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端午要求確實太唐突了,妖物之本命玄牝珠怎麼能輕易給人看呢,更何況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成天樂卻呵呵一笑,張口輕輕一吐、面前三尺處浮現出一枚滴溜溜旋轉、半透明樸實無華的圓珠,並非收存於左右臂曲池穴中另兩位妖王的玄丹,就是他自己的本命玄牝珠。
雲端午既然如此熟悉妖物,當然可以分辨清楚,而成天樂仍站在原地形容不改確確就是以人身而玄牝妖丹大成!雲端午目露驚嘆之色,拱手長揖道:「果然是成總,天下恐怕無人能冒充您!……多謝成總之坦蕩,令我大開眼界,來日必有再見之期。我且告訴成總一句,方才殺人之時根本就沒把那婦人當妖修。」
雲端午走了,就朝着方才那女子所去的鎮子方向;成天樂也重新上路,施展神行之法往另一個方向而去,十萬大山還在遠方。旅途中偶遇雲端午年青人修為高超、眼力不凡,卻透着十分的詭異或者說奇特很多地方成天樂也搞不明白,而且此人也回答成天樂太多的問題。
 20182;最後說的那句些怪,什麼叫「根本就沒把那婦人當妖修」?若按一般修士的習慣,往往會說:「我根本就沒當人,不過是妖孽而已!」而雲端午說語氣完全是反過來的。
成天樂穿越山野的時候,還在琢磨這件事以及雲端午所說呢。根本那婦人當成妖,可能只是雲端午隨口之語,但對於如今的成天樂而言,心境中卻恍然有一絲明悟。妖物混跡世間與常人無異,就這起事件而言,那兩名男子和一位婦人,是人是妖又有何區別?做的都是同樣的事情!
若說有所不同,就是那婦人會「妖法」,但人間修士亦可修成種種神通法術。站在人的角度,自可有一種觀點,但站在妖的角度,也可以有另一種觀點。成天樂所要追求便是超脫族類之別的脫胎換骨之境。心境求證如此,但對於他這位以人身而玄牝大成的修士而言,想達到修為圓滿還有些艱難。
成天樂在山野間留宿一夜,與小韶詳細說了白天的經歷。小韶也對這雲端午的來歷頗為好奇甚至提出了一個很大膽的猜測——這雲端午有可能是妖王之子。他要麼是已脫胎換骨的妖王之間的人身子嗣,要麼是妖王與一位凡人的子嗣,所以成天樂感其生機律動才會那麼特別。
成天樂恍然大悟道:「不是有可能,應該就是這樣!我雖見過各類妖修,也與人間各派修士打過交卻從來沒見過他這種人。難怪那雲端午說我雖人稱妖宗,但有些方面的見知還略顯欠缺。我此番去十萬大山深處那個妖修村寨,其實就是為了見證世間百態完整。小韶啊,要不是你提醒還想不起這茬啊比我聰明!」
小韶撲哧一笑:「你在修行也在修行們面臨的修行關口是一樣都是追求脫胎換骨之境。我以靈體在畫卷世界中求證此成就,很多見知,都是你帶給。」
次日白天成天樂終於到達了原先那輛長途客車的目的地,是一個相對規模較大的地級市。這裏和許多還保持着傳統民風的山區不一樣,成天樂見到了更多現代文明繁華的影子,同時又看見了更為混雜的世態。此處離中越邊境不遠,來來往往的各色人等極多旅遊的、有經商的、還有很多說不清楚是幹什麼的人。走在市井街道間,成天樂甚至察覺有些人身懷兇器、暗藏利刃甚至槍械。
走在大街上身上藏着槍械,要麼是便衣要麼恐怕不是什麼好路數。成天樂卻不禁想起了梅蘭德,這位地氣宗師有時候也會帶槍,甚至在鬥法時突然拔槍連射。高人祭出法寶互展神通的時候突然有人拔出一支槍來場面想想也夠怪異可梅蘭德就是那麼特別。
梅蘭德是江湖術士出身不太理會手段的區別,只要有效就行,神通法術和刀槍棍棒終究只是手段而已。但他卻是罕見的以術入以地氣宗師的身份成為一名大成修行高手,如今已突破真空妙有之境,還得到了神器飛螭爪,如今正在天下山川間飛游吧?
