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看看那裏……」、「有沒有搞錯!」、「噗——」
新年已過、立春將至,這一天武院廣場鐘樓外的公告欄前,圍了一大圈年輕學生,他們看着公告欄,都滿臉驚訝,公告紙上寫着的是今年新春比武賽的報名名單情況,可是他們發現了什麼!?
辛烈報名參賽了!!
沒錯,就是那個毫無修為的一代平民武者,竟然要參加幾天後的新春比武,第一輪對陣,齊家子弟齊放!
而齊放,年僅十八歲已經是十時武徒!只差一步,就會踏入一曜武師境界的小天才……
新春比武賽是武院一年一度的熱鬧節目,也是每年年初佔據東饒各路報紙頭條的一項盛事,整個東饒、乃至整個九州都在看着!旨在檢閱學生們的水平,看看老生們進步幾何、也讓一些新生們綻放自己的光芒,勝者更可以贏得武院方面提供的各類獎勵。當然,參賽者歷來只有名門武者、三代平民武者,然而今年……鬧出笑話。
從來沒人設想過現在這種情況,因此連報名規則都沒有寫着「假武者不能參加」,可是,眾人面面相覷,不少人都哈哈失笑,就算沒有明寫,辛烈覺得自己夠資格報名?真是愚不可及!
「那傢伙在找死吧?」、「太蠢了,怪不得考核時文試第九十九!」、「原來確是一個徹頭徹腦的蠢貨!」、「他怎麼能報上名的?」……
從名單張貼出來,短短半天時間,這個大笑話就迅速傳遍了武院,到處都有人在笑談這件事。名門武者們自然嗤之以鼻,一些平民武者也搖頭而笑,甚至埋怨他怎麼就不能好好呆着,無端端害得平民武者又被推上風尖浪口,給他們惹來麻煩!他們才不管雜務處為什麼會接受他的報名,或者根本是別人在整他?
反正那個辛烈不自量力,鬧出諸多事端,找死!
不過如果是被人整,到時候在比武場,辛烈倒可以臨陣退出,最多被數萬名觀眾哄堂大笑而已。大概正是這樣「無傷大雅」,所以武院的師長們坐視不管,一個齊家子弟的調皮小把戲而已,讓平民武者增加一些有趣的新聞,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尤其是那些刺頭,多經歷一些世事就會老實了。
「哈哈哈!」、「天才,你真是天才!」、「太好玩了。」
皎潔的明月高掛天空,雅致的青樓閣舍里,一群名門少年正在飲酒笑談,每人身旁都倚偎着一兩個嫵媚妖嬈的美倌兒,她們為他們剝果餵酒,鶯聲燕語,也是笑成一片。
齊放正坐在上席的位置,齊暢、蒲湛和其他幾人則在兩邊。蒲湛一邊撫摸着美人薄紗下的豐腴身子,一邊笑說:「放少,你這麼一弄,軒轅天瑜卻是不可能再追到手了。」
「哈!」齊放冷笑一聲,捏住懷中嬌小少女的下巴,力道之大痛得她臉色煞白、渾身哆嗦,正當少女滿心驚恐之際,他翹起嘴角:「很稀罕嗎?九州美女無數。」他低頭親了她一口,笑道:「還稀罕她個軒轅女?」手上這才鬆開,少女頓時嬌怯地陪笑,一顆心仍在恐懼地劇烈顫抖。
「我就是要告訴那個碼頭苦力……」他臉露一絲陰惻惻的微笑,道:「跟我齊放玩?他還不配。等他臨陣退縮了,我們再找人往報紙上寫一寫,連那個蓋奎、軒轅天瑜也要嘲上一嘲!這些人,是該好好收拾一下了……」
他斂起眼眶,一下一下地撫按懷中少女的頭頂,在她強忍痛苦的神色下,他面無表情地說:「不然也搞不清楚,東饒是由齊家做主,還是由蓋家、由軒轅家打理?」
「當然是齊家!放少,所以我一直都說你是個大才啊。」蒲湛似是有感而發,齊暢也高興笑道:「有風哥、放哥,我們齊家小輩里真是人才濟濟。」對面又有人笑道:「暢少,你也不差嘛!」齊放忽地哈哈大笑起來,道:「真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那鄉下佬退出時的樣子啊!死狗一般吧?罷了,先喝酒玩美人吧!」
「嗯。」、「那小子現在定在後悔惹惱我們。」、「後悔也沒用。」……眾人紛紛嘲弄,一時間屋裏笑聲連連,春色滿閣。
……
「退出吧。」
在壓抑氣氛的籠罩下,宿舍更顯得簡陋破落,何仲、田倉、黃宇愁眉苦臉地坐在床邊,說話的許振又唉了一聲,搖頭道:「你前段時間的風頭太盛了,不把名門武者當回事?就會這樣,我警告過你的……哎,沒多大事,到時退出了,再給放少道道歉,態度好些!還有你趕緊不要再修煉了,何苦呢?」
「辛烈,聽許振的話吧。」何仲說,黃宇嘆道:「軒轅小姐又剛好不在……」
新春事忙,軒轅天瑜來到東饒除了遊學,還有着軒轅家外交使者的職責,這些天,她與雨香一行人到了附近另一座城市出席典禮,只有名門家族可踏足的太平城。
聽着眾人的話語,辛烈一言不發地站在窗邊,望着窗外看不清楚的漆黑夜空,不禁回想起那一天的快樂,那種自由自在、無束無拘……好像天下哪裏都可以去,又有喜歡的人陪伴……然而越想,他的神情越發掩不住地茫然,心底的疲憊也涌了上來,為什麼總是在他開心的時候、在充滿鬥志的時候,就會有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跳出來,打碎他的心?
