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七節 刀
火焰燒起來的時候,暮色也就漸漸的降臨了。
有着烏雲籠罩的夜空低沉沉的,沒有一點光芒,乃至於旁邊的樹林都增加了幾分深邃的感覺,夜風吹來的時候,這片草地的感覺就仿佛暮色低沉下的大草原,一個個的蒙古包分佈四周。家明在火堆上烤牛肉串的時候,東方路走了過來。
「不是吧,你又捉弄小婉。」
「她興致高昂,我只是隨口答應一句而已。」家明攤了攤手,「最可恥的是她還賴賬了。」
「我看你有玩弄她感情的嫌疑……」
「你給錢我啊?」
東方路愣了愣,隨即攤了攤手:「ok,沒有就最好啦,你都有葉靈靜跟柳懷沙了……而且那是我妹妹……」
他將一根柴枝扔進火堆,言語之中隱約有着一絲警告的意味,那畢竟是他的妹妹。整個下午的天色似乎都有下雨的可能,到得此時雖然還沒有實現,但草地上的眾人都已經在組織人員的安排下開始為帳篷做一些防水準備,在大雨之中住帳篷,對於這些人來說顯然也是一種難得的新穎體驗,因此興致都相當的高昂。
「今年下半年我就要去北京讀大學了。」頓了一頓,東方路說道,「然後,你們還有一年,小婉在這邊,基本上就是一個人了。」
家明聳了聳肩:「以前偶爾在街上遇見,她哪次不是前呼後擁的一大幫朋友,你擔心什麼?」
「小婉習慣當領導者,你要說朋友,能有幾個呢,我剛才看見她坐在那邊的草地上思春的樣子,她恐怕是把你當成朋友的——主要是因為你不怎麼理她。」
「簡單來說。你就是在說你妹妹比較犯賤吧,別人對她好她不搭理,非得抽她她才開心。」
「性格高傲點的女孩子,大多有這種毛病吧,當然不是說全部……」東方路不以為忤地笑了笑,「不過,小婉就是因為你沒怎麼搭理她所以才有了當朋友的契機地,不是嗎?當然最主要的是。她始終鬥不過你。」
「一會兒警告我那是你妹妹,一會兒又暗示她對我有好感,你到底想說什麼啊?」
「事實啊。」東方路扭了扭頭,「不過她不適合你,或者說你也不適合她……怎麼說呢,就是希望我去北京之後你作為朋友照顧一下小婉,只是請求,反正現在說起來你也不討厭她吧。而且就算她喜歡你。假設你們混在了一起,我覺得總有一天也會分開的,哪怕沒有靈靜跟柳懷沙,這單純就是……你們不適合……」
「喔……」家明遺憾地攤了攤手。
「小婉她吧,其實有些方面挺少根筋的……」東方路絮絮叨叨。
「這點我早知道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話沒錯,我老爸當初當上掌權人,有媽媽的幫助在內,後來老媽死得早。老爸的位置就不穩,當時我們還小,看見那幫人勾心鬥角地想搶位置,也沒有把我當成真正的繼承人來看待,私下裡冷嘲熱諷啊什麼都有,小婉她性情偏激,從那時開始對這些人就很不待見,以至於她一直說要靠自己。現在都很少找家裏人地關係。」東方路回憶着,「那時候老爸跟我說要忍,所以……小婉大概覺得我太軟弱了,一點骨氣都沒有,後來就跟我慢慢地疏遠,大家都是小孩子,稍微疏遠之後,關係也就變得不冷不熱的。不過……星夢號的那次事件給了我們很大的衝擊。兄妹關係能再好起來也不容易……」
一轉頭,只見家明滿臉古怪地瞥着他。笑了出來:「你跟我說這些幹嘛?你是玻璃啊……」
「靠……有感而發,說一下沒關係吧!」東方路笑道,「反正如果有事,你能幫就幫一下啦,對你來說也不過是舉手之勞,呃……那邊那熊貓眼的傢伙幹嘛總是往這邊看過來……」
家明扭頭一看,從那邊望過來的卻是一臉淤青的譚君榮,他此時臉上貼了好幾塊膠布,一個人站在營地邊。由於下午發生的那場轟轟烈烈地示愛,這個小團體目前正處於四分五裂的階段。王渙文與譚君榮的廝打因為東方婉的突然介入而暫時終止,但彼此自然已經看不順眼,不過說起來,譚君榮的這場示愛也真地夠震撼,原本與王渙文就已經準備分手的杜麗被弄得心煩意亂、掙扎不已,之前要利用譚君榮來對付葉靈靜的想法早已拋到九霄雲外。
