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毅走出大殿,路明清姿落落,於昭昭明霞間,漸生出某種新華,他上前與他並看朝陽,欣然言道:「就我看來,前輩的傷勢似有所改善。」
路明笑道:「此乃小友之功也,小友不屈不撓,總算解救了這一方天地,老夫驟聞此事,心頭忽有所感,竟滋養出絲絲生機,料來此傷來日可合。」
趙毅笑道:「晚輩可不敢居此聖功,倒是願錦上添花,此乃九劫陰陽泉水,對前輩傷勢想必有些幫助。」
路明接過玉瓶,笑道:「你這幸運的小子,竟能得此物,有此物,老夫更有把握了。」
趙毅正色道:「我料何朗終會放下,還請前輩給他一些時間,晚輩此行已近完滿,歸期已近,就此拜別!」
路明扶其臂,笑道:「小友何須行如此大禮,一切就依你!分別在即,老夫且以此物相贈,小友切勿推辭,雲元真君在紫陽塔相待,小友快去吧!」言罷,飄然去矣。
趙毅遠望着路明漸行漸遠的背影,心底莫名悵然,直到形影消散,才細看掌中玉令,明清如水,皎然如月,紋路優美暢然,中間鐫刻着一個小小的古字:易。
他撫摸着掌中玉令,忽地玉令綻出一股沛然的生機,籠罩着身心各處,大地如意決自行流轉......
久久之後,他才邁開大步直往紫陽塔而去,立於巍巍紫塔下的雲元真君,正遠望街市中的名利熙攘,唇角含笑,意態甚得。
趙毅躬身道:「趙毅拜謝前輩多次照顧之恩!」
雲元真君揮了揮衣袖,饒有興致地道:「你可知道當日本座經過此間時,感到一股滄桑暮氣,沉沉如死,爾今,卻是一片生機,蓬勃精神,飽滿有力,就此而言,你可是對這一方世界有恩啊。」
趙毅正要謙虛兩句,卻見長空異力翻騰,只往二人所在之處滾滾而來,他看了一眼雲元真君,見她亦是一臉茫然,正凝神猜想時,那神秘異力,如醍醐灌頂,當頭灌下。
他甚至來不及和雲元真君招呼一聲,就地盤坐,敞開身心,一任這神秘元力,沖向氣海。
這股神秘的力量漸漸濃烈,趙毅感受着那濃濃元力上,竟然有種當日在天焰宮地幽古泉旁,彩靈孵化後,自己所感到的哪一種介於靈氣與元力之間的創生之氣。
這生機勃勃的創生之氣慢慢充盈識海,心頭,四肢,百骸,五臟,六腑......
他深切的感受到身心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大圓滿,那是身心從未企及的高度。
神秘的異力依舊源源不斷,更加濃烈,如激浪,似猛火。
趙毅想了想,敞開肉身之上的一切束縛與防護,任這股力量沖刷,煅燒着自己的肉身。
這神力極大地改善了肉身的同時,他就遠離了化氣圓滿,神力再度充滿識海、身心,他又回到化氣圓滿,然後呢他就再以神力洗鍊肉身......
如此循環往復......
當他運用神識,內視五臟六腑,識海氣海時,旋即大喜,原來他發覺神識、靈魂、靈覺都取得了極大地精進。
趙毅一直以來,肉身精煉已極,元力積累也極為雄厚,相形之下,神識、靈魂就成了他的短板。
然而,此時此刻,這股來源莫測的神秘的創生之氣,不但是醞養肉身的神力,竟然更是神魂的源泉一般,無需轉化,就那麼直接滋養着神魂,神識。
雲元真君乍見這個神秘的力量時,她遠勝趙毅千萬倍的神識,早已感覺到這股力量,與天地本源相近,卻又蘊含着人心深處的生機,與生命本身的生動與丰采,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可以確定不是什麼壞事。
她就移身退在一旁,為趙毅護法。
不知過了多久,那股神力,緩緩淡去,趙毅這才收了大地如意決,他身上的寶光,緩緩斂去,他長身而起,笑道:「多謝前輩!」
雲元真君感覺到他身心處散發出祥和寧靜的氣息,沛然浩大,有種讓人戾氣消弭,塵念遁逝的神秘光彩,她笑道:「很好,想必來日即可鑄就道基了吧!」
雲元真君見他點頭,忽又皺眉,她笑道:「你別問了,本座也不知道一種什麼力量。」她遙望不老聖城,「不過應該與你給這個地方帶來了生機和希望大有關聯。「
「難道幫助他人走過絕望與黑暗時,他身心處所綻出的攜帶生機與希望的神秘力量,才是我修煉的源泉嗎?」
趙毅遙望天日,心頭不再迷茫,暗暗道:這就是我的道。
他忽又笑道:「不老天國覆亡已是朝夕之間,不過似乎尚有未竟之事。」
雲元真君笑道:「那些事情就不用你這小子去擔心了,此次何朗擄劫你是他的失策,此時已經驚動眾位聖者,他們已然全力追尋天國餘孽,相信不老天國已然不復存在,已經耽擱不少時日,即刻即回天瀾城吧!」
她飛袖一抖,幾朵彩雲飛上雲端,在長空飛舞片刻,忽地凝聚成一朵蓮花,雲元真君袖中捲起一波清光,將趙毅送入雲頭蓮花中。
