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六朝古都,十朝都會,有着7000多年文明史、近2600年建城史和近500年的建都史。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既受益又罹禍於其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和氣度不凡的風水佳境,曾多次遭受兵燹之災,但亦屢屢從瓦礫荒煙中重整繁華。
﹉﹉
張偉艱難的撐開沉重的眼皮,望着被大霧籠罩的整片天地,耳邊不時響起從各方傳來的零星槍炮聲,和無時無刻不在響起的慌亂的腳步聲。
慘叫,悲鳴,嘶吼,痛哭,狂笑,喧譁,顛嚎,呻吟。
這還是那被稱為中華文明的重要發祥地,數次庇佑華夏之正朔,金陵嗎?。
而今張偉看到的只是千瘡百孔的傷口,到處都是碎瓦爛磚,數不清的殘屍斷體,鋪滿了城市的每個角落,流不完的深紅液體,匯成無數的淚溪血河。
山河破碎,江山易色。
呼出的每一口都是硝煙,吸到肺里的空氣帶着濃濃的血腥味。
咳咳~
張偉吐出噎在喉嚨的血沫,夾着數塊的鮮紅碎肉。
腹部傳來陣陣的刺痛,在慢慢的淡去,他的心卻越加的往外沉,因為他知道那不是因為傷口在癒合,而是他的身體因為流血過多,已經漸漸的失去控制,變得麻木。
他已經感覺不到,依然停留在腹腔中的異物,還有趴在他身上那個陌生男人的重量。
那個男人睜着眼睛看着他。
張偉不知道這個男人的名字,甚至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蓬頭垢面的臉,無法看清原本的樣子,身上破衣爛衫的,裸露在衣物外的手臂上,有幾塊噁心腐爛的瘡口。
這個男子還沒死,用完好的那隻手,緊緊抓住張偉的脖領,看到張偉睜開眼,臉上居然有了笑容,他的眼神早已沒了間距,卻好似有一團光,不停地用虛弱至極的聲音說道:「活下去,活下去~~浦生,活下去。」。
張偉眼神複雜的看着他。
張偉知道,這個男人現在是在叫他。
然而他並不是男子叫的那個人,即使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身體變小了,但他真的不是這個明顯是迴光返照的男人,豁出了生命去保護,就算是臨死也在呼喚的那個人。
他也不知道是多久前的事,那一天他突然出現在這個世界,睜開眼,還來不及看這個世界一眼,不知道是哪裏來的炸彈,掉在不遠處,本來就精神有些透支的他,只來得及護住自身的要害,炸彈就爆開了,張偉被一股熾熱的氣浪掀翻,四濺的彈片割裂了他的皮膚,像一塊破布一樣,跌落在不遠處,徹底昏迷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發現是在一個破窯洞中,這個頭部流着血,手臂血肉模糊的男子,一直守在自己旁邊興奮的叫:浦生,浦生,快醒醒,和啊爹去外面玩炮仗。」男子的神情激動,痴痴的笑着,似乎感覺不到手臂的疼痛,臉上已經干褐的黑紅色血塊讓他看起來像個惡鬼。
旁邊有個看不清楚臉的婦女,淚流滿面,緊緊拉着男人的衣服,哭喊道:「老王,醒醒,我求求你,醒醒,浦生已經死了,你看看,你睜開眼睛看看啊,他不是浦生啊,我們的浦生已經死了啊。」。
「不可能,你騙我,我的浦生什麼可能會死呢,他明明就在這裏睡覺呢,你給我滾,滾,不要吵到浦生睡覺。」男子吃咧着嘴,面目猙獰的吼道。
「老天爺啊,為什麼這麼對我們,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婦人悽厲的哭喊道。
張偉當時精神恍惚,不清楚他們到底是在跟誰說話,沒清醒多久就又昏昏沉沉的暈了過去。
中間有一次,張偉在顛簸中被傳來的轟鳴爆炸聲叫醒,迷迷糊糊中知道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竟是在民國時期的金陵,不清楚現在具體是處在什麼時間段,只隱約聽到那些人,說軍隊抵擋不住已經退了,金陵城也已經破了。
看到的全是倒塌的房屋,隨地是殘缺不全的身體零件,血液浸泡的土地,一群彷徨無措的聚在一起的難民,穿着民國時代的服裝,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這如同末日般的一幕幕,讓張偉意識到現在的處境有多糟糕,可他還來不及去想如何擺脫這個困境,就又一次的昏迷過去。
