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過去,曦兒終於醒了,只是任性了,卻連話都說不出來,不過,已經可以檢查了,孟錦云為她做了全身檢查,然後和幾個醫生繼續討論手術方案。
得出了最後的結論,三天之後,做手術。
三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可對於歐雅蘭而言,是最煎熬的三天。
不管手術的成功率多大,都存在風險,哪怕只有一點點的可能會失敗在孟錦雲的生命中,從來沒有失敗的案例,可是,還是有些擔心。
畢竟,這次的手術,且不說她本身的安全,她的女兒,沒出生兒子,可都一起壓在這次的手術里,總免不了擔心。
這幾天,她每天都睡不安穩,為了能放心,她已經把休息的地方移到了治療室的空房裏,跟墨琛一起,住在曦兒的隔壁。
拿着毛巾,為曦兒擦手擦腳,曦兒不能移動,所以,需要按時給她擦身體,現在天氣比較冷,室內又是恆溫,只需要每天擦一次就好了。
曦兒還是躺着,臉色蒼白,唇色更是白如冬雪。
不過,人清醒多了,可以清醒很長時間,只是容易犯困。
人瘦了一圈。
一雙眸子看着歐雅蘭因為彎腰給她擦腳而特別明顯的肚子,小小的聲音響起。
「媽媽······」
因為身體極度虛弱,聲音很輕很弱。
若不是歐雅蘭在離她那麼近的地方,估計都聽不到。
聽到聲音,歐雅蘭忙的看着她,眉眼中儘是溫和,輕聲問道,「怎麼了?媽媽擦得太用力了麼?」
曦兒低聲說了一聲,「沒······」
歐雅蘭才溫柔一笑,坐在床邊,輕聲問道,「那怎麼了?哪裏不舒服麼?」
曦兒看着歐雅蘭的肚子,糾結着問,「媽媽,是不是要用弟弟來救我?」
聲音有些死氣沉沉的感覺,一點都不像平日裏活潑的女孩。
歐雅蘭聞言,猛然一怔,隨即擰緊眉頭問道,「誰跟你說的?」
這事情怎麼能夠跟曦兒說······
曦兒小唇緊抿,有些難受,「靜姨跟我說的,靜姨說,曦兒有權利知道,媽媽,可不可以不要這樣這樣做?」
她不想這樣做······
「曦兒,媽媽是救你,這是唯一的辦法······」
曦兒咬緊小唇,有些失落,「可是,媽媽,曦寶貝身體那麼差,我不想弟弟也跟我一樣,好難受······」
歐雅蘭心口一窒,隨即開口,「胡說,這是不可能的事,別想那麼多,你不是說想要好起來麼?只要你能好起來,這些都不算什麼,你明白麼?」
主要她能安好,一些都值得!
曦兒緊咬着唇。
昨天檢查的時候,她聽到外婆和一個醫生說的,如果要治好她,弟弟可能會身體不好,她不要弟弟也身體不好。
她身體從來都沒有好過,一家人都擔心她,一直吃藥,一直都沒有好過,她不要弟弟也這樣。
她討厭生病。
一雙大眼睛,波光盈盈,看着歐雅蘭,有些乞求道,「媽媽,曦兒不要弟弟也跟曦兒一樣!」
歐雅蘭沒說話。
曦兒低聲道,「曦兒想好起來,可是媽媽,如果我好起來了,弟弟卻因為我身體不好,那我寧願不要好起來,我是姐姐,我要好好保護弟弟·····」
聽到這句話,歐雅蘭無奈一笑,「你這小丫頭,想那麼多做什麼?你要好起來,才能保護弟弟啊,再說了,你不相信媽媽,難道還不相信外婆麼?外婆一定可以讓你和弟弟都好起來,所以,不要擔心!」
「可是······」她還是好怕。
「別可是了,你好好休息,媽媽先出去一下,等一下讓你爸爸進來陪着你!」
