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簡陋的木門不住吱呀響動,無論是室內室外,都有着許多沙塵堆積,酒館中零星數人,無不是裹在厚重斗篷之中,品嘗着那點混濁的劣酒。筆硯閣 .
正值午後,所有人都最疲倦無力的時分,一個沉重有力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隨即推開酒館木門,陽光籠罩下,人們只看見一雙精芒環繞的雙目。
來人正是祁震,此處小酒館是西野之域一片名為骨碌圖的邊陲村鎮,過往曾經因為發現礦脈而一度繁華興盛,如今礦脈枯竭,商路時斷時續,骨碌圖也就變成了不受青睞的荒蕪之地,只剩下少數傭兵武者遊走附近,更多的還是一些響馬沙盜探聽商路消息的大本營。
而這間沒有任何招牌、也是骨碌圖唯一的酒館,裏面默默飲酒之人,大多都是身懷利刃、眼光毒辣之輩,更是隸屬於不同的沙盜團體,彼此提防。
當祁震出現的時候,自然也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
&名的武士啊,您居然活着回來了!」酒館之中,唯一的鮮活之氣可能就是酒館老闆了,當他看見祁震的時候,立刻放下手裏無休止擦拭的酒杯,張開雙手地說道。
西野之域與苗疆相似,文字語言都跟中州大不相同,此地土著神色動作要比中州更加張揚,但是也更能掩飾其心中具體所想。
如今距離祁震不加告別地離開玉狐峰,已經過去大半年了,當初祁震一夜頓悟,孤身離開萬寶閣,直直朝着西北方向而去。
祁震先是穿過了整座高荒原,見證了霸仙老人當年與三聖之一的靈寶激戰過後的場景,於罡風之中對武道又有新的領悟,隨即繼續前進,來到西野之域。
如今的祁震無法施展法力,自然也不可能御風飛行,靠着兩條腿行進,又要在茫茫無盡的荒漠中找到有人煙棲息的綠洲,實屬不易。
只不過這一路走來,不說對地理堪輿之道有多麼深刻的了解,然而順着地底暗河的流向,祁震大致能夠找到一些定居點,其中就包括了骨碌圖這個村鎮。
在花了一點時間從一隊商旅中學到西野之域的土語之後,祁震也差不多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金銀。
與中州不同的是,西野之域的地下,似乎金銀礦脈無盡,金銀也變得相當低賤,至於祁震這種外來者,也不熟悉西野之域的買賣之道,此刻身無分文也屬正常。
好在骨碌圖附近,有不少傭兵武者,響馬匪盜成堆,只要不怕死、有相當實力,就可以揭取匪盜賞金的令狀。
在殺了幾個沙盜頭子之後,骨碌圖一帶的響馬沙盜看見祁震就遠遠避開,他們深知此人實力難以測度,好幾個潛藏極深的沙盜團體,都被祁震一人一刀殺了個血流成河。
只是祁震無意去做這等世俗懲奸除惡的閒事,在他看來,西野之域匪盜滿地,根本在於執掌者無能無道。
西野之域是由許多大小城邦組成的,有一些稍大的勢力自稱國王,但在祁震看來,這些國王的日子估計也不比苗疆一帶好多少。加上近百年來,魔道餘孽開始在西野之域嶄露頭角,甚至成為一些西野城邦的幕後主宰,西野之域的統治也陷入了更大的混亂之中。
魔道可不似仙道那般,希望世俗平和安定,越多的混亂和痛楚,對於魔道來說則是越大的成就和修煉機會。
由此祁震也明白一點,為何魔道在中州會被消滅,實際上魔道的存在本就註定不可長久,其實如今在西野之域剩下的魔道餘孽,大多也是無心反攻中州的庸碌之輩,遲早有一日中州仙道也會朝着西野之域而來,屆時便再無他們的生存之日。
至於祁震要不要對付這些魔道餘孽,如今祁震自己也沒有多想。在祁震眼中,世間萬物都可以作為自己的磨刀石,魔道修士也不例外,倘若這塊磨刀石要反噬其刀,那祁震不介意將他們一截兩段。
&看着酒館老闆,祁震隨便應了一聲,從斗篷底下取出幾塊利維坦晶核。
酒館老闆臉上一陣高亢,說道:「真沒想到!尊貴如您、強大如您,也是擊殺怪物的好手!如條約上所寫,一頭幼年利維坦三十個金幣,成年的五十個金幣……這裏是兩百個金幣,請您收好。」
將沉甸甸的錢袋搜走,眼見酒館老闆伸手去拿利維坦晶核,祁震一巴掌拍在桌上,說道:「你要幹什麼?」
酒館老闆緊張地眨眼說道:「難道是金幣數量不足嗎?」
祁震雙眼眯起說道:「你最好不要再伸手了,條約上可沒有說,利維坦的晶核也歸你所有,這些晶核還是歸我所有的。」
酒館老闆裝作一副無知面孔說道:「哦?我只是想,這些利維坦的骨骸,對您這樣強大的人物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就算是我們這個小村莊為你解決的一些麻煩吧。」