不久前,是一陣突如起來的疼痛把他再一次從昏睡中驚醒的。
這一次,他已經不在那個窯洞了,而是在一處倒塌的房子前,四周全是屍體,那些之前他在昏迷前看過的人,此刻全部變成了沒有生機的肉塊,有些是完整,有些是~。
他看到的是,那個男人把自己壓在身下,他的背被一個穿着軍裝的年輕鬼子踩着。
年輕鬼子,正雙手握着一根鐵棍,看着張偉和身體抽搐着的男子,雙眼充血,面目猙獰的狂笑着。
鐵棍扎穿男子的身體,捅進了張偉的身體。
生死之跡,張偉馬上明了當前的局勢,強忍着腹部的疼痛,一聲不吭,甚至臉部的表情都沒有變化。
他知道,此刻他絕不能動,只要他一有任何動作,就會驚醒眼前明顯已經變得有些神經質的鬼子,當下他全身無力,身體又被捅了一棍,別說是殺了這個鬼子,連動彈一下都難以做到。
更何況四周還有同樣在做着補刀的其他幾個鬼子兵。
幾乎是必死的局面,張偉強忍着精神和肉體上的痛苦,睜着眼望着天空,像一具死不瞑目的屍體。
心下卻戒備着身上鬼子的任何動作,尋找最後的一線生機,即使到最後,依然難逃一死,他也要像被腰斬的毒蛇,噴出最後的毒液。
索性,這個鬼子的精神波動異常,並沒有注意到張偉的舉動,只享受着當前變態般的快感。
看到身上,被自己扎穿的那個人停止了掙扎,終於死掉了,鬼子再次瘋狂的笑了起來。
雙手用力想要把鐵棍拔出來,只拔出了一點點,就好像卡住了,又試了兩下,還是拔不動,鬼子罵了句:「八嘎。」。
砰,砰,砰砰~
遠處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槍聲,鬼子們吼叫了幾聲,聚在一起向槍聲來源離開了。
聽到腳步聲已經遠離了,張偉才放鬆了下來。
﹉﹉
思緒回過來,張偉的身體越來越虛弱。
呵,系統,你做的可真夠絕的,不僅奪了我多年苦練的內息,居然連身體也不放過。
張偉自嘲的想着。
耳邊是那個男子,漸漸無聲的的呼喚。
張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這次是真的要死了嗎?
張偉慢慢的閉上雙眼。
他的意識已經慢慢的渙散了。
迷迷糊糊間,耳旁又聽到有人在說話,可是他已經聽不清楚在說什麼了。
這個男人即便是瘋癲了也要保護的那個人。
就算是死去了,也依然掛念的那個人。
他可真幸福。
「喂,醒醒,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是啊?想不起來了,那個人叫什麼名字來着?
對了。
「浦生啊!」。
﹉﹉
「浦生,醒醒,浦生。」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偉從沉睡中緩緩醒來,耳邊聽到有人在呼喚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好累,好吵!
「浦生,別睡,千萬別睡,睡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浦生?怎麼又是這個名字。
「浦生,睜開眼,浦生。」
聲音越來越清晰,是一個低沉的男聲。
是誰?他在叫誰?
張偉努力的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象從模糊,慢慢變得清晰。
一個帶着帽子的臉,一張模糊的臉,黑糊糊的,看不清他的樣子?是他在說話。
張偉眨了下眼,睜開,還是那樣。
這是什麼東西?惡鬼還是人?
張偉微愣愣的看着,意識慢慢的回歸。
「浦生,你真的醒過來了,太好了。」
張偉這時才看清眼前的景象,這是個帶着鐵盔的男子,臉上全是灰塵和泥土,難以分辨他的臉,只能看見對方露出的一副大白牙。
沒有回覆對方,隨着意識回歸,張偉的身體也慢慢的恢復知覺。
細細的感受,此刻身體的狀況。
疼痛,虛弱,發麻,疲憊,無力。
真是糟糕的情況啊。
不過,原來沒死啊。
「浦生,你覺得什麼樣了?」眼前的男子繼續問道。
浦生?哦,怎麼又是叫這個名字。
張偉這才發現,似乎這人一直這麼稱呼自己的。
張偉有些費力的抬頭看着他。
這個裝扮是,國軍?!
