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刺目的陽光照得我不得不睜開眼睛,我伸個懶腰,從沙發上坐起身來,渾身上下一陣疼。
現在想想發生在昨晚的一幕幕驚險場景,不由得感嘆自己真是夠沒心沒肺的啊,都這還睡得着覺。
懷揣着我對自己無限仰慕的心情向我臥室的方向看去,房門還是緊閉着,屋裏沒有一點動靜。其實過完酒勁的我現在已經發現這隻狐狸非同一般了,會關門的動物我見多了,但是還記得鎖門的就幾乎沒有了,這傢伙不會成了精吧。
仗着現在是白天,又在我家,我有着天時地利優越條件,正打算從廚房找包方便麵把鎖撬開時,我的手機響了。
一首《太陽照常升起》的激亢樂曲響起,我拿過手機一看是錢少豪的電話。
我接起電話:「喂,土豪,大早上的找我什麼事啊?」
「你還沒睡醒是不?你自己看看幾點了,還早上,現在去吃飯都算下午茶了。」電話那頭傳了聲音繼續說,「你趕緊收拾收拾下來,我到你樓下,一會把他們接上晚上給你慶生。」
掛了電話,我看了下手機上的顯示的時間,都已經快中午 12 點了。我趕緊刷個牙,洗把臉,連衣服都沒換就匆匆的出了家門,關於昨天晚上和小狐狸的事我打算吃飯的時候再跟他們商量,現在就先把這事放放。
說到這要介紹一下錢少豪了,人家是原裝正品高富帥,和我這個叫高付帥的「原單貨」不同,一字之差,謬之千里!
錢少豪小時家裏就住在我家對門,我們是打記事兒起就一起玩大的,算是髮小。當時的錢少豪家庭條件很一般,起初他爸也就是個做小買賣的,後來趕上了八九十年代的下海經商熱,人們一窩蜂的下海做了生意。這時錢少豪他老子跟他們比起來已經算是「老海鮮」了,當別人摸石頭過河時,老頭已經熟門熟路的游到了河對岸,生意自然做地順風順水,一路高唱凱歌地進入了土豪的行列。
老頭先是靠着走私家用電器積攢了一定家底,後來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承包下了一個小煤礦,再然後就是餐飲服務、汽車銷售、醫療藥品、房地的,反正就是一句話:什麼賺錢來什麼。我估計要是國家允許販毒和製造軍火,老頭准一早就幹了。
我下了樓,就見到錢少豪坐在他的那輛 jeep 撒哈拉上沖我招手,示意我趕快上來。
我打開車門上了車,對錢少豪說:「先別急着去接他們,跟我去趟南湖邊,我車落那了一宿了,也不知道丟沒丟。」
「不是我說你,你那鐵道游擊隊時期的傳家寶那能丟了啊。」錢少豪邊說着邊發動車子向南湖開去。
「一言難盡啊,回頭人齊了再跟你們好好說說,省着我一會兒再重複。」我凝望着車窗外,心憂着我那生死未卜的白鴿。
到了地方,我隔着老遠就看到了白鴿它那與眾不同的身姿綽約地躺在湖邊的柳樹下。
「真是傷自尊啊,車扔在這一晚上別說偷了,連個給扶起來的人都沒有,人心不古啊!」我嘀咕着。
我下了車抄起了白鴿,打算扔到 jeep 的後備箱裏帶走。我這正動手的檔口,就聽旁邊有人說道:「年輕人,我看此處怨氣逼人似有邪祟作怪,而你又身帶妖氣,必定是鬼怪纏身。可否坐下聽老衲一言啊?」
我抬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在我身邊坐着個算卦的,地上擺着塊破布,上面寫着「神相」兩個大字,破布上放的和其它街邊上算命騙錢的一樣,竹籤、龜殼、銅錢都有。
唯一顯示出他與眾不同之處的,恐怕就是那件六七十年代電影裏常看到的老式中山上衣,下身配了一條軍綠色的棉布褲子,褲腿還挽着。他的年紀不大好說,大約有 50 來歲,一臉髒了吧唧的油泥,再配上下顎處的一把山羊鬍,一副三流的江湖神棍造型。
他看我上下打量着他,沒有言語,繼續捋着山羊鬍說道:「相逢即是緣,貧道就來指點你那破煞消災之法可好。」
我這還沒搭話,旁邊的錢少豪可不幹了,抬手甩出一百塊錢說道:「我說老騙子,別廢話了,拿錢走人,小爺買你閉嘴。」