難道,所謂的命運就是這樣嗎?平民武者的命運?他正遭受着與索塔相同的遭遇,他很憤怒、很憋屈、很不甘……可是,他又能拿什麼去對抗?
「辛烈,有你的信,從古德來的……」
程磊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手中拿着一封信,臉龐亦滿是低沉。最近他每天早晚各去郵政處一趟,不想今天沒收到自己的信,卻有辛烈的,第一次來自古德鎮的信件。
「我的信?」辛烈立時提起精神,快步走去接過,拆開信封取出信紙,裏頭有三張,一張是基諾總管寫的,兩張是姜鵬、姜宛各寫的……
「辛烈哥,你還好嗎?他們說你考上了武者,太好了!你現在一定過得很開心吧?你常說若當上武者,就要通過武道成為一個厲害的人,現在怎麼樣了?我不懂這些,但你記得別太辛苦自己,不要只有練武,平時也要跟同學去玩玩,什麼時候有空回來古德嗎?大黃生了一窩小狗呢,有六隻,我給了張二嬸一隻、羅大娘一隻……我有時想,要不要過兩年也去巨岩參加武者考核?辛烈哥,到時你可以接待我嗎……」
讀着這些姜鵬代筆寫的文字,他卻隱隱看到了姜宛純真清澈的笑臉,心頭又閃過考核時的一幕幕……
「辛烈,哈哈!我就知道你能行的,現在吃香喝辣了吧?我決定過兩年也要去考武者,家裏已經准了!宛兒也想跟去,這丫頭變了好多,比以前長進了,你不用記掛……」
突然間,辛烈的眼眶有些發紅,默默地走到窗邊,讀了這兩封信好幾遍,又繼續看基諾總管的信。
「辛烈,近來可好?我已經從慶豐倉總管一職退下來了,日子過得還算不錯,伍艾並沒有太多刁難,你不需擔心。但我很擔心你,他們都以為你會過得很快樂,我知道不是。」
「孩子,巨岩的生活也許不如你意,武者的世界也許不是那麼美好,然而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並非天天是陽光彩虹,它充滿着卑鄙骯髒,人心之間也充滿着冰冷。」
「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你,其實我年輕時去過巨岩城,參加過武者考核,只是最後又回來了,因為我聽聞平民武者無法修煉,而失去意志。我對你隱瞞着這些,是不想你和我一樣,我不想見到你半途而廢……原諒我。」
看着窗邊那個雙肩微顫的身影,許振、程磊幾人都沉默不語。
「我以前經常教你,凡事都要隱忍、不要衝動……你修煉武者功法吧?我知道以你的性子,你一定會的。我想勸你不要再練了,踏踏實實地當一代平民武者……可是如果你放棄了,你還是辛烈嗎?你真的會開心嗎?我一個半途而廢的膽小鬼,又有什麼資格告訴你,什麼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呢?」
「如果你願意承受這些苦難,向着自己的目標前進,誰有權去阻止你?誰都不能。也許你的夢想,你想做的事、想說的話,在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的情況下,依然被人拒絕、被人打擊……但當你堅定下來,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去你想去的地方,不再理會別人對你說什麼。」
「辛烈,我想說,不管是誰都能夠為了生活而去努力,雖然他們的方式各有不同;但對於夢想而言……」
基諾的滄桑老臉隱在眼前,他徐徐地說道:「關鍵並不是你有多麼努力,而是當困難來臨的時候,你有多麼堅韌,還有你能承受多少……並且繼續前進。」
不知何時起,兩行清淚劃破臉龐,辛烈壓抑不住哽咽的聲音:「唔唔……嗚……」他把三封信緊緊地貼着心臟,緊緊地貼着,仿佛與基諾總管、與姜鵬、姜宛他們擁在一起……
「辛烈!」、「辛烈!」、「辛烈哥!」、「再見!」……
我不會放棄的,我不會放棄的……!!一雙拳頭漸漸握緊,就算總是有挫折侵襲,就算不斷有冷笑在旁,沒有人可以磨滅我的鬥志……
這一次,他要好好地為平民武者爭一口氣,告訴自己、告訴一些人,儘管這個世界是冰冷的……但他的血,是熱的!
「新春比武賽……到時候,我會出戰。」
「什麼?」聽到辛烈的話,許振瞪大眼睛,程磊幾人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