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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火燒雲燒上來了,深深淺淺的紅色明朗絢爛,地面上的一切幾乎都被映照成了紅色。筆硯閣 m.biyange.com
在這一刻,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忙碌的事情,看着天空讚嘆,感謝守護神的慷慨,不但賜予了他們豐富的食物,還創造出這樣恢弘壯麗的美景。
益寧也不例外,只不過他更清楚火燒雲形成的原理,也清楚現在這個世界的背後並沒有那個所謂的守護神存在。
可是因為他本身所經歷的一切,他再也不會像地球上那樣,簡單粗暴的否認科學所不能解釋的一切,而是學會了敬畏和感恩。
他看着燒紅天際的雲彩發了一會兒呆,輕聲對旁邊的土堆說:「你看,這多漂亮啊。」他的意思是,這個世界多漂亮。
這裏是一片墓園,大大小小的土堆錯落分佈,益寧按照地球上的禮節給每座墳都立了碑,碑上刻了名字和銘文。
他身邊的這座,是綠央的。
今天,是綠央的忌日,也是這個世界重生的紀念日,綠央用一個古老的咒語結束了那場災難,讓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靈都免於覆滅的命運,可是自己卻永遠的離開了這片土地,同時離開的還有一大批人。
不管那一批人是怎麼死去的,是自願還是被騙,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但是他們獻祭的結果,終究是消滅了所有的惡靈,淨化了這個世界的陰暗與罪惡,終究是成全了活下來的人,包括他。
考慮到他們的家人和朋友並不知情,益寧跟木坤商量了一下,對外解釋的時候,這些人就變成了英雄。
他們不再是因為反對益寧而走到一起,而是為了對抗惡靈而集體做出了犧牲,他們變成了英雄,他們的家人和朋友也從傳言的陰霾中走出來,覺得臉上有了榮光,心中有了驕傲。
有了榮光和驕傲,就有了活下去的勇氣。
將帶來的酒釀灑在地上,益寧繼續跟綠央說話:「這是族裏新釀出來的酒,帶來給你嘗嘗,不過有點烈,別喝多了。」
「你我都是從神樹上結出來的,同氣連枝,」益寧頓了下,輕笑出聲:「這個詞真是恰當。老頭說,原本我的靈魂要進入你的身體裏面去,可是我來遲了,所以我變成了我,沒有變成你。但是你會那麼多東西,知道那麼多東西,你又是誰呢?」
苦惱的抓了抓頭髮,益寧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毫無思緒,索性搖頭道:「算了,我想不出來。有可能你也是守護神的一縷神魂?那老頭能將自己分成兩個,說不定就能分成三個」
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傳過來,益寧結束胡亂猜測,順着聲音望過去,是阿噶大叔。
幾年的時間過去,阿噶大叔老了不少,連背都有點馱了,扛着個鐵杴從墳堆之間轉出來,默默的往外走,似乎並沒有發現益寧。
「阿噶大叔!」益寧叫了一聲,揮揮手算打了招呼:「來看木香嗎?」
阿噶腳步一頓,轉頭看到益寧,趕緊過來行禮:「祭司大人,您也在這裏啊。」
「嗯,我也來看看他們。」益寧在綠央的墓碑上拍了拍,感慨道:「沒有他們,也沒有我們現在的生活,我們活下來的人總要心存感恩。」
女兒雖然死了,但卻是光榮的死去的,被當做英雄一樣敬仰,現在聽到益寧肯定的話,按理說應該感到驕傲,可是阿噶卻非但沒有這樣,神情反而有些扭曲,似乎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卻不是通常意義上的哭笑不得。
益寧仔細看他臉色:「阿噶大叔,你怎麼了?」
「撲通」一聲,阿噶扔掉鐵杴,突然跪在了地上!
