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廬顯然也是見識過各種場面的人,心裏雖有些不耐煩也覺得今天很不對勁,但還是耐心的解釋道:「菩薩度一切苦厄,指的不僅是犯錯的人,夜是世上的眾生。雲少閒如今供奉正信,也是在為他曾經傷害過的人度厄,比如其中就包括於飛居士你。這也是佛**德,只是這等大慈悲境界,尚非你所能理解。」
小秦在一旁邊聽得已經有點懵了,她萬沒想到於飛將寬廬法師請到家裏來竟然是這樣的情形。就在這時,門外有個聲音突然說道:「我算是聽明白了,搞了半天,供奉你這個寬廬,就算是代表了佛法正信,好事都能算在你頭上。雲少閒因信奉你而解脫,就連於飛都因為雲少閒信奉了你,所以也跟着沾光了!
那些曾被雲少閒欺騙和傷害的人,後來遇到的好事居然都是你的功德了。賬能這麼算嗎?我有一個朋友曾經讓雲少閒騙財騙色,人差點都精神失常了!這筆賬我是找不到菩薩算,也不可能去找菩薩算,那麼按照你的道理,我是該找你算呢還是找雲少閒算呢?」
說着話有三個人推開房門走了進來,最前面的就是方才說話的沈四寶,後面跟着陶宗恆與成天樂。雲少閒看見沈四寶只是一怔,可是再看見陶宗恆卻大驚失色,他早年在武陵鄉時可是見過陶宗恆的!等雲少閒又看見成天樂,已經是面如死灰。
雲少閒已知道今天絕不會有好下場,他可不能坐以待斃,這三人剛剛進門,他的身子就在沙發一弓,如上了發條的彈簧般躥了起來。看去勢想跳出窗外逃走。他的反應可夠快的,可是來者也早有準備,陶宗恆身形一晃已到了沙發後面,一巴掌就拍在了雲少閒的肩膀上。
這一掌不僅把剛剛躥起來的雲少閒給拍了回去,而且震散了他倉促凝聚的神氣法力。成天也暗中出指隔空施法。給雲少閒補了一記縛靈印,使其變化不得原身。否則陶宗恆一巴掌將雲少閒拍成了一隻大耗子,會把於飛兩口子嚇壞的。
小秦發出一聲驚叫,於飛趕緊摟住她的肩膀道:「別怕,別怕,他們不是好東西。犯了事被人找上門來了,和你沒關係。」
沈四寶也趕緊說道:「嫂子,你千萬別害怕,我們就是來算賬的,辦完事就走。」
那邊陳夢遠已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沈四寶一邊說話一邊閃電般的伸手拍了他一巴掌。然後陳夢遠也老老實實的坐下去了。陳夢遠的身手不錯,也有神通修為,他並不是妖修,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江湖散修,搬出寬廬這麼一個三無女尼招搖撞騙,後來還和雲少閒勾結為一夥。
但陳夢遠本就不是已大成的沈四寶的對手,此刻未及防備更是沒有還手之力。沈四寶一掌把他拍回沙發上坐好了。順勢將手伸進他的衣襟,摸出一把東西撒在茶几上,發出稀里嘩啦的清脆之音。這是一把琉璃狀半透明的珠子,顆顆都有綠豆大小。
沈四寶笑道:「天降舍利、法頌舍利、神變舍利、感應舍利,你這算哪家的舍利,事先揣兜里的舍利嗎?存貨還挺多的呢!」
小秦在於飛懷中傻傻的看着茶几上滾落的「舍利」,突然間明白了什麼。而這時陶宗恆又對於飛兩口子一抱拳道:「不好意思,我們是追蹤這幾個傢伙到此,今天打擾了。」然後轉身對仍坐在沙發上、已成痴呆狀的寬廬道:「要麼你跟我們乖乖的走出去,要麼就自己從窗戶出去。相信法師神通廣大、有菩薩**護身。是不會有事的。怎麼樣?請吧!」
陶宗恆與沈四寶將三位客人「請」走了,成天樂卻留了下來,除了茶几上那些散落的「舍利」,於飛家中並沒有什麼打鬥的痕跡,事情辦得非常乾淨利索。他們來之前就商量好了。善後的事情不用成總和小韶操心,陶宗恆與沈四寶自會處理妥當。
雲少閒嘛,陶宗恆打算將他打回原形帶回武陵鄉處置。沈四寶這次出國的時日也不短了,如今修為大成並抓到了雲少閒,也打算和陶宗恆一起回去。至於寬廬和陳夢遠這兩個人,包括他們搞的這個組織,陶宗恆和沈四寶在離開之前也會「消毒」處理,儘量不留下後患。