張偉張開嘴,想問他是誰。
「啊~~」
額!我的喉嚨。
「怎麼了?」國軍男子疑惑問了聲,隨後想起什麼,說道:「我是從屍堆中,發現你們的,鐵棍貫穿了你父親的身體,扎在你的肚子上,當時你的父親,已經沒有了知覺,只是一直在叫着浦生。沒多久就去了。」
張偉沉默着,低下了頭,那個男人終於還是死了啊。
男子看到張偉低頭沉默的樣子,以為他是在為父親的死,難過,安慰道:「人死不能復生,更要堅強的活下去。」
張偉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也說不出話。
男子看到他的眼神,感覺有些怪異,但也沒深究,笑道:「你是我見過生命力,最頑強的孩子,肚子都快被捅穿,血都要流盡了,居然還能活下來。」
肚子,對了,那根鐵棍。
張偉還是沒有回話,低頭檢查自己的傷口。
國軍男子以為張偉還沉浸在失去父親的傷痛中,自己也不會說話,沉默着蹲在窗戶旁,拿着一把狙擊槍,打開瞄準鏡,觀察前方的情況。
幸好他沒再蹲在張偉這邊,否則他一定會看到讓他震驚的現象。
什麼回事?差不多全貫穿的傷口,沒有有效的處理,竟然沒有持續惡化的樣子,還有之前手臂上不是被彈片劃出的傷口,怎麼已經開始結疤了,都沒有經過消毒處理,在那種的環境下居然都沒有被感染,還好的這麼快嗎?
張偉低着頭,眼中驚異。
男子回頭看了眼,低頭沉默的張偉,眼中充滿了憐憫和悲傷。
當時看到那一幕時,他幾乎都忍不住放棄了,若不是那個偉大父親震撼忍心的行為,他心下實在不忍,才救下了這個看上去,最多只有十五六歲的孩子。
他也不知這麼做到底是在救他,還是害他,以他那樣的傷口,在這種時候,完全無法得到有效的救護,等到傷口化膿感染,慢慢腐爛的時候,只會讓他承受更大的痛苦而已。
男子回過頭,看着窗口外的那個地方,心頭湧上複雜的情緒,又看了眼,靠在牆上,閉着眼似乎睡着了的張偉。
想起剛看到他時,他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口,稚氣未脫的臉上那悲傷的神情,還有抱起來時,那冰冷的體溫,男子的心裏就一陣的難過和悲傷。
他還只是個孩子啊,那些畜生,怎麼忍心讓他受這種罪。
他還這么小,跟教堂里的孩子一般大,為什麼就,額?
男子愣了下,看着張偉,又看着窗外,心中百轉千回,眼神猶豫不定。
如果,如果?
﹉﹉
這是第二天的晚上,張偉閉着眼,正在嘗試重新修煉內息,因為身體的傷太重,又多日沒有進食,根本就沒有體力去供應蛇行法的消耗,只能選擇蛇息法的內修煉,封閉了大部分的感官,進入半假死狀態,加強身體的自我代謝,以求傷勢能儘快修復過來。
正在修煉中,突然被人拉了起來,背在背上,張偉眉頭微皺,咳出了幾口的血。
「浦生,你怎麼樣了,堅持住」男子沒想到,張偉的反應會這麼大,以為張偉終於快不行了,心下一痛,背起張偉,就往外走。
幸好張偉留了個心眼,不是修煉全功,不然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就因為突然散功,而導致走火入魔了。
本來這種修煉法是需要專門的閉關空間,只是現在情勢比較危急,張偉也顧不得其他了,抓緊每一分去提升自己才是正理。
好在張偉畢竟曾將這門秘術修煉到極高的境界,對秘術有了更高層次的理解,稍微簡化了下,行功秘竅,雖然效果被削減了大半,但也好過在這裏空耗着強。
張偉在他背上,感覺到腹部的傷口又裂開了,正在往外滲血,他無語的白了他一眼,隨後又閉上眼,更加小心翼翼的行功。
雖然不知道這人突然來這一出是要幹什麼,但應該不會害自己,不然何必多此一舉的救下自己。
很快,張偉就知道了,他在做什麼了。
卻原來他竟要帶着自己,進到這個教堂里。
張偉這兩天,很經常的就看到他在對着這個教堂發呆,也不知道他一直在糾結什麼。
直到在教堂門口,一個和自己差不多的孩子口中說的一句話,才知道這人一直在猶豫什麼。
那個孩子說的是:「鬼子的傳單上說,留當兵的,槍斃。」
張偉這刻,再一次的體會到了這個時代的悲哀。
他看着那個國軍男子,若有所思。
「老子先斃了你,小兔崽子。」男子咬着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