「你看······又想岔開話題······」
「趕緊睡覺,不許胡思亂想,媽媽先出去叫你爸爸來陪着你!」
「哦!」
歐雅蘭才站起來,看了一眼閉上眼睛要睡覺的曦兒,眼中划過一絲無奈,轉身走出去。
叫了在隔壁正在操作着筆記本電腦處理事情的墨琛去看看曦兒,她便轉身走出治療室,走過花園,便是他們日常居住的別墅。
只是人剛走進來,就看到洛影走來,好像是要去找她。
看到她,洛影急聲道,「miss,季承侑和顧夢瑤人已經在洛杉磯,因為沒有您的允許,所以那邊的人不敢讓他們上島,你看·····」
歐雅蘭聞言,面色一變,「他來做什麼?我現在不想見他,置於顧夢瑤······她怎麼會這個時候過來?」
她現在不想看到季家的任何人。
洛影道,「聽說,季承侑已經宣佈聖誕節當天和顧夢瑤在a市舉辦婚禮,應該是為了婚禮的事情,他們去公司總部找過二小姐,只是二小姐不在洛杉磯!」
歐雅蘭聞言,一怔,隨即冷嗤一聲,「聖誕節?季家死了兩個人,他竟然選擇這個時候辦婚禮,不過······這一天辦婚禮,怕是瑤瑤的主意吧!」
顧夢瑤一直想要讓他們兄妹關係緩和,聖誕節是他們的生日,這一天結婚,且毫不顧忌季家近期的那麼多事情,想必就是想利用和一天來緩和關係。
可是,碎玉重修,也有裂縫!
何況是兩個一開始鑄造之時就已經分別做成不同形狀的玉石。
「那您的意思······是打算怎麼做?他們已經在洛杉磯了!」
若是拒絕,也不太好,若是把人接來,會不會鬧出什麼啊?
歐雅蘭有些猶豫。
現在島上需要的是平靜,為此,她連黛茜和kselun都沒有叫回來······
「你告訴瑤瑤,就說現在不方便,讓她們先在洛杉磯住兩天,過兩天再來!」
明天就要手術了,多人在這裏,不好。
而且,誰知道季承侑上島,會不會又做出什麼事情。
不管是誰,都經不起這樣的心神衝擊。
「我知道了!」
「嗯!」
黎靜正在和黛茜視訊。
因為明白現在不適合多人,若是黛茜知道,怕是卡莉伊夫人也要來,還有kselun,所以,並未透露島上的情況。
就連萘婭夫人,都沒有讓人告知曦兒的情況,萘婭身體不好,經不起這些打擊,現在在玫瑰園養病,沒人說,她也不知道這裏出事了。
兩人的視訊內容卻不是工作。「要不要我查一下那個人是什麼來歷?」
黎靜擰緊眉頭,「如果我猜的沒錯,應該是那個人,不過安全起見,你查一下他的來歷,之前我就感覺有些巧合,現在就更離奇了!」
「那好,我會交代下去,不過······你們怎麼都聚在島上了?連琳琳也不在公司!」
「沒事······」
歐雅蘭直接推門進來,她一驚,隨即和黛茜說了聲稍等,就合上電腦,站起來,有些不解的看着歐雅蘭,「你怎麼上來了?」
她一字不肯離開曦兒身邊,澤東那麼上來這裏了?
她和歐雅琳都要處理公司的事情,所以,曦兒情況好轉,她們也就工作了。
歐雅蘭直接走進來,站在她的對面,問道,「你為什麼要跟曦兒說那些事情?」
黎靜聞言一怔,隨即瞭然,反應過來之後,淺淺一笑,「她問你了?」
歐雅蘭抿唇,隨即,走到落地窗前,看着遠處海浪,抿唇不語。
黎靜走出辦公桌後面,走到歐雅蘭身側,輕聲道,「我是故意要跟她說的,在這件事情上面,她有權利,也有知道的必要!」
歐雅蘭眉頭緊鎖,「可我不想,不想讓她心裏不舒服,她還那么小,剛才她說,能不能不要這樣做的時候,我實在是特別心疼······」
一個七歲的孩子,能明白什麼?
