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物資隊伍走在路上,一隊隊精兵悍將各自護着隊伍內的輜重車輛向前行進。[燃^文^書庫][www.yibigЕ.com]www。
凌戟的坐騎仍是那匹黑得沒有一絲雜色的高頭駿馬,一步一步地踏在塵土飛揚的土路上。凌戟端坐在馬上,一身玄衣包裹着精壯的身軀,飛揚的衣擺上有着精緻的暗紋刺繡。
他微微眯着雙眼,看似百無聊賴,在馬上閉目養神。長途跋涉的行軍路上本就沒有太多樂子,又不能放馬狂奔,好在這樣枯燥的旅途還有兩天就可暫時結束,大軍距離廣安侯駐守的西北邊城風琉城已不遠了。
先行探路的小隊突然從前方奔來,勒馬停在凌戟身前,傳令兵大聲道:「稟將軍,前方發現異常情況!」
凌戟睜開雙眼,墨黑的眸子閃過一絲凌厲。
「可查探清楚,是何異狀?」
「是一小股賊匪,約有二三十人,有刀劍武裝,但戰力微弱,威脅不大。」傳令兵回道。
「可擴大探查範圍?是不是陷阱?」
「周邊數里已查探清楚,並無其他接應武裝。」
凌戟回頭看了一眼仍在緩緩前行的輜重車輛,沉吟片刻道:「前鋒軍小隊先行清匪,免得耽擱了大部隊的行程。」
兩名副將出列領命,凌戟又道:「慢着,若能活捉,儘量不要傷其性命。晚上安營紮寨之後帶來見我。」
「是,將軍!」兩名副將齊齊應聲而去。
「將軍,您是擔心——」從建州海戰就一直跟在凌戟身旁的一名親兵拉着凌戟的戰馬,抬頭逆着日光眯起眼睛看着凌戟。
凌戟拍了拍戰馬的頭:「只是懷疑。也許這些賊匪會是我們此行目標的關鍵之一。」
「皇上竟然將這樣大的事暗地裏交給將軍調查。」親兵笑了起來,「沒想到皇上竟然這樣信任將軍。」
凌戟撇了他一眼:「本將軍不值得信任嗎?」
親兵忙肅容道:「哪裏,哪裏。將軍戰功赫赫,人中龍鳳,武功高強長相俊美冰雪聰明,皇上不信您還能信誰?!」
黑馬不屑地打了個響鼻,不用主人拉繩,一路小跑地向着隊伍前方奔去。
「啊嚏!」方越笙捂着揉紅了的鼻尖打了個噴嚏,掏出帕子捂着鼻子擤了擤,鼻音很重地咕噥道:「怎麼就着了風寒了。」
這是在京城大街上,此時正值晌午,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十分熱鬧。
方越棋一臉嫌棄地看着他:「都說了天氣這麼冷,不好好在家休息,非要出來逛街。」說着揣起手來放到衣袖裏,縮着脖子道:「還非要拉着我,要是凍着我可怎麼辦?」
方越笙翻了個白眼:「放心,凍着誰也凍不着你。」指了指自己,還沒開口又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才道:「這是別人想的念的,懂麼。有人念你麼?操什麼心。」
「你——不知羞恥!」方越棋怒道。
方越笙不屑地笑了笑:「呵呵,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你少得意!」方越棋怒道,「凌戟在軍中見不着女人,男人可不少。到時候給你弄回來幾個小兵小妾,看你怎麼哭。」
從後面追趕上來的人影腳下一打滑,差點摔在街上。
林玄英趕了上來,走在兩人中間:「光天化日的你們倆在大街上胡說什麼呢?如此詆毀天子近臣,被人聽到了如何收場?!」
「林玄英。」方越笙見是他,十分愉悅地打了個招呼。
方越棋看了他一眼,不屑地嗤了一聲,不再開口。
「你今天怎麼沒在衙門鑽營?」方越笙問道。
林玄英臉色一下子黑了:「什麼叫在衙門鑽營?本官每天兢兢業業,無不是在為君分憂,為百姓謀福祉,你一句鑽營就是侮辱朝廷命官!」
方越笙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顯然沒將他的分辨放在心上,林玄英氣結。
方越棋撇了他一眼:「林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我們兩兄弟只是老實本分的平民百姓,林大人別把威風往我們身上使。」
「你不看看你堂弟那張嘴有多氣人!」林玄英氣道。
「到了!」方越笙突然叫了一聲,轉身走進街邊一家店面里。
林玄英抬頭看了看匾額,是一家叫御風齋的店鋪,專賣些筆墨紙硯之類的器具。
「你們到底幹什麼來了?」林玄英問道。
「我哪知道,他非要拉着我出來逛街買東西。」方越棋也抬腳走了進去,只見方越笙已經挑了一堆顏料毛筆畫紙,堆到櫃枱上讓老闆結帳。
「這些全要了。」方越笙十分豪爽地道。夥計應了一聲,開心地把東西包起來。
「越笙,你什麼時候對書畫感興趣了?」方越棋奇道,「這是轉性了?」
「凌戟出門了這麼多天,我要把每天看到的美景,碰到的趣事畫下來,等他回來拿給他看。」方越笙抱着打包好的用具,興奮又憧憬地道。
「……」
雖然凌戟沒有在這裏,林玄英和方越棋總覺得自己似乎又撞破了什麼不該看到的事情似的。這種感覺實在在是——太讓人討厭了!
