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藏龍壺中的樂舞,多數觀戰者都是一頭霧水,感到莫名其妙。
但朱易卻在第一時間認出其來歷。
儒學六藝,禮、樂、射、御、書、數中的樂,又稱六樂或者六舞,即雲門、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六種古樂。
焦俊臣現在演奏的就是其中的韶樂。
見朱易認出了樂舞來歷,焦俊臣臉上反而露出歡喜的神色:「果然是同道中人。」
朱易卻沒有笑,他靜靜觀看聆聽樂舞,半晌後點點頭:「不愧『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幬也,如地之無不載也。雖甚盛德,其蔑以加於此矣,觀止矣。』的評價,古人誠不我欺。」
「上古聖賢評價韶樂稱『盡美矣,又盡善也。』是覺得韶樂完全隔絕了紛爭,合乎禮治天下的道理。」朱易說到這裏,話鋒突然一轉:「閣下在這裏用出來,卻是為了消弭我的鬥志,令我不戰而敗,未免功利性太強,反而失了這『大韶』的本來風采。」
朱易雙目熠熠生輝:「既要戰,那便戰,師出有名,無往不利,戰無不勝!」
說着,朱易雙手輕輕一拍,一黑一白兩道氣流飛上半空,化為一面盾牌和一柄戰斧,在空中起舞,充滿了力量的陽剛美感。
一陣浩大樂聲響起,節奏感十足,令人聽了熱血沸騰,行到盡時,又有刀槍入庫,止戈平息的安寧感覺。
朱易口中長吟,卻是一首同為六樂之一的「大武」。
「大武」一出,焦俊臣的「大韶」頓時節節敗退,土崩瓦解。
焦俊臣也不着惱,手一揮,收了雲霧所化的鳥獸與樂器,神色從容,靜靜聆聽朱易的「大武」
「聖賢言韶樂盡善盡美。卻言武樂盡美不盡善,自是因為感到武樂沒有完全遠離紛爭。」一曲奏罷,朱易平靜說道:「但你我今日,本就是要一爭長短。」
「我師出有名,無畏直行的『大武』,遠勝過你虛偽造作,粉飾太平的『大韶』。你有爭勝之心,韶樂便不再是韶樂,又如何能勝過武樂?」
焦俊臣撫掌嘆道:「確實如此,聽君一席話,我受益匪淺。」
誰知朱易的話還沒有說完,他話鋒猛然再轉:「就算是真正的韶樂。也未必就能勝過武樂。」
「聖賢言韶樂盡善盡美,評價武樂稍遜一籌,那也只是他自己的看法,卻並不代表一定正確。」
焦俊臣聞言,眉頭微微蹙起:「朱易道友,你這話有些過了。」
朱易平靜答道:「沒有什麼過不過的,盡信書不如無書。聖賢同樣是人,既然是人,人力便有極限,不可能做到全知全能,自然也就不能保證自己說的話一定正確。」
「事實上,聖賢本身也是這樣做的,便是老年時也曾問道於小童,三人行必有我師。便是這個道理。」
「道理越辯越明,便是聖賢活過來站在我面前,我會向他請教學問,但也會跟他理論分辨道理,他說的不對,我也會駁斥他。」朱易輕輕撣了撣衣袖,若無其事說道:「我輩讀書人。天大地大,道理最大,聖賢也大不過道理,代表不了道理。說出來的話,不全是道理。」
「君王錯了敢直諫,聖賢錯了敢理論,這才是讀書人。」
朱易的話落在一些傳統讀書人耳中,恐怕會引起地震般的騷亂,將他視為異端。
但焦俊臣並沒有發怒,只是微微蹙眉,盯着朱易看了半晌後說道:「天大地大,道理最大,這話說的好,君王錯了敢直諫,聖賢錯了敢理論,這也沒有說錯。」
「聖賢教書育人,傳下無數經義,本就是為了開啟民智,教育萬民,卻不是為了教出滿天下的應聲蟲,有人能指出他的錯誤,先賢聖人只會高興。」
焦俊臣看着朱易,沉聲說道:「但是,你敢與聖賢理論,卻不代表你一定是正確,聖賢一定是錯誤。」
「固執己見,自以為是之人,這個世上有很多。」
朱易淡淡一笑:「事實終將證明誰對誰錯,不是憑几句言語就可以抹殺的,就算一時證明不了,日後也終究會給出答案。」
焦俊臣臉上同樣露出笑容:「有理,那現在就讓我們先論證另一件事情好了。」
他原本坐在草地上,這時長身站起,足下一踏,白雲流轉,化作雲車將他托起。
焦俊臣長笑一聲,便向朱易衝來。
對方少有的主動出擊,朱易不敢掉以輕心,他能清楚感覺到,焦俊臣並非憤怒衝動,而是亢奮,精神狀態達到了巔峰,就仿佛文思泉湧,不吐不快一樣。
這個狀態下的焦俊臣,無疑將展現出自己實力最強的一面。