她的曦兒,七歲就懂得去心疼別人,讓她這個做母親的,感到心裏特別難受。
「可你要明白,只有她懂的她的生命,她的健康是怎麼來的,以後的人生里,她才懂得怎麼做,lan,你可以隱瞞任何人,可你不能隱瞞她,她的生命,她的健康是建立在她弟弟的健康上面的!」
曦兒是個懂事的孩子,可這遠遠不夠。
歐雅蘭沒說話。
黎靜仰天一笑,有些苦澀,「等她好了,或許她的生命,才剛剛開始,只有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來之不易,才能夠明白,該怎麼樣去做,才對得起自己的過去······」
歐雅蘭也明白,只是輕笑一聲,幽幽道,「她不會是我,也不會是蒂蘭·····」
蒂蘭愛而不得的痛,她一無所有的悲,她的女兒,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嘗試。
「對了,我問你一個問題!」
「嗯?」
黎靜想了想,道,「如果有一個人,可以刻意接近你,你卻感覺不到他是有目的地,那是為什麼?」
剛才黛茜跟她說,有人在調查她。
她想到了在羅馬遇到,又在莫斯科再遇的人,第一直覺就是他!
她第六感很準,一定不會有錯。
那個男人好似刻意接近,起碼在酒店門口的時候,是這樣的。
歐雅蘭聞言,倏然一怔,隨後若有所思的看着黎靜,挑挑眉,「你說的,是你的事情?」
「啊······」
歐雅蘭嘴角微勾,伸手拍了幾下黎靜的肩膀,笑道,「估計是真的有目的,下次見到他,一定要好好問清楚!」
黎靜無語,「滾!」
當她傻呀!
「你繼續吧,我先下去了!」
「嗯!」
······
被拒絕上島,雖然顧夢瑤沒說什麼,但是,有些擔心了。
以前她去過兩次無憂島,其中一次就是自己去的,因為歐雅琳事先交代,所以她去了歐公館,那裏的保鏢就讓她去了。
可這次,保鏢說,大小姐下令,任何人不得登島!
會不會是島上出什麼事了?
之前歐雅蘭和墨琛突然離開,她就有些奇怪,季承茜那會子也沒死,她應該會等到季承茜死了再走。
可是,突然離開,又在離開之後,派人弄死了季承茜,是為了什麼?
難不成······
曦兒的身體出問題了?
想到這裏,顧夢瑤不由得心驚。
看着顧夢瑤面色焦慮,季承侑倒是沒有什麼,雖然被拒絕見面,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可想起妹妹對自己的恨,也就釋懷了,有些事情,慢慢來吧。
何況,又不是徹底拒絕,過兩天,她就可以見他們了,雖然有些奇怪為何會如此,但是,她能答應見他,他已經滿意了。
遞上水杯,季承侑摟着顧夢瑤,輕聲道,「喝杯水吧,既然她答應見面,那就耐心等等就是了,強求不得!」
顧夢瑤卻搖搖頭,「不對,有什麼原因會讓她兩天都不能見我們,她若是不願意,會直接拒絕見面,可現在卻是說兩天之後讓人接我們去島上,怕是出事了······」
雖然她和瀾瀾之間也有了隔閡,但是,瀾瀾不會拒她不見,除非,是不方便。
季承侑有些無奈,「能出什麼事情?你多想了!」
歐雅蘭不願見他,意料之中。
顧夢瑤卻沒有打消疑惑,而是更加肯定,呢喃道,「莫非······曦兒出事了?」
怕是只有曦兒出事了,才會如此的吧。
季承侑卻不解,「曦兒?誰是曦兒?」
沒有人跟她說過,他自然不知道曦兒是誰。
顧夢瑤想了想,輕聲道,「是······瀾瀾和名稱的女兒,當年瀾瀾來m國之後,生下來的,身體一直不好,患有血癌,怕是她病情出問題了,否則,瀾瀾應該沒有任何理由不見我們!」
就算對季承侑有意見,可她並不會因為這些而拒絕見面,何況,連歐雅琳都不在洛杉磯,應該是出事了。
季承侑聞言大驚,「她有女兒?怎麼回事?」孩子不是死了麼?
