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震能下床活動已經是昏迷醒來的半個月之後了,得知在天威谷即將舉行比武大會,祁震心生激動,甚至有幾分摩拳擦掌。
但是當家主張廣野再一次來探望他的時候,卻給他澆了一頭冷水:
「祁震先生已然是鍊氣境的高人,何必再去跟天南武林的後起之秀纏鬥呢?」
祁震有點遺憾,問道:「天南之地尚武成風,雖然煉體境的修煉步步艱險,但是不乏煉體境九階的,更別提一些天資優越,依靠自己力量修煉到鍊氣境之人。」
張廣野點點頭,說道:「這方面,我們另有安排……現在嘛,祁震先生還有另外一件事情要辦。」
「哦?什麼事?」祁震本應該是張家的客人,不過聽張廣野老人這麼說道,自己也不好反對。
「祁震先生還是否記得,當初想去面見那位坐鎮我天威谷的仙師?」張廣野饒有興致地發問。
足足躺在床上半個月,祁震都幾乎忘了這件事,如今張廣野老人再度提起,內心自然免不了一陣激動,說道:
「若是有機會能見識這位仙師,祁震感激不盡。」
畢竟這裏是天威谷張家,能否面見這位神秘人物,還得看張家的主人是否點頭。
而祁震不知道的是,仙居塔上的那人,早就安排好與祁震的見面,張廣野老人不過是順水推舟,答應了祁震的請求。
獲得了張廣野老人的應允之後,祁震穿好衣裳,整理好自己儀容,跟着老人來到仙居塔下方。
從遠處看見仙居塔的高聳不同,來到塔身下方,祁震才覺得這座塔樓是多麼的雄偉,宛如一根石柱倒插在地,穩固無比。
祁震跟在張廣野老人身後,不敢輕易出聲,仙居塔外也就只有三三兩兩幾個守衛,防護看似並不嚴密。
但是當祁震邁步進入塔樓第一層之後,心底里就明白了,這座仙居塔根本不需要任何守衛。
進入塔樓之內,一股浩然如天地威能一般的壓力從頭頂壓下,竟然使得祁震雙膝一陣脫力,要不是武鬥真氣突然反應過來,刺激祁震腿部武脈,讓自己大腦反應過來,恐怕一不小心就跪倒在地了。
「好強大的威壓!」祁震幾乎要呼喊出來,當他再一次感受來自上方的強大威壓之後,武鬥真氣在體內高速運轉起來,一時間竟然要與這股無名威壓抗衡,一度使得自己額頭上青筋畢露。
「不要強行抵抗!」在前方帶路的張廣野老人轉過身來,低聲喝道。
聽見張廣野的提醒,祁震勉強點頭,然後慢慢將武鬥真氣的運轉減緩,並且將一身鋒芒收斂起來。
慢慢感受到頂上壓力緩解,祁震才吐出一股濁氣,擦擦額頭上的汗水,心裏不禁一陣驚悚,光是跟這股威壓對抗了幾個瞬間,就不亞於大戰一場。
張廣野老人看着祁震狀態逐漸恢復,低聲說道:「仙居塔雖然在我張家之內建造,不過此地一磚一瓦都是來自浩土中州的玄天宗,且不說建造之獨特,凡俗之人來到此地,必定心生敬畏,而修煉有成之人,仙居塔會懾服其心神,若是有意抵抗,反而激起整座仙居塔的鎮壓。」
祁震仔細聽着老人的一字一句,最後問道:「這……就像把一座建築當成法器一樣來煉製,當真奪天地之造化。」
張廣野老人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仙居塔本身的設計,確實有幾分煉器之道的理念,不過若論其成就,還不至於奪天地之造化。」
說罷,示意祁震跟上自己的步伐。
聽張廣野老人的介紹,仙居塔不僅是由玄天宗設計建造,就連材料都是來自其宗門,而仙居塔內部,也有着不少天威谷張家的子弟們在內中閉關修煉,想必是極為重要的地方。
可是跟隨着老人一步一步走上樓梯,卻感受不到塔樓中有半點活人的氣息,讓祁震內心覺得有些古怪。
一路無言,兩人像是朝聖一般,安靜的走上最高一層,面前就是一般普通的房門,隱約透射出一絲光芒。
兩人來到門前,祁震向張廣野老人拱手行禮,低聲說道:「不知晚輩進去之後,需要有何注意的地方。」
祁震知道,仙居塔上最頂層中的那個人,其身份地位之高,恐怕遠超自己想像。祁震見識過丹華真人,得知對方也是神農谷中較為傑出的弟子,而譚家對丹華真人的態度,跟張家對待仙居塔中的仙師,卻是完全不同。
無論是從仙居塔的佈置、張廣野的言行舉止,無不透露着這名仙師地位之崇高,恐怕這位仙師在玄天宗內也有一定的權勢,所以祁震一定要打聽清楚,自己應該要怎樣面對這位人物。
張廣野思索了一下,低聲道:「進入之後無需跪拜,但若無仙師的允許,切勿抬頭直視。」
祁震的心臟砰砰直跳,很明白仙道之中禁忌不少,比起淡漠平靜的丹華真人,這位仙師想必規矩極多,自己都不免十分緊張,點頭應是。
張廣野老人給祁震打開這扇門之後,示意讓祁震進入,然後自己轉頭就走下樓去。