方越棋望了一眼林玄英,林玄英也看了一眼方越棋,兩人情不自禁地摸着額頭移開了視線。
「喲,這不是方世子和方公子嗎?」一個不太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語氣中帶着顯而易見的惡意。
林玄英抬頭望去,竟然到許久不見慕晨從店鋪的二樓走了下來。
慕晨一席藍色長袍,身後還跟着幾個啟明書院的學生裝扮的年輕男子,負着雙手緩步走來,微微眯起的雙眼打量着三人。
「當日一別,數月未見。我還以為兩位方公子早已經離開京城去謀生路了呢。」
林玄英見他這副態度,不太高興地道:「慕晨,別惹事。」
「我惹事?」慕晨瞪了他一眼,「我什麼時候惹過事?倒是你和凌戟功成名就了,就將我們這些舊日好友拋之腦後了。也是,誰讓我們沒有本事呢,到現在也沒能考個功名出來,仍是白身一名,如何與你們這些天之驕子相提並論。」
凌戟回京之後,慕晨不是沒去找過他。只是凌戟居然絲毫不念舊情,連見也不見他,隻字片語也沒有回覆給他,弄得慕晨十分火大,卻又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過凌戟。
方越笙對慕晨的印象已經有些淡了,看了半天才想起來這張眼熟的臉好像是以前經常對他冷嘲熱諷的那個人,每次都把他氣得不輕,轉頭再拿凌戟撒氣。這些事情如今想來,遙遠的好像是上一世的事了。
「不好意思啊,我們如今在京城裏過得挺好的,不需要去別處謀生路。」方越笙操着濃濃的鼻音反唇相譏。
依稀記得凌戟以前對這個慕晨好像挺縱容的,方越笙用挑剔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慕晨。眼睛沒他的大,鼻樑沒他的挺,嘴唇沒他的紅,皮膚也沒他的細。總結,長得不如他好看!
慕晨被他那別有用意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怒道:「你看什麼看?!」
「我還不想看呢,你又不好看。」方越笙不屑地移開視線,「想看好看的,我就回府照鏡子就好了。」
慕晨火冒三丈。誰要跟他比什麼好看不好看,又不是女人!可是被這個傢伙說不如他好看,他怎麼就這麼憋屈呢?!憋屈還不能反駁,否則倒像真的刻意跟他比美了,這算什麼事?
「堂哥,林玄英,我們走。」方越笙興致缺缺地道。
慕晨怒道:「方越笙!你們以罪臣之身寄居在神武侯府也夠久了吧!玄英,你怎麼不勸勸凌戟,他這樣根本是自毀前程!」
林玄英眉頭一皺,還未開口,便聽到方越笙認真的反駁道:「你說錯了,不是寄居,神武侯府就是凌戟為了讓我住得舒適才要住進來的。」
慕晨氣得胸疼,怒道:「你簡直不知所謂!明明寄人籬下還一點自覺都沒有。你這是攜恩邀寵!哼,不過是仗着以前對凌戟有知遇之恩,現在就這樣賴上他了。凌戟就算承過你們的恩情,他當初也早還清了。現在你們賴上便不走了,簡直是無賴行徑!」
「凌戟樂意。」方越笙趾高氣揚地道,「我就算要走凌戟也會求着我留下來,你就算要見他他也不會理你。這就是區別,你別自作多情了!」說完昂首闊步地走了出去,不管慕晨被他氣得臉色鐵青手指哆嗦地指着他的背影。
「簡直是不知羞恥,毫無廉恥!凌戟怎麼會對這種人青眼有加?!」
林玄英和方越棋一起抬頭望天。
好好的舊敵見面分外眼紅,怎麼被方越笙攪和得好像情敵爭寵似的?!慕晨就沒覺察出什麼不對來?這幹什麼都能秀恩愛的技巧,簡直是天賦異稟哪。
見方越笙已經走得沒影了,慕晨紅着眼睛轉向林玄英。
「林玄英!連你也被蒙蔽了嗎?!」他瞪着一旁的方越棋,「這兩兄弟簡直一樣的不知羞恥!一個扒着凌戟一個扒着你不放!」
林玄英差點被口水嗆着。凌戟和方越笙之間那是什麼情況,他們完全不同好嗎?!
看慕晨還要再說什麼,林玄英一把拉起方越棋:「行了,我沒心思跟你做口舌之爭。後會有期了慕公子。」說完一溜煙地跑了,也不管慕晨在後面氣得連聲大叫。
林玄英拉着方越棋一路跑了出來,腳下用上了些許輕功,省得又被慕晨追上來。一直跑到人員稀少的一條巷子口外才停了下來。
「真是,今天怎麼就碰到他了。」林玄英抹了抹額頭。
方越棋一直沒出聲,林玄英轉頭看他:「你怎麼了?怎麼這麼久不說話?該不是生氣了吧?慕晨這個人就是嘴壞,以後避着他就算了。」
方越棋低頭看了一眼,林玄英順着視線看過去,才發現自己還緊緊抓着他的手,連忙鬆了開來。
這一松,本來沒什麼的也好像有什麼了似的。都怪那凌戟和方越笙,把京城貴公子的圈子風氣都帶偏了。
林玄英一僵,不太自在地咳了咳,眼神亂飄:「那個,左右無事,我送你回府吧。」
「不用。」方越棋冷哼一聲,轉頭自己走了。
西北邊境,風琉城外數十里處。
天色已晚,大軍安營紮寨,開始埋鍋造飯。
親兵已將大帳支起,桌榻擺好,凌戟走了進去,脫下外面的盔甲,掛在木架上。
帳簾突然掀開,親兵懷裏抱着一個小小的娃娃走了進來。小娃娃大概兩歲左右,面容有些黑瘦,似乎長期營養不良,沒有得到妥善的照顧,只有一雙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閃着無邪的水光。
一看到凌戟,小娃娃馬上張開小手上下揮舞:「爹爹抱抱,爹爹抱抱。」
凌戟笑着走了過來,從親兵懷裏將小娃娃接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