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沈誠拉開門以後,那個男子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向着候車廳張望了一下,問沈誠道:「兩位解放軍救救俺啊!俺可是餓了好幾天哩!」沈誠聞言一愣道:「我不是解放軍,這位老鄉怎麼會被困在這裏?」
男子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通,原來他婆姨在這裏打工,得知流感爆發的消息後,他從老家乘車趕來過來尋找他婆姨,又幸運的在洗手間暈倒,等醒來時,外面已成人間地獄,結果被困至今。男子一邊說,一邊瞧着超市裏的食品猛咽口水。
沈誠瞧見了,連忙走到超市裏面遞了一瓶瓶裝八寶粥給他,男子沒有接,反而看着扛着槍警戒的衛國,小聲的說道:「這亂拿東西會不會被解放軍抓起來哩?」
沈誠聞言,一聲苦笑道:「我倒是希望還有機構能維持秩序……吃吧,這裏的你想拿什麼就拿什麼,沒人會管。」
男子這才一把接過,打開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不料在超市貨架角落裏面,從地上扭動着站起來一具殘破的屍體,只見他胸腹間被掏了一個大洞,蒼白的皮膚、米黃色的脂肪外翻着,體內的各種器官從洞中湧出,掛在身側,他搖搖晃晃的朝着沈誠撲了過來
正在猛吃八寶粥的男子給嚇得是一哆嗦,坐到在地,沈誠不慌不忙抄起長棍,抖了個棍花,朝着那喪屍頭部使一招敲字決,只聽「噗」的一聲悶響,就像西瓜摔碎的聲音一般,眼見那喪屍頭頂都深深的凹陷了下去,倒地一動不動了。
吃八寶粥的男子見狀,抑制不住,扶着牆吐了個昏天黑地,吐了半響,男子喘了幾口粗氣,拿着手上剩餘的半罐八寶粥咬着牙灌了下去,沈誠將沾滿污穢的長棍在倒地的喪屍身上蹭了蹭,問男子道:「老鄉,要不你跟我們走吧,我們有安全的基地,有食物、飲水……」
不待他說完,男子又咬着牙打開一罐八寶粥,強逼着自己咽了下去,給嗆的是直咳嗽。沈誠見狀阻止道:「老鄉,我們食物很多,你要是泛噁心,吃不下去,回我們基地再吃也不遲。」
男子一邊咽着八寶粥,一邊含糊不清道:「不吃不行啊,不吃哪有力氣去救俺婆姨哩?你們可以幫俺尋她嗎?「
沈誠擔心基地的事情,便問道:「你婆姨在哪裏打工?」
男子連忙拿手指往外一指道:「在麗晶大賓館做清潔工哩!」
沈誠神色一暗,麗晶大賓館可是附近當地最豪華、價錢最昂貴的賓館,地處市中心,附近有步行街、公園等地標建築。那附近人流量用人山人海都不足以來形容,簡直就跟長假期間的八達嶺有得一拼,一圈走下來,人都給擠懷孕。
於是便搖搖頭道:「我們不去那個方向,恐怕幫不了你。」
男子似乎早預料到這個結果,吃完手中一罐八寶粥以後,又拿超市的購物袋裝了幾包餅乾和幾瓶礦泉水,繫緊了口袋,扎在腰間。沈誠拒絕了他,心中不忍,開口說道:「老鄉你多帶一些吧,我這裏還有個背包,要不你拿着。」
男子搖搖頭道:「兩個人吃這些夠哩,帶着也不方便,給旁人也留一些吧。」
衛國在門外喊道:「沈老弟,天色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沈誠扭頭問男子道:「你看外面到處都是吃人的怪物,你一個人在外非常危險,要不還是跟我們回去吧。」
男子搖了搖頭,憨厚的笑了「俺婆姨她一個女人,現在外面到處都是吃人的怪物,她會怕哩。俺是他男人,俺不去尋她,誰去尋她哩?師傅你看,那,那槍可以給一支給俺不?」
沈誠點了點頭,朝衛國喊了一嗓子「拿一支步槍過來」,衛國在外面應了一聲,手裏抄着一支步槍走了進來。
沈誠接過步槍,又遞給男子,跟他介紹着槍械的用法,衛國抬頭瞅了瞅天色,拍着沈誠的肩頭道:「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沈誠看着男子拿着步槍愛不釋手的樣子,又快速跟他講解了一番槍械使用的方法,再三叮囑道:「老鄉,你要槍,我們可以給你,但是在外面可不能亂開槍,那槍聲會把十里八鄉的怪物都吸引過來,一定要注意!對了,你會開車麼?」
男子一愣「車?俺沒開過,但是俺是俺們村開手扶拖拉機開得最好的!」
沈誠囧了,心道且不說去哪給你找手扶拖拉機,就算真找着了,那拖拉機往那路上一架,開起來都不用開槍了,那仇恨值絕對崗崗地。
沈誠腦補了一下這個場景:一條寬闊的大馬路,一輛牛吼着的手扶拖拉機,一群在身後嗷嗷叫着的喪屍群,那畫面簡直不敢看。於是便珍重的跟男子說道:「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用槍,一定要小心!」
男子咧開嘴笑了「俺會小心着哩!」沈誠微微嘆了口氣,兩人這才走出車站,上了一輛軍車,一溜煙開走了。
剛轉到車站前的大馬路上,衛國看着坐在副駕駛悶悶不樂的沈誠,突然淡淡道:「唉,我們剛才不應該給他槍的。」
沈誠聞言,也是無奈搖頭。兩人搜尋了大半個城市,在火車站、醫院、政府機關等門口,找到了為數不少的槍支和彈藥。95制式步槍約有十來支,對應的裝滿子彈的彈匣也有整整一箱子。
所以他所說的不應該給那個男子步槍,絕不僅僅是捨不得那支槍。如果說一個粗壯有力、不通武藝的成年男子,手持冷兵器,獨自在這喪屍遍地的城市裏行走是作死;那一個完全沒接觸過槍械、也沒有末日生存經驗的人,手持步槍在外面晃蕩,簡直就是花樣作死了。
前者遇到單獨的喪屍,憑着一股子勇氣,靠冷兵器與喪屍肉搏,或者還有相當高的生存幾率。若是擁有出眾的體力,即便是遇到喪屍群,打不過還可以撒丫子跑路不是,起碼不會吸引到附近的屍群,從而被合圍,也還有倖存的可能。
那後者哪怕在面對單獨的喪屍時,頭腦一熱,在槍聲響起時,就註定了他毫無生還的可能,甚至連屍體殘渣都不會剩下!