一直以來,她從來不曾說過她還有女兒啊,而且,就算她說過她曾有過孩子,可當年發生的事情,即使她懷孕了,也不可能留得下來啊,怎麼回事?
顧夢瑤看着他,淡淡的說,「瀾瀾確實有一個女兒,而且也確實是墨琛的,但是,具體的事情我並不清楚,她從來不願多說,如今我跟她也不如當年親密,很多事情也不好多問,不過,也正是因為當年的事情,曦兒一出生身體就很不好,直到現在,都是病情反覆,怕是這次曦兒出什麼事了,可是,她······」
怎麼就不讓他們上島去看看呢。
季承侑聞言,面色大白,有些難以置信。
怕是當年有些事情他不知道的。
「如果我沒猜錯,她突然讓人弄死季承茜,其實不是做給你看,而是因為曦兒病情發作了,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季承茜,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曦兒的病,不管怎麼歸根究底,季承茜都該死!
季承侑沒說話,抓着頭皮,有些痛苦的咬緊牙關。
若是這樣,確實是自己真的錯了。
或許她做的一切,孩子的仇,才是關鍵所在。
他一直以為她被仇恨浸泡的失去了人性,可是,如今,其實他能理解了,孩子,母親,還有發生那麼多事情,她這樣,已經算是極好的了。
她當年生的是兩個孩子吧,死了一個,如今這個,竟是患有血癌。
她的痛苦,他全都不知道,什麼都幫不了她,還一次次的傷害她,或許,他真的是沒有資格做她的哥哥。
在她的生命里,從來都沒有給過她溫暖。
苦苦一笑,季承侑自嘲道,「她恨我,是應該的······」
她就算殺了他,也都是應該的,可如今,她沒有對自己做過任何事情,反而如今也沒有追究自己所有的傷害。
當年的事情,是他的沉默導致的。
她應該也殺了他來泄憤才對。
是因為血緣關係麼?所以才選擇釋懷······
顧夢瑤擰緊眉頭,道,「不行,我得想辦法去見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曦兒真的出事了!」
說完,拿出手機,打電話過去,依舊關機。
她只有歐雅蘭的電話。
想了想,拿起季承侑置於桌上的手機,翻找了一下,找到墨琛的。
季承侑有墨琛的號碼。
撥打了過去,這次倒是沒關機。
可沒人接聽。
怎麼回事?
打了幾次,終於有人接聽了。
「季承侑?什麼事?」是歐雅蘭的聲音。
聲音有些清冷,好似心情不太好。
聲音一出,顧夢瑤一喜,「瀾瀾,是我!」
季承侑也詫異地抬頭看着手機,側目傾聽。
聽到她的聲音,歐雅蘭聲音明顯換了許多,「瑤瑤?是你啊,你怎麼打電話過來了?」
顧夢瑤想了想,問道,「我······是不是曦兒出事了?」
那邊一頓,隨後輕聲道,「是有點事,你不用擔心,不讓你們來是因為曦兒需要清靜,現在她身邊都不能有太多人陪着,過兩天吧,等她情況好一些你再來看她!」
顧夢瑤擰緊眉頭,「可是,我還是不太放心······」
歐雅蘭那邊轉移了話題,「我不會讓她出事的,對了,聽說你們決定下個月結婚?恭喜你!」
說到婚事,顧夢瑤淺淺一笑,「嗯,聖誕節,我希望······你能出席,那天也是你的生日,如果你能來,就很好了!」
她選這一天,也是出於這方面的考慮。
歐雅蘭倒是沒拒絕,「這你放心,我會去的,不僅如此,到時候,曦兒也康復了,我也要帶她回去!」
「真的?那也好啊,只不過,雖然我希望你來參加我的婚禮,可更希望你是以承侑的妹妹的立場而來,可以麼?」
這也是她想要看到的。
那邊突然頓默了。
季承侑也有些緊張。
他想知道,歐雅蘭會答應不。
以他的妹妹的立場,就是,承認他們的關係。
也就是,承認他這個哥哥。
那邊靜默了一會兒,隨後淡淡的問,「季承侑在你身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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