成天樂留下來,只是為了安撫於飛兩口子。今天的事不僅小秦沒想到,其實於飛也嚇着了。於飛本以為成天樂等人只是要當面戳穿寬廬的騙局,讓小秦徹底醒悟、迷途知返,不料他們連人都帶走了。
成天樂關上了門,走到沙發旁坐下道:「於飛,嫂子,今天真不好意思,嚇着你們了。」
小秦這時才回過神來,勉強能開口說話,在於飛懷中顫聲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剛才是怎麼回事?」
成天樂暗施法術安撫兩人心神,和顏悅色道:「我叫成天樂,是於飛的同學,想當年都被曾騙到蘇州那個傳銷團伙里,而雲少閒就是那個團伙的頭目。當時還有個叫沈四寶的人,也是在傳銷團伙里認識的,你剛才也看見了。後來沈四寶到北美來找雲少閒,因為雲少閒離開傳銷團伙後又做了不少缺德事……」
成天樂儘量清晰的介紹了一番事情的來龍去脈,並沒有涉及什麼神通法力的異事,就是講人間的世事,向小秦解釋清楚寬廬搞的這個組織究竟是什麼性質。他當然也沒有用神念,所以過了挺長時間才大致說完,最後道:「寬廬在西雅圖的這場法會肯定是開不成了,接下來會怎麼樣,你等着消息就行,或許還會有新聞。」
小秦好半天也說不出話來,她萬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種結果,一時有些接受不了。她不僅向寬廬的組織捐了五千美元,而且已經為他們忙乎了這麼長時間,參加了很多組織和籌備工作。
成天樂看着她又嘆息一聲道:「嫂子。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很難接受,但發生這樣的事情,並不代表就否定了你自己。你是一個慷慨、熱心、善良的人,他們利用的就是這些,因此格外可惡。有這種遭遇可能會讓人感到世事莫測。甚至連人生的信念都會產生恍惚和動搖。
但你可以從另一個方面去想,可惜的不是善良熱心本身,真正可恨是那些人的惡念與惡欲。你可以多想想沈四寶,他萬里迢迢從中國追到加拿大又追到美國,就是為了抓住雲少閒並阻止這些人繼續行惡,這才是真正的善舉和義舉。今天就發生在你的家裏。
我們都來自同一個地方,因此有些話不難溝通。先自己做好身邊的事情,努力改善生活,使自己和家人的一切變得更美好。保留着善良開朗的心,不要有惡意,也不要讓身邊的人被惡意傷害。有更多的能力再去做更多的事情。
這些從來都是沒有錯的,所謂孝、慈、仁、勇、智的含義都在其中。這些道理其實都很簡單,簡單到我們甚至平時都不容易意識到。假如世上真的有神靈、有菩薩的話,是否值得我們相信、又該怎樣去看待,道理也無非如此。
而寬廬那伙人,卻不是這麼做的,也不是讓人們在這麼做。這其實不難分辨。假如有人告訴你,只要信奉了什麼抽象的存在、用一種簡單的模式,將這種行為的意義置於實實在在的解決問題的努力之上,宣稱這樣就能夠解決一切實際的問題。那麼,請你千萬不要相信他們,無論他們是以什麼名義!」
成天樂說完這番話才告辭離去,並叮囑於飛和小秦,今天事情不需要對任何人說,至於寬廬這個團伙的善後事宜,陶宗恆和沈四寶自會處理的乾淨利索。
……
「寬廬法師」在美國西雅圖的「弘法大會」。當然沒有如期舉行,就在原定法會日期的前一天,突然發生了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驚變。寬廬身邊的「護法金剛」雲少閒,莫名捲款失蹤;而號稱觀音菩薩在世化身的寬廬,可能是因此事而急火攻心竟病倒了。被救護車送進了醫院。
寬廬一連數日高燒不退,甚至昏迷不醒,躺在病床上不停的說着各種胡話,就像是受了很嚴重的驚嚇或刺激。就在這時又出了另一件事,寬廬大師的得意傳人陳夢遠居士,竟然也企圖卷攜當地信眾捐獻的資金跑路,卻被這個組織的其他骨幹份子發現並及時阻止。