因為**的槍聲,在這末世里便猶如黑夜中的螢火蟲一般,亮得鮮明、亮得出眾!
喪屍說:「你以為你躲起來,我就找不到你了嗎?沒有用的,像你這樣拉風的男人,那彈牙可口的肌肉、熱氣澎湃的鮮血,還有那冒着青煙的槍口,早就將深深的把你出賣了!」
周圍的屍群會從你看不見的角落緩緩集中,悄悄的將你包圍,等你反應過來之時,往往已是深陷屍海,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正當沈誠腦海中轉動這些念頭,還來不及做其他反應之時,身後突兀響起的槍聲,似乎在為他們輕率的舉動,做出最詳盡的註解!
衛國突然一個急剎車,在沈誠喊出「回去!」的同時,一個轉彎,開回了回來的路上。可惜兩人依然來晚了,車站門口約莫十數隻喪屍將一個血肉模糊的人摁在地上撕扯着,那人手上還提着一把步槍。
沈誠一聲怒吼,接過衛國遞過來的槍支,搖下車窗,朝着喪屍群憤怒的開火,他的槍法在這一刻表現得淋漓盡致,十餘發點射,將圍着男子的喪屍全部放倒,每一具屍體都是正中眉心。
喪屍群倒下以後,被圍着的男子這才現露出來,他喉間被撕開一道大大的口子,正往外汩汩的噴射着鮮血,身上穿着的衣服也被撕得七零八落,肚子都被豁開了,裏面的內臟都被掏了出來,裸露在外面。
男子嘴裏冒着鮮血,卻還沒有斷氣,手裏端着的步槍慢慢的轉動着,卻因力竭而沒有成功,男子眼神已經渙散,他扔掉步槍,艱難的彎曲過胳膊,將手指指向了自己的頭!
沈誠不忍再看他受苦,端起步槍「啪」的一個點射,正中男子眉心,男子頭顱被射穿之時,眼中卻帶着一絲解脫的笑意。
沈誠將步槍扔到車後座,拼命的拿拳頭錘着車身,拳頭被擊打的鮮血淋漓,一下、又一下的在車內印出一個個醒目的血手印,他仍然像發瘋了似的,不停的用拳頭捶擊着,一邊狂叫道「這TMD的是哪來的病毒啊!這是為什麼!為什麼啊!」
那個靦腆、質樸的漢子,被困在廁所里饑寒交迫、自身難保,卻依然冒險為沈誠示警,雖然那一嗓子對沈誠來說是多餘的,但是他應該明白,叫出那一嗓子之後他將面臨的危險,可他依然這樣做了。
面對滿超市的食物而不多拿,僅僅只攜帶了自己需要的部分,雖然攜帶過多的食物確實會影響行動,可真到那時,哪個人不是選擇能帶多少就帶多少?又何來給旁人留一點之說呢?
他明知道外面到處都是吃人的怪物,卻依然固執的放棄前往安全的基地,要在這人間地獄去尋找他那不知生死、不明行蹤的婆姨。
這樣一個有情有意,響噹噹的漢子,卻因為一場莫名其妙的病毒,死在自己面前,最後還要自己親手送他上路,沈誠越想越覺得憤怒和懊惱,恨自己沒能夠多做些什麼,也恨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操蛋的生化危機。殊不知,他這一刻的想法和決定,影響的不僅僅是他,還有整個人類世界,這是後話了。
衛國看着遠處隱約出現的喪屍,將車發動了,抽出一支煙遞給沈誠道:「我們不給他槍械,他在這末世也生存不下去。那麼多人,你能救幾個呢?」
沈誠紅着眼睛默然接過香煙,點燃後狠狠的抽了一口,將煙霧悶在肚子裏面,良久才長長吐出一口氣,似乎要將胸中的憤懣一掃而空。由於路上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兩人情緒都很低落,一路默然不語,很快就回到了學校附近的路上,還沒回到學校門口,沈誠突然瞪大了雙眼,指着前方道:「你看!那裏是不是學校的方向?」
衛國扭頭一看,果然!學校體育館熊熊燃燒着,紅色的火光噴上十餘米高的天空,滾滾的濃煙仿佛龍捲風一般,在空中翻騰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