲古棋局,通俗的講,這裏被後世稱為亞特蘭蒂斯。」歐陽穎沒理會朱北辰憤怒的問詢,依舊緩緩解釋道。
縱觀整個棋盤,就像現今的圍棋棋局一樣,橫豎線條交錯,四邊等長,就這樣如熒幕般投射在半空中,畫面恢弘磅礴令人震撼。卻又不同於現世的圍棋棋盤,縱橫交錯各99道線條,棋局瞬間被擴大了數倍!
&年的亞特蘭蒂斯古局,可有興趣對弈一局?請執黑吧。」這個面容長得跟歐陽穎一模一樣的女人,氣質上又表現得跟自己認識的歐陽穎完全不一樣,她看起來更加的聖潔高貴,她的冷於歐陽穎是不同的,如同道不明荒古蒼天的無情,傲視宇宙蒼生的無意。
&逗我?這麼大的棋盤用毛線來下?」
女人也不理他,優雅地起身,拂袖一揚,半空中的棋盤閃爍,局面瞬息一變,透明空白的棋盤上,現出無數的黑白棋子佔據了若大的臨空棋盤的三分之一,漸而組成一局殘棋。女人伸出白玉般的左手,纖瘦細長的玉指凌空作捏棋狀,往棋盤上透落下去,棋局上立時多出了一枚白子。
要不要這麼玄幻的,朱北辰也伸出手指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指頭,依樣畫葫蘆的臆想指間有一枚黑子,參照着棋盤黑子的佈局走勢,向一角落下。
整盤棋局處處透着詭異,現世的棋局縱橫十九道,朱北辰也在書中見過歷史上有人玩10道棋的,但隨着棋局縱橫線條的增多,每加一道,棋盤的佈局走勢也就愈加艱難,其間的變化複雜絕對是以幾何級數來計算的。何況這副大棋縱橫各九十九道,其中的變幻推演,就算是世界上運算最快的計算機,怕是也要推演數萬年而不得其變化了吧,這真的是人的腦力能窮其變化的棋局麼?
隨着黑子的落下,女人也不加思索的很快繼續從指間彈射出第二枚棋子。她的思維好快!
朱北辰這才感覺這方大棋的古怪,一子落下,自己就好像陷入了萬軍的廝殺中,腦海里湧起浩瀚無邊的殺戮,四面都是層層疊疊的白子圍攻,左右都是絕境,這種感覺好真實。這,真的只是在下棋麼?
他渾身冒着冷汗,愣道是這棋盤宏大,變數千千萬萬,卻總覺得,如若下錯一子,便是後路斷絕的局面,眼前的整片黑子也就全都毀了。但這浩瀚的局棋,可以落子的地方非常多,99道的溝壑變化,根本無法讓自己去推演。
朱北辰第一次產生了困窘自卑,自詡天資妖孽的聰敏,一盤棋而已,被嚇成了這樣。思考了快半個小時,第二枚黑子落下。
棋盤走勢頹然一變,盡數的白子陷入層層的包圍圈中。只見女人也不着急,古波不驚的眼神依舊是盯着棋盤,又是一枚白子落下。
這女人不要思考的麼,這種無窮變幻的棋局,依仗着自己的才思,也是深慮了半個小時也沒能演化全部的變局,無奈挑了個最合適的位置。但這女人的每一步看似不經意,不透腦力,卻總是下得恰到好處,黑子又陷入一片絕境。
你要不要這麼妖孽的,朱北辰深深被打擊了,決定破罐子破摔了,快速的推演落子的變化以及女人下步的落點,憑着感覺結合計算,每分鐘棋盤上黑子便多出一枚。
約莫兩小時過去,廝殺激烈的棋盤上,黑白子林立,棋盤間的空白依舊很多。此時的朱北辰已經是大汗淋漓,渾身的衣服似被潑了大水一樣,汗珠沿着衣服的邊角淌落在神廟的地板上。而女人依舊神態如前,一如古波的表情從來沒有變幻過。她在等待着朱北辰下一步的落子。
他已經近乎於精神崩潰的邊緣,這兩小時的對弈下來,心神的損耗很大,每一枚的黑子落下,都像是窮極了自己的生命力,此刻的自己變得精神萎靡。
白子又開始四面圍攏,深陷絕地的黑子左右衝突,茫茫間局勢無轉機,處處透着絕望。
不,不,不會這樣的,這都是什麼手法,哪裏都出不去,哪裏都是死地。眼前的亞特蘭蒂斯古棋局像是一座絕地的孤墳,讓朱北辰恐懼,廝殺激烈的棋局更勝慘烈的古戰場,而自己的心神都會死在其間。他,入局太深了。
&子不玩了,瘋婆子,你根本不是人,你是妖孽。」朱北辰抓狂了,變得語無倫次,他一直都是那種不甘放棄的人,但唯有這一次,他退縮了,害怕了。
&盈黑白子,萬端變幻徒落空,幾番舉手成敗間,行雲推演究無窮,四時之行寓於中,日月星辰藏於內……」亘古的篇章繞樑,淡漠的音符奚落。大幅的光幕如水波晃蕩,線條分解零落,碩大的棋盤瞬息毀於一旦。
這就是神秘的亞特蘭蒂斯古棋局!窮天人變幻。
頭腦中由於高強度的思考帶來的精神力枯竭引發劇痛,他抱着頭慘叫着。身邊的畫面不真實的開始龜裂,一幅幅圖像破碎。
要不要這麼恐怖,要不要這樣的情節,做一次噩夢起來都是一頭的汗水。朱北辰端坐在床頭,擦拭着一身的冷汗。
那個女人要不要這麼妖孽,難道她就是那本書中所說的,大西洲古局的解棋之人,只有她才能解開的上古棋盤,舉手間殺伐果斷,成敗定勢瞭然於胸,那些遠古先賢的智慧真可怕。
偌大的99道棋盤,她憑仗什麼能這樣快速的推演,驚才的謀略,遠超當世的智慧?
雖然只是一夜的夢境,也讓朱北辰變得壓抑畏懼,歷史上,如若真有這麼一個女人。無疑是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