益寧嚇了一大跳,趕緊站起來扶他:「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
阿噶大叔搖着頭,雙手捂住臉嗚嗚的哭着:「祭司,對不起對不起」
益寧停下拉他起來的手,眼神複雜的嘆了口氣:「大叔,你知道了對不對?是誰告訴你的?」
當年目睹此事的人,只有他和木坤、伊傑、索木幾個,木坤不會往外說,索木和伊傑在他的勸說下也答應保密。
阿噶大叔滿臉羞愧,涕淚滿臉,流進過長鬍子裏,把鬍子粘成一縷一縷的,聲音顫抖的不成樣子:「我一直都知道木香她是瘋了呀,居然做出那種事情!祭司您為木族帶來富足和安寧,她居然還想要那樣對待您,我想過要阻止她,可是可是」
益寧有些恍然了,他明白了為什麼那批被定性為英雄的家屬每一個在人前都是挺胸抬頭的,只有阿噶大叔,幾乎從來不參加任何的褒揚追思的儀式,也不願意跟別人多談木香的事情。
原來,他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事情的真相的。
益寧張了張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一方面,阿噶大叔在事情發生前就知道了木香將要做的事情,他卻沒有告訴自己,也就是說,在他尊敬的祭司和自己的女兒之間,他選擇了自己的女兒,所以他說對不起;另一方面,在事後,阿噶大叔沒想到的是,益寧對這些人行為的解釋,跟他所知道的根本不一樣,初時的驚愕過後,阿噶大叔並不是笨人,很快就明白了首領和祭司的用意。
是為了讓如他一樣的這些家人好好的活下去啊。
所以,他根本無法像那些不知情的人一樣,從心底感到驕傲和自豪,反而是更加的羞愧難受。
所以,這些年阿噶大叔根本不能像那些什麼都不知道的人一樣,發自內心的驕傲,恰恰相反,他正是因為知道了,所以更加痛苦。
直到今天。
益寧扶起痛哭流涕的老人,略加猶豫之後,把當年事情的原委仔仔細細的告訴了他,包括自己對綠央身份的猜測。
「我、小綠和綠央都是自守護神而來,綠央很有可能是繼承了守護神記憶的那個,在某種程度上,他才是守護神真正的繼承者。當時的情景太過險惡,只有兩個方法能拯救這個世界。」
益寧拍了拍綠央的墓碑,露出真正的尊敬和感謝:「一種是我跟小綠合魂,短暫的獲得守護神的力量,鎮壓惡靈之後很有可能會消失一個;還有一個就是綠央犧牲自己,加上自願獻祭的人類靈魂,這種力量無比強大,也能消滅那些已經迷失了本性的靈魂。」
老人聽得目瞪口呆,益寧卻根本不管他到底有沒有聽進去,自顧自說下去,神色開始變得痛苦:「我上一世活得渾渾噩噩,回到這個世界之後,卻有了牽掛我不想死,所以綠央就犧牲了自己,成全了我這樣的我,是不是很自私?是不是根本就配不上你們心中完美祭司的形象?」益寧眼神幽暗,擰着眉頭,嘴角卻帶着自我厭棄的嘲笑。
「哥哥!」一根藤蔓突然從地上竄了起來,綠影婆娑搖曳,幾下就變成了一個小孩,光着小腳丫,露着小肚子,只在腰間圍了一圈樹葉,正是小綠。
「哥哥,綠央哥哥沒有死!」小綠噠噠噠的跑過來拽着益寧的手搖了搖,擔憂仰着小臉看他:「哥哥不要難過。」
仿佛正在凝聚的黑暗磁場突然被打斷一般,益寧一下子醒了過來,深吸一口氣,將剛才那陰暗的感覺拋在腦後,也許一直以來,這件事就是深埋心中一根刺,不去觸碰,永遠不會發現。
「哥哥不難過」益寧慈愛的摸摸小綠長滿毛絨草葉的腦袋,為小綠的懂事感到欣慰,突然睜大眼睛,驚呼:「你說什麼?」
「哥哥不要難過。」小綠重複,心中擔憂更甚,哥哥怎麼看起來好像變得更傻了哦。
「不是,是上一句。」心提到了嗓子眼,益寧沒注意手勁兒,一不小心揪下了幾片葉子。
小綠小臉一繃,聲音帶上了哭腔:「我說綠央哥哥沒有死!哥哥你居然揪我的頭髮!嗚嗚」