祁震在斗篷下的臉露出了幾分輕蔑的笑容,說道:「你怎麼知道對我就算不上什麼了?」
祁震一把抓住酒館老闆的手腕,五指發力,掐得對方骨頭關節不住作響,狠聲說道:「我原本以為你會夠聰明的了,幫你殺了這麼多沙盜團體,真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嗎?你這個傢伙實際上也是一夥沙盜的頭目,只不過那幾頭利維坦在骨碌圖附近不停襲擊,弄得你們連可以劫掠的目標都沒有了。現在還想在我身上撈一把?說!你們販賣晶核的上家是誰?!」
其實祁震在來到骨碌圖的第二天,就已經大概明白此地的情形。由於礦產的衰竭、商路的中斷,骨碌圖其實早就喪失了存在的價值,單純是因為地處綠洲之中,成為幾伙沙盜團體爭奪水源的戰地。
以這名酒館老闆為首的沙盜團體,背後因為跟大城邦的黑市有着某些秘密往來,手下厲害人物不少,一舉佔了整座骨碌圖。
而這名酒館老闆也不笨,他知道憑藉骨碌圖如今的情形,自己這個沙盜團伙也做不長久,乾脆漂白了身份,讓此地商貿重新繁華起來。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首先就是要一一翦除那些躲在沙漠各處的其他競爭者,因為那些同行可不願意骨碌圖就這樣落入一家之手,經常發動襲擊。
而祁震的到來,風風火火地就幫酒館老闆解決了這個問題,酒館老闆甚至暗示祁震加入自己的團伙,日後可以賺到更多的錢。但是祁震無意於此,而酒館老闆就開始為了下一個目的而動腦筋。
骨碌圖如今缺少礦產,頂多就是憑着水源和陽光種植一些葡萄棗椰,也可以用來釀酒,可是習慣了刀口上舔血度日的強盜們,怎麼可能習慣過回沙壤之中的貧苦農民?
所以酒館老闆就將目標盯在了利維坦的晶核上。利維坦的晶核作為妖獸內丹,只要經過適當方式煉化,一樣可以作為煉器煉丹的天材地寶。
過去那些神人們尚未降臨的時候,利維坦晶核只不過是作為極其珍稀的寶石,武者們的刀劍如果鑲嵌有這些晶核,往往就代表着其實力的高強。
而近百年來,神人們逐漸成為西野之域各個城邦勢力的主人,他們對利維坦晶核也是異常渴求,更是成為西野之域黑市之中最受關注的商品。
在祁震還沒有出現之前,酒館老闆和他的團伙,就已經琢磨出一些捕獵利維坦的手段,可是每一次都需要搭上好幾條人命,但成果卻一直稀少。
所以當祁震接連剷除好幾個沙盜團伙,自稱要去對付利維坦的時候,酒館老闆簡直是欣喜若狂。
雖然祁震一直都是被斗篷包裹全身,看不出真實面目,但是從他的言行舉止之中,酒館老闆猜測其一定不是尋常人物。有此手段和目標,想必是那些大城邦中,被神人指引過的貴族青年。
這些貴族青年除了本身是出色武者之外,也極為渴求外界對他們的認可,這樣隱瞞身份卻又要享受着他人崇拜眼光的貴族青年,酒館老闆過去見識過不少,甚至殺過一兩個。
不過酒館老闆明白,祁震恐怕不是自己或者整個團伙一擁而上就能對付的,所以也乾脆讓他放開手腳去追獵幾天前襲擊過骨碌圖的利維坦。
連續幾天幾夜毫無聲息,酒館老闆一度以為祁震還是跟那些狂妄的貴族青年的下場一般,葬生在利維坦的血盆大口之中,可是當祁震拿出利維坦的晶核時,酒館老闆心中只剩下滿腔的喜悅。
但是祁震可不會輕易放過他,沒有理會酒館中早已抽出利刃的強盜們,祁震依舊操着蹩腳的西野土語說道:
&想要憑利維坦的晶核賺錢,我管不着,但是你也別把我當成傻子。這幾枚晶核足夠你換到相當分量的金幣……可是你別忘了,我帶來這些晶核,只是給你作為獵殺利維坦的憑證,而不是當作廢品一樣出售給你。」
輕輕反手一扭,祁震將酒館老闆的胳膊連帶這個身子都擰得扭曲起來,不顧對方的慘叫,祁震說道:
&勸你不要有什麼陰險的念頭,這幾頭利維坦我是活生生殺死的,我看你們所有人加起來也不會讓我費多少力氣。但是……我有一個主意,不知你肯不肯聽?」
&聽我聽!」酒館老闆面帶苦澀的叫喊道:「你們——統統出去!」
待得酒館中只剩下祁震二人,祁震鬆開酒館老闆的手腕,自信笑道:「我想知道你是將利維坦的晶核出售到何方,不管是城邦貴族還是黑市販子,你總要給我找到一個適合的上家……當然,我不會虧待你的,帶着你的人,將我送到你出手晶核的地方,只要指引得當,我可以留下你們的性命……晶核也會給你們留下兩枚,算是一些酬勞。」
酒館老闆不禁驚恐問道:「你……你不是從大城邦來的嗎?」
祁震稍微扯下斗篷,露出漆黑的雙眼與頭髮,說道:「不……我從更遙遠的地方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