祁震的視線轉入門內,只見塔樓的最高一層,竟然是窗戶全開,內中除了一層層紗簾阻隔了視線,似乎別無他物,只有從窗外吹進的微風。
祁震跨過門檻,向前走了幾步,低頭躬身,行禮道:「晚輩祁震,拜見仙師。」
靜,如同午後暖陽映入窗台的寧靜,卻又溫暖。
之前明明還緊張得心潮澎湃的祁震,此刻只覺得身心一陣舒坦,緊張感徹底消失了,耳邊只剩下微風吹拂紗簾帶來的沙沙聲。
「你——就是祁震麼?」
意料之外的女子聲音,清脆而富有知性。
「……是,晚輩就是祁震。」心中震驚於仙師性別竟然是女性的祁震,略一遲疑,但強行壓下一切思緒,正面回應對方的問話。
端坐在層層紗簾之後,看不清身形的神秘女子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
「強行破招,故意炫技,你可知自己的舉動幾乎害死自己的性命?」
祁震聽見這句話,立馬就明白,對方所說的是之前自己跟張廣野老人比武一事,最後面對老人極招,自己強行破解招式的行為。
「晚輩獵奇心喜,見識到張家主神技,不由自主想去破解招式……實在是失當。」
「失當在哪裏?」神秘女子追問下去。
「這……」祁震剛才只是一番說辭罷了,沒想到對方深究下去,只好硬着頭皮回答:
「修煉之人,其身最貴,不可輕負。」
這段話,祁震是在一本古籍中看到的,講述的是仙道修煉之人,要珍稀自己的身體,不要隨意冒險,使得自己身體有所損傷,既然如今面對的是玄天宗的高人,祁震就拿出這句話來回答。
「為何不可輕負?」神秘女子似乎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繼續問道。
祁震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唇,他完全不了解對方的意圖,自己一時也想不到該如何回答,只好說道:「仙道根本在於問道長生,若沒有強健的身體,則一切都無從說起。」
「那如果不求長生,是否就可以隨意糟踐自己的身體了?」神秘女子這一次的回應極快,幾乎搶在祁震的話語結束前就說出來了。
有點超乎意料之外的關切,祁震漸漸明白了,對方的重點並不在仙道的修煉之上,而是祁震這個人,所處在世間的位置,要求他自己保證整個身體的完整與健全。
「不是的……」祁震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在下目前還有許多疑慮尚未了解清楚,無論如何都需要打聽明白,所以……必須保留有用之身。」
神秘女子並沒有立即的回話,像是在思考,又像是祁震給出的回覆不夠明確,直到祁震內心生出了一絲莫名的不耐之後,她開口了:
「你要清楚,你自己並不是在世間的孤身一人,只要你還活着,就會有人關心你、重視你,你的傷痛、你的悲苦,也一樣有人會理解。」
一段奇怪又曖昧的言語傳入祁震耳朵,完全不明白神秘女子所言何物的祁震,一時之間也無法回答,使得場面冷清而尷尬。
過了一會兒,紗簾之間捲起一陣大風,將層層紗簾捲起,只聽聞到一陣蓮步輕移的聲響,祁震原本低着的頭壓得更低,直到視線的上方,出現了一對纖小的淺紫色絲履,以及粉色衫裙的下擺。
「晚輩……」祁震有點不明白,這名高高在上的仙師為何突然走到自己的面前。
「抬起頭來。」甜美的女聲近在耳邊響起一般,祁震敏銳的知覺幾乎能清晰感覺到從對方口鼻之中吐出的輕淺氣息,聞若蘭麝之香。
有了對方的允許,祁震緩緩抬起頭來,視線一路向上,從長垂於地的裙擺,到盈盈只堪一握的柳腰,襯托着豐滿的雙丸,粉色的衫裙只到女子的鎖骨位置,香肩微露。
再抬頭,朱唇含笑,瓊鼻縈香,面白似敷粉,雙目溫潤似水,卻有着無盡的關懷之意,頭上一縷劉海撇在額頭一側,腦後盤着髮髻。
「祁、祁霏霏?!」祁震看見女子面貌,登時嚇得後腿幾步,低聲喝道。
「不……你、前輩、你……」被女子面容震驚得無以復加的祁震心亂如麻,幾乎說不出半句話來。
這名身着粉色宮裝的美貌女子,引入祁震眼帘的第一印象竟然是祁霏霏,可是祁霏霏只有十七八歲,青澀的意味與這名女子的知性氣質卻有着幾分差別。
再認真觀瞧,這名女子實際上跟祁霏霏長得並不相似,甚至不能以姐妹程度來比喻,只是眉眼之處,有着幾分類似,但實際上還是兩個人。
女子看見祁震失態的表情,並沒有任何生氣的跡象,而是一陣淺笑,又有着像是許久不見祁震的欣慰,溢於言表。
祁震心中一陣錯亂,心底里暗道:「莫非是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