益寧尷尬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碎葉,腹誹:「你自己閒着沒事的時候還揪着玩兒呢,我不小心拽掉了兩根就不行了?」但是卻知道這話只要一說出口,保准這小傢伙就炸了。
沒辦法,誰讓他這幾年把他寵的太過,完全就是當兒子養了,導致這小子現在脾氣大的很,越發無法無天了。
只好開口哄:「對不起了,哥哥只是太着急了嘛,小綠能原諒哥哥嗎?」
小綠正假哭的起勁,聽了這話小眼睛轉了兩圈,伸出小胳膊:「那哥哥抱!」
益寧撇了撇嘴,就知道是這一招,這小子雖然個子沒長,但是一年年過去,益寧就儘量不再像小孩子那樣對他,諸如親親、抱抱這些行為就逐漸沒有了。可是小綠卻是天生戀兄狂,想方設法就想黏在他身上。
抱了一下,小綠滿足了,在益寧的追問下,指着墓碑後面的一顆小苗苗:「綠央哥哥好好的長着呢。」
看着那不知道是顆草還是棵樹的植物,益寧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但是,無論如何,只要還有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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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之後。
木坤覺得自己要死了,因為他已經很老很老,老到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
費力的轉頭,用有些渾濁的目光去尋找那個陪伴了自己一生的人,那個他在神山上第一眼就看中了的,擁有神奇力量的祭司。
益寧握住他的手,輕輕的拍了拍,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都說歷經世事,人會變得成熟,喜怒哀樂盡皆藏於心底,不會再像孩子一樣輕易的大哭大笑。
可是已經七十多歲的益寧仍舊哭的像個孩子,因為他這輩子雖然經歷世事,但是卻一直有雙堅強的臂膀護着他,將那些讓人心變得滄桑麻木的東西擋在外頭,所以雖然外表已經蒼蒼老去,但是益寧那顆被保護的很好的心,還是一如最初的柔軟善良,敏感多情。
「不要不要怕」木坤艱難動了動唇,想要笑一笑,卻沒有成功。
「我、我不怕」益寧抽噎着看着他不滿老人斑的臉,縱使他已經擁有了難以想像的財富和地位,卻仍舊無法解開時間的奧秘,無法留住愛人的生命。
老化的機體連支撐呼吸都難以做到,木坤的呼吸漸漸變弱,間隔逐漸增長,目光卻死死鎖在益寧臉上,不捨得離開。
他是他一輩子的寶貝,因為他,他這一生才能如此波瀾壯闊,如此精彩紛呈。可是,現在他就要離開了,誰來照顧他的小祭司呢?
目光終於從益寧臉上移開,木坤看向床尾,有着綠色頭髮的小孩子,直到小孩不情不願的點了下頭,渾濁的雙眼中終於露出一絲笑意,放心的停止了呼吸。
因為器官衰老的厲害,木坤沒有聽見益寧抽噎之間說的那句模糊的話:「我不怕你死,我怕疼。」
可是不久之後益寧就放心了,因為一點兒也不疼。
血液緩緩流出,身體逐漸變冷,益寧開始覺得無聊,生命的最後,一般人都干點兒什麼呢?
益寧開始隨大流的回憶人生,卻發現他所有能想起來的記憶,都跟木坤有關。
從最開始的烤竹鼠、野狼口中救下他,到締結祭司的承諾;從下山後一路疾行,到最終到了木坤的二層小樓;從第一顆種子發芽到收穫季堆成小山的糧食;從讓他措手不及的親吻告白到那滿山滿谷的神奇桑蘭花;從猝不及防的惡靈到殘酷殺戮;從綠央的自我犧牲到災後重建的眾志成城益寧嘴角上翹,得意的微笑。
這是一個神奇的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