不久前遇到犀渠獸攻擊的時候,成天樂曾羨慕那些有飛天神器的大成修士,比如手持飛螭爪的梅蘭德,但又走了這麼長的路漸漸琢磨過味道來了。未得脫胎換骨之前飛天之能,未嘗不是一種緣法,要見證世間百態族類,就需要腳踏實地的行走,假如直接就從天上飛到十萬大山了,哪得這些見證?
但如此也不是說飛天神器不妙,得到此等事物是難求之大福緣,就看怎麼用了,該行路的時候還是要行路,就連畢方都學會在人間走了嘛!梅蘭德所要突破的修行門徑也是脫胎換骨,成天樂也清楚人與自己不同從小就是江湖出身,見證的形形色色人等已經太多了。
成天樂就在這座城市裏穿越大街小巷緩緩前行,一邊走一邊若有所思,看上去神情有些恍惚,甚至是傻傻的神經不太正常的樣子。他走路也不看着前方,目光不知望向哪裏,還時不時發出似有所悟的微笑,仿佛沉浸在另一個世界裏入神了。
但周圍的一切事物,都巨細無遺的印入元神中,哪怕風吹葉動都察覺的異常清晰,成天樂只是直接用眼睛去看而已,見證着所遇的一切卻不特意盯着某一片樹葉。就在這時一個人卻引起了注意,或者不能說是一個人,而是一位妖修。
這一路已經見到多位妖修,但相比世上的人或各類生靈,數量還是非常少的。成天樂不愧是妖宗,假如是一位人間的高人修士收斂神氣走過未必會特別留意,可是一個小妖怪從他旁邊過去不可能不察覺,因此停下腳步往那邊看了一眼。
昆蟲成妖十分罕見,因為歲月留給它們可能開啟靈智的時間實在太短暫了。而那人的原身是附近山野里的一種大型蜘蛛,成天樂此番行游也看見了不少,所以認出來了。那妖修進的是一家門臉不大的飯店,上面掛的牌子是「同福風味」。
這家飯店成天樂剛才已經注意到了,看上去與街邊的其他小飯店沒什麼不同,可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許多特點。只說其中之一,這家的窗戶玻璃擦得實在太乾淨了。玻璃乾淨說明員工勤快啊,這也沒什麼異常,可是那玻璃上竟抹布或者其他清潔工具留下的痕跡,非常有可能說明一件事——用法力清潔的。
成天樂不禁笑了見過淝水知味樓的櫥窗,確實就有這般特點。而在他所知的妖物中,吳燕青也是開飯店如今這家同福風味又是個飯店,看來民以食為天,妖亦以食為天,這種買賣倒是不少見啊。
就在這時眼睛又微微眯了起來,因為又有一位妖修走進了同一家飯店。走在市井中偶爾發現了一家飯店的玻璃可能是用法力擦拭然後在相隔幾分鐘之內,先後有兩位妖修走了進去,這未免也太巧了!
發生如此巧合只有一個可能,這裏應該是個妖修聚點,而一夥妖怪恐怕就在此時聚會!成天樂想了想,也轉身舉步走了進去。飯店不大,廳里總共放了七張桌子,後面是個櫃枱,旁邊是樓梯,牆上還寫着字畫着一個箭頭「樓上雅間」。
櫃枱後面有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不知在整理什麼東西,聽見腳步聲抬頭,露出了驚愕至極的表情,趕緊迎出來道:「成總,這不是成總嘛!我這小飯店剛開業沒兩個月,您怎麼會大駕光臨?快請,快請!」
那飯店老闆神情非常激動,手都有點哆嗦了,上前向成天樂不住的拱手行禮,頭也跟着點個不停。成天樂微微一怔隨即就認出來了,此人是一位妖修,原身是一隻農家蘆花雞,幾個月前曾拜訪過萬變宗,還在萬變宗的「工地」上幹過一個月的活。
這半年多來,到萬變宗拜山或者「打工」的妖修非常多,在宗門道場擴建過程中,始終有上百位妖修在幫忙人一直留在那裏人來了又走,累計少說已有數百之多了。其中大部分都是崑崙仙境新湧入紅塵人煙的妖修,也有一部分就是原先人世間的妖物,這同福風味的飯店老闆就是其中之一。
成天樂笑着拱手還禮道:「靳曉夜道友怎麼會在這裏開了一家飯店?」他記得這位妖修的名字,想當初吳燕青還曾看好過他、暗中考察過,想過若有機緣說不定可以收為弟子,但靳曉夜在萬變宗只呆了一個月就走了,沒想到在這裏又與成天樂重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