杜麗陣腳全亂,何雲的計劃自然也已經泡了湯,最憋屈地是根本就不知道這種變化到底是怎樣發生的,先前還對葉靈靜大感興趣的譚君榮突然調轉矛頭……這算什麼,愛情使人發狂可以理解,不會使人發瘋成這樣吧。而在王渙文,他原本與杜麗間就已經有些不對,不過也僅僅當成戀人之間的小情緒,但是當譚君榮表白之後杜麗還是那副冷漠的樣子,大受刺激的王渙文自然便將這種冷漠無限放大,並且與表白的行為掛起鈎來。兩人又是一次爭吵,王渙文罵她喜新厭舊、水性楊花,杜麗罵他腦子有病、神經兮兮而且只會用下半身思考,一通大吵之後,兩人也陷入冷戰。
就這樣,黑暗降臨,其他人都明智地選擇了各不相幫,明哲保身。王渙文心中沮喪、掙扎,一來他還算喜歡杜麗,二來也喜歡杜麗的家世,但這個時候,道歉就沒面子,不道歉說不定就讓譚君榮那渣人趁虛而入了。另一邊,杜麗才不沮喪呢,反正她總有人愛,心中打地小算盤是該不該接受譚君榮——其實這已經沒什麼可多想的了,只不過才跟王渙文吵架,還沒有正式分手,被人一表白就立刻投入別人的懷抱,會不會讓人覺得她太隨便呢,又想去接近譚君榮。幫他處理下傷口,又有些不好意思,心下好生為難。
至於譚君榮,他是真正的欺善怕惡之徒,從知道家明周圍這些人的背景之後,就已經完全死了對靈靜的心思,既然被威脅着向杜麗表白,他也直接開始思考真正泡上杜麗地可能性。嗯,其實兩家強強聯手,也還不錯,但這時令他心中忐忑的是買兇殺人地那件事,香蕉哥在電話里罵得太兇了,當時還將他當成了神經病,現在想來,假如他們真地說到做到。別說自己全家大小,恐怕前幾天那些農村親戚當禮物送過來的幾隻雞都不會被放過。這時候他看着家明那邊,也在掙扎着自己該不該過去正式道歉和澄清誤會……而何雲,也在一邊努力尋找線索,反省着自己失敗地理由。
小小的營地間。一群人亂七八糟,似乎比瓊瑤的言情小說還要糾結幾分……
「大概是覺得你頭上那個補丁比他地正點吧。」家明達到了他的邪惡目的,這時笑着回答。
「咳……」東方路摸着額頭上昨晚被妹妹打到的地方,「這個啊……雖然我得承認自己從小就天賦異稟。不過最主要的還是得歸功於後天的刻苦和努力,一般人只是羨慕也是沒有用的……」
「真令人欽佩……」家明頓了頓,補充一句,「你的冷笑話……」
「其實我是認真地。」
「下次讓你妹妹打重點,給你個更正點的……」
兩人無聊地說了一會兒,東方路想起其它的事情:「對了,你跟那個凱莉.佛尼姆到底在搞些什麼事情啊?」
「你在炎黃覺醒的權限還不夠參與到這些事情裏面來嗎?」
「不夠。」東方路點了點頭,「而且我的方向不是如何戰鬥。這方面地事情,從我老爸那可以知道一些,但他也不會多說,不過……我怕這次的露營恐怕有危險……那個凱莉.佛尼姆今天一天都沒怎麼見人,而且若若她也完全不管的樣子,一些知道她來歷的人想要接近她,根本都找不到藉口……」
「凱莉啊……」家明朝着遠處汽車停靠地地方看去,透過篝火間的人影。穿着一身黑色外衣的女子正靠在一輛汽車的後背上舉頭望天。名為查爾斯的白人男子守在她的身邊,「我也不清楚她想幹嘛。不過……暫時交給她吧,這不是你可以插手的事情,還是別知道最好。」
「喔……」東方路攤了攤手,還沒有說話,後方的一隻帳篷里,東方婉忽然推着若若沖了出來:「喂喂!你們快來,若若說她有點不舒服!」
「什麼!」
兩人站了起來,向輪椅上地東方若望過去,穿着白衣的孱弱少女倒沒有多少難受的跡象,口中在說着:「沒有什麼事啦,我還沒確定呢,只是忽然覺得……喂,小婉……」
「你以前也總說自己沒事,要確定一下,說着說着就暈了,我去叫醫生和方叔叔去,沒事最好啦!哥哥你幫我照看一下她。」東方婉擺了擺手,一陣風似的跑去叫人。家明皺起眉頭:「你真覺得不舒服?」
「呃,也沒有啦,不是身體上的……」若若抿着嘴,因為心中不確定,此時回答得也是格外小心,「我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但是感覺很淡,所以……」
江海,霓虹閃爍的長街。
「老大,看這樣子有可能會下雨啊,要不要拿把傘。」
「靠,這種事情還用我來說啊,拿了走啊!」