雲少閒失蹤,而寬廬又住院昏迷,這個組織的財務狀況就顯得非常混亂了,有大筆捐款不知去向。其骨幹份子也不止陳夢遠一個,當醫院宣佈寬廬病危之後,其他人都慌了神,紛紛考慮後路和退路,陳夢遠則動手太早,被其餘虎視眈眈的同夥給盯住了。
然後事態就升級了,有捐獻了大批財物供奉寬廬為上師的當地富豪,感覺受到了欺詐和愚弄,聘請律師控告寬廬與陳夢遠等人詐騙。警方控制了一批人,也帶走一些人接受聞訊調查。有人也請律師介入了,為自己辯護或追回損失。
接下來寬廬身邊的人就起了內鬨,互相揭出了不少行騙的內幕醜聞,令原本準備着迎奉寬廬法師的當地信眾們震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事情至此已徹底演變為一出鬧劇,當地的新聞媒體也有跟蹤報道,於飛兩口子全聽說了。
這齣鬧劇的總導演是沈四寶,而沈四寶只是順勢而為。寬廬確實是被嚇懵了,回去之後就開始發高燒說胡話,顯然是偶感風寒又受刺激病倒了,連救護車都是沈四寶給叫的。當然了,沈四寶也稍微「幫」了她一把,讓她不能很快就醒來。
至於雲少閒確實是失蹤了,但不是主動失蹤而是被動失蹤,他被陶宗恆帶走了。在寬廬這個組織里,這位三無女尼本人只是個門面,幕後有一批借着她的旗號撈各種東西的人,雲少閒如今已是其中的重要人物,陳夢遠也是。
雲少閒一失蹤,由他經手的捐款便不知所蹤,而這些財物,本就是雲少閒分贓所得,只是還沒來得及把手腳處理乾淨。至於陳夢遠,確實是被放回來的,卻已經被廢了一身修為。
沈四寶與陶宗恆只是帶走了雲少閒,然後寬廬法師被送進了醫院,而陳夢遠被廢了修為放了,並沒有多做處置,卻順勢安排了很多事情的發生,這才是沈四寶的江湖手段厲害之處。陳夢遠回去之後,知道這個組織是沒辦法再繼續混了,立刻就想捲款走人。
但是組織里的其他人正因為寬廬病危、雲少閒失蹤而一片譁然,不少人都想着要怎樣捲款跑路呢,但也有少數真正的受騙者回過味來,也在盯着陳夢遠這些人。陳夢遠一有異動立刻被摁住了手腳,律師和警察都來了。
寬廬並沒有死,她躺在醫院裏昏迷不醒,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一些不敢相信這個事實的信徒來看她,然後來的就全是新聞記者了,再後來只剩她一個人躺在病房裏無人問津。等她終於醒來的時候,該發生的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這齣鬧劇的餘波不知還要折騰多久,而成天樂等人已經遠去。他們穿過美加邊境在溫哥華停留了數日,陶宗恆與沈四寶將要回國,眾人彼此道別,成天樂與小韶繼續行游。
成天樂穿過加拿大北部的蒼茫叢林,最終的目的地將到達北極圈附近的格陵蘭島一帶,迎着天地間的生機律動氣息而行。美國科羅拉多高原至西雅圖一帶已經是夏天,進入加拿大往更北、更寒冷的地方前進,所見仍然是春天的景象,而繼續往北,春天則剛剛到來。
在成天樂原先的計劃里,等到二零二零年開春之後,就要在加拿大北部蒼茫的萬里原野中采煉菁華氣。而如今菁華氣雖已採得,但他還是要繼續這番行游,這也是修行之旅。
ps:ps:本章中,成天樂語錄:「假如有人告訴你,只要信奉了什麼抽象的存在、用一種簡單的模式,將這種行為的意義置於實實在在的解決問題的努力之上,宣稱這樣就能夠解決一切實際的問題。那麼,請你千萬不要相信他們,無論他們是以什麼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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