眾所周知商人都比較信神鬼這套,而錢少豪正出身於這樣的資本家庭,從小耳聞目染得,對怪力亂神這一套分外地相信,平時做事也是講究極多,老神棍張口就是晦氣,是以錢少豪十分不滿。
老神棍手疾眼快,抓起鮮紅色的毛爺爺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揣入海中,可就是沒有一點要打住得勢頭,依然自顧自地說着:「年輕人,莫着急,你且聽我慢慢道來,洒家可沒有騙你。」老騙子一指我繼續說道:「你看你,烏雲蓋頂,煞氣沖關,太歲當頭,白虎入宮,命主大凶啊!」
「你還給臉不要臉了是吧!」我一看錢少豪擼胳膊挽袖子得,就要打算揍他了,趕緊上前拉住他,勸道:「別介,你這一動手明天就得上新聞,標題就叫『富二代當街毆打流浪老人』。你這消息一出絕對又得力壓汪峰登上頭條,等到全國人民人肉你時,你丫立馬就成『李天二』了。」
這邊勸住了錢少豪,打發他去一邊等我後,轉過身來對着老騙子說道:「我說這位高人,你一會兒老衲,一會兒貧道,一會兒又洒家的,到底怎麼稱呼?」
老騙子一看錢少豪被我拉住了,立馬收起了剛才的慌張樣,變得老神在在的,不無自得地說道:「叫什麼不重要,道上的都尊稱我一聲『鐵口直斷黃三爺』,你們就叫我三爺就行了。」
我說:「叫你『三爺』多顯見外啊,讓人覺得咱不尊重你,要不我就叫你『黃三兒』吧。」這個老混蛋都這時候還跟我在這充大爺,我是不能給他留臉啊。
老騙子聽我說得的前半句話還挺受用,正美滋滋喝着自己帶的水呢,可聽到了後半句差點沒給嗆死,咳嗽連連,拿着他那雙小眼睛直瞄我。
我不理他,繼續說道:「我說黃三兒,干你們這行總得有個眼力見兒吧,當年入行師父沒教你這項技能啊!你說你錢也拿了,還沒完沒了的,你要是說幾句吉利話這事也就過去了不是。」說着我指了指遠處的錢少豪,「沒準這土豪一高興還能再給你倆錢,但就沖你現在這表現,不是不找挨揍嗎?」
老騙子一臉的嚴肅,正氣凜然道:「那可不行,想我鐵口直斷黃三爺縱橫江湖 50 多年,怎好睜着眼說瞎話,砸了自己的招牌。」
「吹,接着吹,你老才多大啊,都縱橫江湖 50 多年,你這是打一出生就在江湖裏泡着啊,你老水性一定不錯。」我繼續損着老騙子,「再說了,誰讓你睜眼說了,你不會閉上眼再說啊!」
我看老騙子滿嘴跑火車,懶得再理他,推起白鴿就打算走了。
老騙子看我這就要走,一下子着起急來,大喊道:「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撿了什麼啊,那東西有問題!」
正打算走得我一下子愣住了,他怎麼知道的?難道讓這老神棍蒙上?
老騙子一看我遲疑的表情就知道有戲,立馬又換上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樣。
我揮手示意錢少豪再等我一下,走到老騙子跟前,對他說:「哦,那你倒是說說你都看出些什麼來了。」
「呵呵,年輕人,來來,坐下,坐下咱們慢慢說。」老騙子一邊說着一邊把我拉到了他的卦攤前,往下按了按我的肩膀,要我坐下說。「我跟你說吧,你呀烏雲蓋頂,煞氣沖關,太歲當頭,白虎入中宮,命里主大凶······」
「打住,你當算命的之前說過相聲吧,這貫口練得不錯。但咱能把這段跳過去嗎?說點重點的!」我一看不能再讓這個老騙子這麼胡說下去了,等到他把廢話全說完了,天都黑了。
「那你昨晚是不是碰到了什麼邪門的事啊?跟水有關的。」老騙子被我打斷了剛才的話,明顯有點不高興。
「哦,我想想啊。對了,我昨晚喝水嗆着了,咳得特別厲害,眼淚都出來了,你說邪不邪?」我胡說八道了一通打算先試試老騙子。
老騙子冷哼一聲:「我跟你說正經的呢,你跟我在這插科打諢。我問你,你就沒撿點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對啊,我想起來了,我昨天晚上是在河裏撿了個河燈,好像就是現在這個地兒,對就這兒,沒錯!」老騙子這句話讓我對他的印象一下子大為改觀,不過我現在還是吃不准他,沒有跟他全交實底兒。
