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累不累?」七七側頭看了他一眼,細聲問道。
「不累。」楚玄遲搖頭。
七七依然看得出他滿臉的疲憊之色,她是不想再躺了,連她都怕躺下去之後會醒不過來。
可他現在這般疲累,若是不讓他好好睡一覺,明日又會沒精神了。
「玄遲,我們一起躺一躺吧。」抬頭看着他的臉,蕭索的臉,此時更添了一抹病態的蒼白,讓她的心立馬又揪得緊緊的,「睡一會好不好?」
「不睡。」這一次楚玄遲拒絕得迅速,兩個冷硬的字說完之後,就連他的身軀也在一瞬間僵硬了起來。
七七忽然就想起來,自己是和他親熱過之後才一睡不醒的,這件事情不會在他的人生裏頭留下陰影了吧?若真是這般,那以後……
她緊張兮兮地又看了他一眼,可他卻已經靠在床頭木柱上閉上眼眸,只是那條摟着她的胳膊依然那麼有力,完全不願意鬆開。
七七吁了一口氣,再度枕回到他的胸膛上,想說話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兩個人這麼抱着,過不了多久,兩人的呼吸竟也慢慢平緩了下來。
說好了不睡的,可兩人這一刻竟都有幾分精疲力盡的,只要一閉上眼,困意就立即爬上腦袋,整個人都瞌睡了起來。
忽然楚玄遲渾身一震,驀地睜開了眼眸,見七七倒在他懷裏已經閉上了眼,他嚇了一跳,輕輕搖了搖她的身子:「丫頭,醒一醒!」
七七睜開惺忪的眼眸,抬眼看着他,不明白他眼底的焦急是為何,動了動唇想說話,卻見他長吁了一口氣,她終是明白過來了,他是怕自己又睡死過去。
「我應該已經沒事了。」雖然連自己都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不過,醒來就是徹底醒來了。
「嗯。」楚玄遲點了點頭,又把她拉回到自己懷裏,低沉如古老大鐘敲出來的聲音從她頭頂上緩緩響起:「不是說做了個夢,夢見一個與我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嗎?那是什麼夢?與我說說。」
七七知道他對自己那個夢根本不感興趣,不過是不想讓她睡過去,她沉默了下,才娓娓向他道來。
一整夜兩個人撿着一些話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每當七七快要睡過去的時候,分明已經陷入了半昏睡狀態的楚玄遲總會驚醒,驚醒之後就會立即把她搖醒。
就這樣傲了一整夜,直到天亮之後,楚玄遲才徹底鬆了一口氣,這次主動扶着她讓她躺了回去:「睡吧,天亮了。」
七七沒說話,只是盯着他,別人家都是天黑了便睡覺,他卻是天亮了才放人家休息。
是不是天亮就沒事了?他難道忘了她上一回暈倒也是在白天嗎?
楚玄遲卻似乎已經篤定她不會再次昏睡過去,給她蓋上被子,他從床上翻了下來,舉步就要離開。
七七一把拉上他的大掌,動了動雙手,感覺力氣總算回來了,她爬了起來跪坐在床上,抬頭迎上他的目光:「今日我和你們一起應戰。」
「不需要。」楚玄遲淡然拒絕。
蛟龍門那些人對他們來說根本構不成威脅,他這些日子一直在拖着,一來是不想讓天一水覺得他們能力太過於強悍,而把他們列入自己要重點防備的對象。
二來是七七一直昏迷,而這裏又是夢族,不管做什麼事情都以女子為尊,他們的娘子不醒來,這一場戰役無人主持,哪怕他們能打勝仗,回聖水門領賞的也一定要是七七。
所以她沒醒來之前,他並不想將雙方的戰役停止。
既然現在七七已經醒來了,這一仗也是時候該徹底結束了。
「你就讓我和你們一起去吧,躲起來那麼就,他們總會懷疑的,我是時候要出去露露面了。」七七從床上爬了下來,走到他跟前,用力抱了抱他勁瘦的腰身:「這裏是夢族,你才是應該躲起來躲到我身後的那個人,你幫我把前路都鋪平,現在我要去撿現成了。」
一場戰役,楚玄遲說打就打,說停就停,既不讓人懷疑他們的能力,也不讓人看出來他是在故意拖延,打得不算精彩,可看在外人眼底卻是實實在在。
如此運籌帷幄的,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能將整個戰役全都控制在自己的掌下,要做到這一點太難了。
七七醒了之後,楚玄遲便實施了他們最後一個計劃,主動出擊,將蛟龍門的弟子在東門關一網打盡。
這次蛟龍門損失了近兩萬名弟子,回去之後,只怕短時間內是不敢再前來挑釁了。
聖水門裏忽然出現了一個慕容七七,不僅她自己武功厲害,就連四位夫君也是神乎其技,一場戰役,讓慕容七七這四個字在暗城裏開始慢慢響亮了起來。
但慕容七七這個人為人卻是低調得很,在打勝了這一仗之後,她帶着夫君們,領着他們那區區三百名弟子,安安靜靜離開東門關,往凌河鎮返回。
至於凌河鎮那邊,凌河分堂的堂主玉小萱這段日子開始緊張了起來。
天一水為慕容七七舉辦洗塵宴,那夜的情形她知道得清清楚楚,那天夜裏出席的弟子當中就有不少是她分堂的人。
慕容七七曾說過,只要她贏了東門關那一仗,為他們聖水門將蛟龍門的弟子擊退,回來之後她就要當上凌河分堂的堂主,天一水也已經答應了她。
如今七七不僅將蛟龍門的人擊退,甚至將他們闖到東門關的弟子全數殲滅,這份功勞可是比退敵還要大。
她現在正在凱旋而歸,等她回來凌河鎮之後,自己這個分堂堂主的位置是不是要拱手送於她了?
