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退出十餘里,蘇淺猛吐了一口濁氣。
墨翼卻大口大口吸氣。「這什麼鬼地方!真是要命!」
蘇淺詫異地望着他:「你以前竟沒有好奇傳聞來探一探究竟麼?作為專司收集情報的機構頭子,你這可是不夠專業素養。」
墨翼:「……」
蘇淺放眼四圍,自一圈綿延不絕軟趴趴的小土丘中尋着一個看起來高大挺拔些的,拉着墨翼往那廂走去。
身體極度疲累,這段起伏的山路走得相當艱辛。
待攀上山包頂端,已是全身癱軟,蘇淺尋着塊平整些的石頭,四仰八叉就倒在了上面。
到底男子體力好的優勢這時顯現出來。墨翼就很心平氣和地坐在她身側的石頭沿兒上,腰杆挺直沒有一點蘇淺累得狗熊般的樣子。
看看陰霾的天色,可以預見不久之後就會有一場大雨不期而至,墨翼商量的口吻:「帝凰,是不是先找個地方避避雨?這附近看來荒無人煙的,一會兒大雨下起來,再找地方避雨怕是就晚了。」
蘇淺半眯着眼睛,睫毛下兩團烏黑的眼圈極是誇張。答非所問地道:「你去那邊石頭縫裏找一個包裹。我昔日藏在那裏的。」
手朝着不遠處一堆亂石指了指。
墨翼狐疑地朝那堆亂石望了望。極雜亂無章的一堆石頭,藏了東西也沒有布個陣法護一護。忍不住發問:「什麼時候藏的,還能在那裏嗎?」
蘇淺躺着沒動,只睜開一隻眼睛瞄了他一眼,反問:「你以為誰會來這裏偷一個破包裹不成?」懶懶笑了一聲,「什麼時候藏的,我也記不清了。總歸有五六年了吧,或者七八年?如今記性不大好,真是不記得了。」
墨翼的眼神告訴她,真瞧不起你這倚老賣老的小家子樣兒。
蘇淺說完,自己也撐不住一笑,催他:「快去吧,一會兒真下起雨來,今天的計劃可就全泡湯了。」
墨翼晃晃悠悠去了。
方才坐得筆直十分有氣勢的樣子,其實全是撐一口氣裝出來,一走起路來,虛軟無力的腳步再遮掩不住極度的疲累。
騎馬它真不是樣好活計。六日來,大半的時間都在馬背上度過,腰腿都折磨得疼極。他一枚錚錚鐵漢都這樣了,躺在石頭上一向以女漢子自稱實則在他眼中也是一介美嬌娥的女子,還能撐着不昏過去吩咐他做事,叫人佩服。
他記得她以前為了逃脫其他皇室的圍殺,逼不得已數日不眠不休的時候也時常有,每一回下來,都如同被扒了一層皮抽了一回筋,倒在床上十天八天起不來。今次算好的,不是逃亡,只是趕路。雖然累,卻沒有像往常連精神都緊張到虛脫。
他端量她的面色,非但沒有倦意,反倒是有些精神奕奕。不曉得這一程她究竟是怎樣打算的,既沒有按當初所說去葉城找上官皓月,還來這樣一個詭異危險的不毛之地,他問起時,她也只是笑而不答,一副故作神秘樣。
她這樣高興,墨翼有些摸不着頭腦。
亂石堆規模有些大,他找那個所謂包裹找得有些辛苦。方才遠遠看一眼竟然沒發覺這個亂石堆規模不小,是以沒有問一問具體藏在哪個石頭下,若現在回去再問一問,他抬眼望了望用了兩刻鐘才走過來的這段路,心生怵意。
怪不得帝凰她將東**在這裏連個保護措施也沒有,試想,世上有哪個傻子會上這樣一個不毛之地的亂石堆里來尋寶?