事實上焦俊臣現在確實很亢奮,一方面是因為同朱易理論,一方面則是因為朱易先前演奏的那首「大武」樂舞,這首樂舞焦俊臣自然也會,他本身就從六樂中分別參悟出一套法術。
有些出乎他預料之外的是,朱易竟然也照葫蘆畫瓢,面對他的韶樂,還了一招武樂。
不過是之前觀看他使用過「御」和「射」兩法,然後再親身接觸到「樂」,朱易卻已經可以領悟到這門法術的妙諦。
身為原作者,焦俊臣自然知道朱易的武樂其實跟自己的武樂是不一樣的,似是而非,但從根本上來說,並無差別,源頭都是上古六樂中的「大武」樂舞。
這除了表現出朱易道法修為與悟性非凡外,更說明朱易本身對於儒學六藝,也有很深的造詣。
如此發現,讓焦俊臣不由得見獵心喜。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有些時候,文人之間的較量,更加激烈。
焦俊臣展開「射」、「御」二法,人就如同踏青狩獵一樣,向朱易發動一波又一波的攻勢。
朱易這時候卻沒有再模擬「射」、「御」的法術加以還擊,而是展開自身道法。同焦俊臣交手。
他記下了林鋒的指點,沒有糾結於法術的旁枝末節,而是認真體味焦俊臣道法中的道理意境。
從雙方最一開始以樂舞做第一波交鋒,就將藏龍壺外眾人看得暈頭轉向,這次沒有朱易在一旁講解,許多人其實都看不懂其中門道。
修為較高的修士,至少還能從雙方法力波動變化上看清來龍去脈。修為低的,那就徹底是一頭霧水了。
石少乾出身大秦皇朝皇室,雖然是旁系子弟,但該受的教育一樣不少,只是他自幼潛心修練,關於禮儀文化上的東西並不熱衷。
現在他看朱易和焦俊臣的戰鬥。就有一種霧裏看花的感覺,能比其他築基期修士看出更多門道,但也只是一知半解,不甚了了。
「皇姐,焦先生不佔優勢嗎?」石少乾眼見石星雲眉頭蹙起,不由出聲問道。
石星雲一醒,輕輕搖頭:「不。焦俊臣現在是上風,掌控了戰局的主動權。」
石少乾奇道:「那你幹嘛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石星雲輕嘆一聲:「朱易比我,比焦俊臣,比所有人預想中都還要難對付,還要出色。」
她抬頭望向藏龍壺口投射的光影,喃喃說道:「他竟然在同焦俊臣交手的過程中,揣摩焦俊臣的道法與神通,關鍵是他他真的有所收穫。這就實在讓人有些吃驚了。」
「他落在下風,不是因為他比焦俊臣弱,而是因為他一心二用,還在干別的事情。」
石少乾愕然:「他想學上古儒門的道法秘訣?」
「並非單純偷學,看這模樣,只是想做個參考,起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作用。」石星雲目光中閃過憂色:「就是這樣。才可怕。」
諸葛光同樣傳音給長樂道尊:「這朱易的積蓄已經足夠雄厚,現在揣摩焦俊臣的道法,就仿佛要完成破繭成蝶的最後一步,藉助自焦俊臣道法得來的領悟。捅破那最後一層膜!」
長樂道尊面色凝重的點點頭,視線卻不再看藏龍壺,而是轉到另一邊的林鋒身上。
就見林鋒神情無比淡定,看着正在進行的比試,嘴角更隱隱露出滿意的笑容。
「眼下正在發生的這一切,早在那玄門之主的預料內,甚至有可能根本就是出自他的授意。」長樂道尊搖頭苦笑:「這玄門天宗,到底是哪裏冒出來,沒有一刻不叫人吃驚。」
藏龍壺中,焦俊臣也已經有所察覺,笑道:「雖然我樂於成人之美,但卻也不願給他人做踏腳石啊。」
說着,焦俊臣手下攻勢越發猛烈,打得本就身處下風的朱易左支右絀,狼狽不堪。
「嗯?」朱易心中微微一動,突然發現,自己招架焦俊臣的攻勢越來越困難,到了最後,差不多達到舉步維艱的程度。
焦俊臣仿佛能看穿朱易心中所想,預先做出針對性的安排,甚至是布下陷阱,等着朱易自己往進踩。
朱易凝神看去,就見焦俊臣口中念念有詞,目光不停閃爍,仿佛是在不斷的計算什麼東西。
「原來如此,這就是『數』法?」朱易恍然大悟,儒學六藝中最後一藝為「數」,即數論算數之道,焦俊臣從中參悟出法術,卻是一門不斷推算對手動向的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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