這一片地方大抵是中低檔超市、商場雲集的街區,此時入夜不久,燈火與霓虹中,街上行人還有不少,不過因為天色的原因,看起來也沒有了多少繼續逛地興致,柳正此時正帶着幾個人從一家超市附帶地餐飲店出來,聽見詢問,此時撇了撇嘴。
「新人就是麻煩。誰收的小弟來着,怎麼就讓他跟着我了……」
「老大,傻強身手很不錯地。」
「比身手,哼哼,誰怕誰啊……」柳正一笑,「知不知道你老大我當年外號叫什麼,奪命剪刀腳啊!」
聽到這個有些耳熟的名字,後方幾個人疑惑地對望一眼。只有小孟仍然面不改色地跟着。柳正在前方伸出兩根手指:「知道奪命剪刀腳吧,我凌空飛起一腳,直接剪掉你腦袋啊!怎麼,不信?」
「呃,老大……這個……」
「老實說我也不信,哈哈,開玩笑地嘛,現在這年頭。能打不是一切了,二十一世紀都快到了,最重要的是什麼,頭腦,會賺錢才是正途。」他學着香港黑幫電影裏一樣講話。把幾個跟他不久的小弟唬得一愣一愣的,隨後再加上自己的見解,「當然能打也很重要啦,我也是很厲害的……」
說話之中。小孟在一旁抬起頭:「老大,這次事情叫手下人做就行了,你沒必要一起去啊。」
「什麼沒必要,他兒子想要殺我女婿,大人之間當然要見一面,放心,我又沒打算非殺人不可……」柳正擺了擺手,「他身價上億。真弄起來也實在有點麻煩,對了,老楊那邊準備好了嗎?」
「應該差不多了吧,他還沒打電話過來。」小孟說着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接通之後,方才遞給了柳正。
「喂,老楊啊,嗯……那你們就先出發部署吧。我隨後就到……這次我走一趟比較好……」顯然電話里又在勸他不要去。「不能鬧太大,也不能真的弄出人命來。我其實也只是想跟他們談談,頂多打他一頓,哈哈,你們讓那些年輕氣盛的動手我怕太重了,我也老了,打起來也不至於一下子就弄死了……呵呵……」
這樣說着,已經接近了停在路邊地小車,就在車門打開的那一瞬間,氣氛陡然間變了。
「老大小心——」
砰——
槍聲響起來,一個小弟被打飛了出去,路邊的兩個行人也在陡然間圍了過來,一瞬間,街面之上槍聲大作,在中國這片地界哪裏能隨處看到槍戰這種東西,近處的人群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片刻之後才瘋狂地逃散,遠處的人甚至還以為放鞭炮,有的還想過來看熱鬧。然而,只在幾秒鐘的時間內,七八個人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跟在柳正身邊的人其實也有隨身帶槍,只是他們使用地經驗還是太淺了,只有小孟,第一時間踹飛了一個殺手手上的槍,將他撞飛在車身上,兩個人扭打起來。
小車邊的人群要麼直接倒下,要麼轟然散開,柳正往旁邊一個剛擺開沒多久的夜宵攤跑了過去,拔出手槍,朝後方追來的人影開了一槍,隨後猛地掀翻了前方地桌椅,各種菜餚、湯汁亂飛,而後方那人,也在瞬間追了上來。
還要朝後方開第二槍,然而那人速度極快,將飛起的圓桌再次撞飛,身體也陡然撞向了柳正,一把抓住了他想要開槍的手。轟的一下,兩人撞翻了旁邊地小車,柳正的身體砸在了牆上,手槍頓時掉落。這人似乎也不是想要他的命,一隻手直接往柳正的頭上按去,要將他的頭往牆上砸,卻被柳正及時擋了下來,被按在牆上的右手如同蟒蛇般一番,反過來便要將這人的手臂扭住。
一片混亂,作宵夜的爐火轟地倒在了地上,濺起無數的紅光,圓桌撞上牆壁,掉下之後,在街邊咕嚕嚕地滾動着,擋住了在牆角邊扭打的兩人,僅僅一兩秒的時間,當那圓桌再度滾動開,只見這兩人竟然已經分出了勝負,那殺手踉蹌退後幾步,一道驚人的刀痕從頭頂砍下,觸目驚心地拉過了胸口,直到腹部方才停止,右手臂竟也是齊肘而斷,大蓬的血雨噴出,掉在地上的斷臂仍然拿着一把手槍,未曾放鬆。
柳正就那樣站在他的前方,手中拿着一把菜刀,看來就是看被撞翻地夜宵攤上地東西。喘息之中,嗜血的目光,男子兇狠如獅。
「他媽地,槍就算了……你跟我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