在亂石堆里尋了好一陣,終於在亂石深處一塊較大的石頭下找到了包裹。
好麼,不但沒有布個陣法護一護,連藏也沒用心藏一下,只是隨意往石頭底下一擱就完事了。
包裹它有點大,足有五六尺長。藏得年歲也有點久。不曉得是什麼材質製成的包裹已經被風吹日曬得失了顏色,但還是很結實的,沒有風化,沒有因他搬動而破碎。
扛着這個有些大有些重的包裹,已經疲累不堪的人又花了半個時辰才挪動到蘇淺身邊。
蘇淺她,已經睡得一塌糊塗,居然還發出輕微的鼾聲。
墨翼坐在一塊小石頭上,有些為難地望着她。
是要現在就叫醒她,吃她一頓起床氣,還是等她睡到大雨下,被雨澆醒,可能還會誤了她籌備的大事,這是個問題。
他曉得她一向有起床氣,也曉得這一路奔波來確是累得狠了,其實是不忍叫醒她。
但,他覺得她今次籌備的事可能很大,誤了的話後果可能不堪設想。遲疑了片刻,還是叫醒吧。
輕輕喊了一聲:「帝凰。」
沒什麼反應。
聲音提高了高:「帝凰。」
依然睡得黑甜。
聲音再提了提:「帝凰!」
迷迷糊糊應了個聲,翻個個兒依然沉睡。
墨翼拎起包裹拿這個兩端尖狀的長條包裹不輕不重地捅了捅蘇淺的後背,聲音大得震耳:「帝凰!」
帝凰她一個高蹦起來,反應意料之中地很過頭:「啊?啊!誰叫我!誰?」
墨翼幽幽吐出幾個字:「帝凰,天快下雨了。」
條件反射地擺擺手,話聲里還帶着濃濃睡意:「早着呢,看這天色起碼也要三兩個時辰才能下。」
又要翻身倒下,被墨翼拿包裹堵在了身後。
身體觸到包裹,蘇淺刷一下清醒了。
今日還有大事,她竟然就這樣糊塗地睡着了,蘇淺有些羞赧。抬手揉了揉睡得有些癢的鼻子,打了個哈欠:「墨翼,把包裹打開吧。」
墨翼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這個包裹里到底藏的是什麼。神兵利器?他直覺地猜測。
他猜得不錯,包裹一層層打開,是一張大弓,並幾支長羽箭,還有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風箏、孔明燈……等等。
等閒是這麼一堆東西。頂驚人也不過是那張大弓罕見的大,等閒人是拉不開的。墨翼實在想不出這堆五花八門的東西能幹嘛。
蘇淺指了指他手中的大弓,道:「咱們這些人裏頭,就你弓箭練得好。你且試一試,能射多遠。」
等閒特意帶了他來這裏是早就斟酌好了的,因他箭射得好。思及從小到大帝凰她沒有一件事不是細斟細酌過的,墨翼有點替她累得慌,又替她心疼得慌。
箭搭上弓弦,墨翼望了望四周,卯盡全力拉起一個滿弓,朝着那一面無極的淡藍屏障射去。
一長串破空之聲,確當得上大力神弓幾個字,蘇淺卻是無奈一笑,「咳咳,連那些鬼東西的邊都沾不上,這個法子不成。」
墨翼心中的疑惑再也按捺不住,問出聲來:「帝凰,究竟是想做什麼?」
蘇淺作出個高深的態度來,語氣卻見輕鬆從容:「唔,今天咱們倆要做一件驚天動地的事,將這一條千萬年橫亘於此的死亡之地毀了。」
墨翼震驚地嘴巴張大成雞蛋。
這個真是件駭人聽聞驚天動地的事。看了看手中的大弓,更加疑惑:「憑這個,怎麼辦得到?」
「喔,這個靠它是辦不到了。我那時小,以為這個法子可行,誰知還是太小了,想問題過於想當然。咱們還需想別的辦法。幸而我還備下了其它的東西,咱們挨個兒試試。」手中擺弄着一隻風箏,繼續絮叨:「我那時本來是要先做一做試驗來的,但一腳踏進沼澤地,若非有上官陌在,怕是早就一命嗚呼了,也就沒什麼心思再做試驗了。好在東西都還在,不用再做準備了。」
墨翼聽天書一般聽她絮叨,艱難地尋着個空隙見縫插針地問道:「敢問帝凰,究竟要個什麼法子,能將這雖不寬卻綿延數千里長的煉獄毀了?」
蘇淺自專心一志的風箏上抽出一記看白痴般的眼神,望着他:「……」瞬間醒悟:「唔,我忘記了,你們的智商,」大約覺得說智商低太傷人,立即改口:「啊,不,你們的文明程度,還不足以理解這個東西。簡單跟你說,這個淡藍色的瘴氣屏障,它極易燃燒。我今天要用火毀了它。」愁容滿布地望向那一列看上去很美麗的屏障,「現在的問題是,它燃燒起來威力極大,我們要確保點着它以後能迅速逃到安全地帶去。」再看了一眼腳下的山巒,繼續道:「站在這個地方如果逃生的話,以咱們兩個的輕功還是可以辦得到的。但是你看看,除了弓箭,風箏、孔明燈,哪一個可以做引火的工具?」
墨翼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個令他現在還毛骨悚然的淡藍屏障,還不太敢相信:「用火攻?那裏除了瘴氣什麼都沒有,你確定能燃燒?」
蘇淺斬釘截鐵地告訴他:「當然能,相信我,帥哥。不但能,而且燒起來……其實燒起來我也不曉得後果會有多嚴重,可能,咱倆今日這一舉,會比他們那些浴血疆場的人更流傳千古,震驚世人。不過幸好,它兩邊都沒什麼人煙,不用擔心會傷到人。」
墨翼就指了指孔明燈:「我覺得用它不錯。」
蘇淺擱下手中的風箏,凝眸打量一番孔明燈,從善如流地點點頭:「嗯,那就試試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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