「當時就沒發生點什麼事?」老騙子顯然知道什麼,明顯地不相信我。
「呃——,當時我好像一不小心差點掉河裏。」我有點心虛了。
「那就對了,不過不是不小心那麼簡單吧。昨日子時一過,地府大門洞開,百鬼出遊,而恰好今日又是你的生日,出生之日也正是你陽氣最弱的時候。你命格屬水,正好吸引這湖中溺死的水鬼來拿你當替死鬼,好投胎往生。而這河燈有正事水鬼依附聚集的所在,你跑這兒來撈河燈,是上趕着往門口送啊,沒死就是你命大。」老騙子這時又看了看我的臉,面露疑色,繼續說道:「但我觀你現在的面相,不似是被惡鬼所侵,倒像是有精怪纏身啊。」
老騙子的一番言語是真的讓我徹底對他刮目相看了,此時他的形象在我心目中已經從一個老騙子升級成為一名老神棍。我看老傢伙不簡單,趕緊虛心求教。
「可不是嘛,昨天要不是一隻小狐狸救了我,我就着了道了。」我一拍大腿說道。
「那就對了,後來的那隻狐狸你把它怎麼了?」老神棍一幅料事如神的表情,看着我說道。
「當時我慌了,跑的時候把它也給拎走了,現在它在我家霸佔着我的臥室不讓我進呢!你老看它是不是妖精啊。」我一直覺得小狐狸有問題,眼看着老神棍有點真本事,所以就把我的遭遇一說,打算在他這摸摸底。
「這樣呀,那可就不好辦了啊!」老神棍嘬着牙花子,一臉的為難,「要只是個厲鬼呢,我黃三爺自是手到擒來,但現在是個這狐精嘛······你就好自為之吧!」
「合着我在這跟你在這半天你就給我來個『好自為之』。得你自己玩吧,我不陪着你了。」這回我頓時大失所望,但我看出來了,老傢伙沒跟我交實底,我站起身,裝作要離開。
老神棍你一看我這架勢,知道勢頭不對,立馬拉着我道:「你這年輕人不上道啊,不是我老人家說你,求人辦事就不知道表表態度。」
我看着老神棍伸出右手做出個點錢的手勢,心道:你在這兒等着我呢。老神棍剛在我我心裏建立起來一點兒良好形象,一下子全沒了。
我做恍然大悟狀:「明白,明白。但你看我出來地急身上也沒帶什麼錢。你看我這輛自行車怎麼樣啊,要不你騎走。」
「切!」老神棍不屑道,「我在這擺了半天攤兒,要是看得上它早騎走,還能等到你現在。再說就你這車子,騎上不出 100 米就得出事,你是打算謀害我的老命是吧!」
我的這點兒小心思雖然被老神棍說破,也不上火。於是繼續說道:「那你說怎麼辦吧,剛才不是給你一百了嘛,反正我身上是沒帶錢。」
我這行為就有點耍無賴,因為我明白一個道理,如果是高人的話,必定不會在乎這點錢;要是江湖騙子看到在我身上撈不到半點兒好處,也不會自討這個沒趣。我這種混不吝的作風在這種實戰中是百試百靈。
老神棍一拍大腿:「得,我今天算看出來了,你小子做事就是不按套路出牌啊!就說你開輛 jeep 上這來取你這破車子,夠油錢的嗎?」
我打斷他道:「那你老甭管了,花的又不是你的錢,你老給算什麼賬啊。」
「行,不提這車子,就說今天這個事吧,先不提我幫你看了半天相,就是給你看了半天自行車的份上,你也得給點錢吧。哪有你這樣的,既不想破財,又想免災!」老神棍指着我痛心疾首地說。
「你要早說你是存自行車的,我不早就給你了嘛。」我掏掏了兜,摸出來 5 毛錢遞了過去,「喏,不用找了!」
老神棍大怒;「哪有你這樣的,欺人太甚啊!」
我無所謂地說道;「就這麼多了,不要我可走了啊!」
「等等!」老神棍一把拿走我手上的 5 毛錢,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放到了自己兜里,嘴裏嘀咕着:「蒼蠅再小也是肉啊。」
剛才老神棍從我手上拿錢的速度之快,不禁讓我回想起兒時看過的《霍元甲》裏的絕技——「迷蹤拳」,於是衝着老神棍調侃道:「你老這手法可以啊,夠快,當年在精武門學過吧,尊師叫霍元甲?」
老神棍自然不理我的調侃,回到了掛攤,拿起水杯又喝起水來。
我看老神棍不理我的話,訕訕地笑了下,走到他對面坐下,說:「現在可以說說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