趙毅立身蓮上,遙望天際,但見大日艷艷,新華昭昭,榮耀八方,綻出無限生機,他暗道:願這是這一方天地真的迎來新興的一日。
這雲海彩蓮不愧是元神真君的座駕,穿雲破霄,天涯咫尺。
立身九霄,自是風光無限,雲景天清,他身心飽滿,尤覺海空天空。
一日,雲海彩蓮飛速漸緩,趙毅起身極目四望,只見一城如花,迎風而開,緩緩盛放眼前。
趙毅正看得入神,雲元真君的聲音裊裊傳來,「本座要去前方花城看望一位故友,此城禁止男性出入,你且在前方的這柳江鎮上等我。」
趙毅只覺身軀一輕,如牽線木偶一般已置身碧水江畔,正是漁歌悠揚,楊柳青青。
這時,袖中神識波動,數日苦耐,楊曼終於甦醒。
數日傷痛,她不減丰韻,不見消瘦,反而風情萬千,盛顏如花。
她滿眼新奇的望着眼前的江邊柳色,敢情她一直鎖身天外天,不曾見過塵世生活。
這裏小橋流水,漁舟閒閒,漁家女兒斗笠蓑衣,採蓮姑娘,婷婷如蓮,蓮歌笑語,更勝清光波影。
她目視江上,眼底光彩紛呈,烏篷船兒悠悠蕩蕩,側眉笑道:「她們不求長生,卻已得逍遙。」
趙毅亦遠看江景,沉吟片刻,只覺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兩人比翼而立,同看江上閒適,久久不語。
一道清和的聲音徐徐灑向江上,「二位小道友好興致!」
二人側身,只見一人安然立於身旁,正遠望煙柳雲水,她青絲落落,不勝簪飾,月白色長袍,透出松香隱隱,修眉婉然,明艷而嫻靜,嫵媚而幽雅,細細看取,似已年近三旬,似又豆蔻年華,其眉宇清華時新,眸中清光不老,只是一角素淡飛袂,已自有一番韻致。
楊曼為師尊陳歡訓養,心底禮數根深蒂固,正欲以禮拜見,卻見趙毅巍然不動,只是緩言道:「仙子有禮!」這才依依作罷。
此時的趙毅,慣見人族至聖,更兼修為精進,內心飽滿,由內而外,周身綻出燦然神輝,其氣度風神,竟然直與眼前這修為莫測的修士比肩並起。
那人對二人的禮數,恍若未覺。
只是遠望江水的漁帆蓮影,緩緩道:「這俗世的清歡,豈能比得上真正的長生大道,萬世逍遙?只是一勇之夫,憑兩膀氣力,即刻肆意踐踏這裏的寧靜安逸,定其生死榮辱,他們有何逍遙可言?」
趙楊二人聞此言,思慮一刻,心頭一陣恬然平靜,適才他們受這一方寧和的感染,幾欲結廬江邊,欣然白首,幾乎以此為長生,此時聞得此言,心宇澄澈,端持本心,去盡享這片刻的自在。
忽忽已過半個時辰,那女兒道:「二位道友比翼其飛,鸞鳳和鳴,讓人艷慕,二位可曾聽聞天香坤體?」
趙毅目視楊曼見她輕搖螓首,於是道:「不曾聽聞。」
那女兒悠悠道來:「這是一種隱秘而罕見的體質,雖是仙道中聖體之一,卻因千年不現,而絕傳於當世各宗。這種體質的女兒,若過早破身,則長生大道斷絕,二位清歡蜜愛,朝夕相處,情難自禁,恐難以自持。」
那女兒言及男女之事,依舊是落落大方,語清詞雅,泰然處之,而聽者卻是羞怯欲死,以趙毅的修養都幾乎難以消受,遑論楊曼之嬌姿羞態?
她微含笑意,輕言道:「所以,二位道友欲求長生,還需放下眼前的俗樂凡快。」
楊曼乍聞此言,顧不及羞澀,緊緊握住趙毅的手,直盯住他的臉,趙毅輕撫她的手背,以示安慰,他悠然問道:「這與仙子何干呢?」
那女兒笑道:「我叫空花,是前方梵宇花城的弟子,我梵宇花城是佛家一脈,有一門鎮門聖法,叫萬花聖心訣,據我派傳承記載,此法乃是天香坤體最合適的秘法,而這位道友目前的功法,並不適合她,況且她已是道基將成,還有多少時日可供選擇?」
趙毅轉身扶着楊曼瘦肩問道:「曼兒,你可願意?」
楊曼抬眉問道:「那趙兄可願意?」
趙毅慢慢道:「我自然希望你習得聖法,證道長生。」
楊曼含笑點頭。
趙毅轉身道:「仙子能垂青曼兒,是她的福分!不過趙某若就這樣將她交給你,此心難安。」
那女兒道:「那趙道友可隨我同入花城,面見師尊,以安道友之心如何?」
趙毅笑道:「據說此城禁止男性出入,仙子確定可以嗎?」
那女兒欣然笑道:「大道之左,必有小路,只是找不找得到,行不行得通的問題了?」
她揚手抖出一片翠葉,飄浮眼前,徐徐張開,直若一團綠雲,三人同登綠雲,飄飄然去矣。
百里花海,萬香襲人;排紅列翠,縱橫成陣。
一草一木,盡顯女兒家的巧思,引泉立石,全展巨匠之氣度。楊曼拂花弄枝,掬泉依石,好不快活。萬花叢中笑時,她身上更是出芳香馥郁,尤甚昔日。
旁觀者清,趙毅越發覺得楊曼就該留於此地,暢想她依臥花叢的嬌態,不由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