所以一聽到消息說慕容七七帶着人馬正在返回,玉小萱便立即帶了兩名弟子趕到了棲霞山的總舵,向天一水苦苦哀求道:「表姐,你不能讓一個新進入我們聖水門的人,就這般囂張地騎在我頭上。表姐,我接掌凌河分堂以來一直鞠躬盡瘁,哪怕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怎麼就忍心讓我把位置白白送給她?」
「本座答應過只要她贏了回來,你的位置就是她的。」天一水斜躺在軟榻上,身旁兩名白衣男子正一左一右給她揉着肩頭,這副慵懶的模樣,似乎對這件事情全然不在意,這態度讓玉小萱更加焦急了起來。
「表姐,她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你真的願意將凌河分堂交給她嗎?萬一,她的背景不簡單,又萬一……她是其他門派派來的奸細……」
「他們來自紫川。」天一水道。
「誰知道這消息是真是假,說不定只是她編造出來騙你的。」玉小萱急道:「表姐,你不要被他們騙了,說不準他們就是天星門暗中派來監視我們的人,若真是這般,以後整個暗城一定會落在天星門手裏。」
天一水緩緩睜開眼眸,瞥了她一眼:「你擔心慕容七七是天星門的人?」
這一點玉小萱也只是說說,並無真憑實據,所以她沒有回話。
天一水笑得愉悅,擺了擺手。
身邊兩名男子立即向她傾了傾身,舉步離開。
等整個房間只剩下她和玉小萱時,她才道:「既然你擔心她是天星門的人,那麼等她回來之後,本座立即讓她去攻打天星門如何?」
「表姐……」玉小萱嚇了一跳,迎上她的目光,訝異道:「表姐,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為何覺得本座在開玩笑?」天一水依然下躺在軟榻上,把放在一旁的煙管取了過來,長指一彈,輕易便把煙絲點亮,輕輕吸了一口,看起來享受得很。
玉小萱心裏卻煩躁得很,他們現在和蛟龍門勢成水火,這個時候門主怎麼可能會讓七七主動向天星門挑起戰事?
她是太高估了慕容七七的能耐,還是只是在說這種話來哄自己?
「表姐……」她悶悶地喚了一聲。
「別說了,本座需要休息。」天一水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
玉小萱卻還是不甘:「表姐,姨娘過世的時候曾讓你好好照顧我,要我們姐妹倆守望相助,若是我的位置讓慕容七七坐去,以後我在這聖水門裏哪裏還有權力?到時候我也沒有能力去協助表姐你將暗城裏奪下來,表姐,請你三思。」
天一水不說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又把她娘都拿出來說事,也不過是害怕自己的位置被慕容七七搶去罷了。
她實在有幾分不耐煩,在玉小萱再次開口求她之前,她淡言道:「那便將你的人遣走一部分,回到棲霞山里給本座做事,凌河分堂,本座說過要給慕容七七,就一定會給她,你不必多說,退下吧。」
玉小萱實在是不甘,哪怕帶走一部分人,她也不敢明目張胆把所有的弟子都帶走,更何況分堂就在那裏,是帶不走的,她把弟子帶走,卻把分堂留給慕容七七,對自己來說又有什麼好處?
只要慕容七七有錢,依然可以到處去招攬弟子,反正凌河鎮是她的。
到時候慕容七七可以在凌河鎮隻手遮天,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她卻要回到棲霞山來看天一水的臉色做人,這口氣她哪裏能咽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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