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書晴只是將他的手拽出來,然後收回自己的手,手心向上。
等了片刻,六皇子遲疑着,以隨時準備將手收回去的緩慢速度將長着六指的右手放到她手心中。
莊書晴笑了,「做得很好,這並不是你的錯,你要正視它,不讓它成為你的心理負擔,你若是強者,哪怕你一隻手長了十個指頭別人也不敢輕賤你,你若是弱者,就算你什麼都好,也不過如此。」
摸着拇指旁邊多出來的手指頭,莊書晴漫不經心的說着暖人心窩子的話,當然,她自己不這麼覺得,只是習慣了去開解她手底下每一個病人。
大致摸出了骨頭的形狀,莊書晴點頭,「可以切除。」
六皇子性格內斂,就算激動也忍得住,反倒是侍候他多年的小太監差點跳起來,「莊……莊大夫,真的可以切掉嗎?切掉後殿下就和其他人一樣了嗎?」
「當然。」
看得出來,那小太監對六皇子是真的全心在維護,一聽這話就抹起了眼淚,「殿下,您聽到沒有?您能好了,您看了那麼多書,以後一定能得皇上喜愛的!」
六皇子輕咳一聲,瞪了多話的人一眼。
「小的知錯。」小太監笑着認錯,滿眼高興的笑意讓六皇子心底暖烘烘的,把人拉起來,雖然什麼話都沒有,主僕的感情卻讓人看得真真的。
溫德心裏再着急,這會臉上也露了個笑模樣,看向小太監問,「叫什麼名字?」
「啊?」小太監一時沒反應過來,六皇子則反應快多了,溫公公在宮中的地位就算最受寵的妃子也要禮讓他三分。忙提醒了一句,「溫公公問你叫什麼名。」
「啊,小的被六皇子賜名安和。」
安和。給身邊人取這樣的名字,可見六皇子宅心仁厚。溫德記下個名字,只要皇上能熬過這一關,六皇子以後必定會被重視,再經莊大夫之手除去多餘的那指,以後也就不用如此避於人前了。
就算,就算皇上最後沒能熬過去,白公子他不敢說,莊大夫卻定會對他多一分善待。這樣,也好,比起京都其他皇子來,六皇子有良心多了。
正想着,外頭就有人來傳,「溫公公,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一起求見皇上。」
溫德心裏一沉。他擔心的事終於來了。
看了床上人事不知的皇上一眼,溫德重重的咬了下舌尖,滿口血腥味讓他心頭更加清明。
走出門。溫德對上四雙盯着他的眼神,「皇上有令,現在誰都不見,請三位皇子回府等候傳召。」
大皇子周知朗冷笑,「溫德,現在父皇還能說得出話來?你少假傳聖意。」
「老奴倒想請問大皇子從哪裏得來的消息。」
「你!」
「五皇子謀逆,若是大皇子的消息來自於五皇子,老奴就要冒犯將您拿下了。」
「放肆,不過一個閹奴。竟敢這般忤逆犯上,不要以為你是父皇身邊的人就可以不將我等放在眼內。」
溫德看向說話的四皇子周知熙。「老奴就是一個閹奴,皇上讓老奴去死老奴都不會猶豫一下。老奴倒想請問四皇子,皇上可有準許你和大皇子出府?」
周知熙氣勢頓時挫了不少,「本宮……本宮和大皇兄也是擔心父皇!溫德,本宮懷疑你和老五串通謀害父皇,再不讓開我們兄弟幾個就要硬闖了。」
溫德沉默為語,下盤卻站得更穩,他們若是硬闖,哪怕是背上誅殺皇子的罪名,他也不會讓他們踏進殿門一步。
周知熙怒了,可他不蠢,再生氣也不會一個人衝鋒在前。
「溫德,你欺人太甚,三位皇兄,你們不擔心父皇嗎?小弟是忍不下去了。」
「忍不下去就上啊。」三皇子周知琛雙手抱胸,壓根沒有要助他一臂之力的意思,呵,當他傻子嗎?
也不想想裏面有誰在,他現在一身可都還痛得很,不過嘛……
側頭看了一眼被人抬着氣息奄奄的老二,一對比,白瞻對他已經是很手下留情了。
嘖,都這樣了還生怕皇權旁落,出息。
周知熙被堵得臉都紅了,可他一個人是真不敢!
待還要撩撥,他最不想見的人從里走出。
溫德恭敬的讓至一旁,看他這態度,再對比一下剛才對待他們的,便是三皇子都想冷哼。
白瞻冰冷的眼神掃過四人,「滾。」
這回反應最快的是二皇子,看到白瞻就拍着滑竿示意抬着他的人後退,再一聽到這話,二話不說就原路返回。
他絕對相信要是留在這一定落不着好,再來一下,他這條命就真沒了。
周知琛暗罵一聲孬種,正了神色道:「我就問一句,父皇情況如何?」
「活死人。」
溫德抬頭看了一眼白瞻,又低下頭去,他沒料到白公子會毫不隱瞞的將實情相告。
周知琛也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句話,怔了怔,又問,「能救?」
「若是我的人都救不過來,準備後事吧。」
周知琛苦笑,這還是他頭一回和白瞻搭上話,當然,之前他自己找死那回不算,可他寧願沒聽到,哪句也不是什麼好話。
白瞻丟下這幾句話就回了屋,溫德禮節周全的對還在的三位皇子施禮後也跟着退入屋內。
看兩位明顯有了主意的兩位皇兄一眼,周知琛背着雙手離開,他還是去找找老五的晦氣吧,至於皇位……以前他確實有過心思,不過現在他已經心裏有數了,那個位置,父皇定然是會傳給白瞻的。
溫德無意中表露出來的態度已經印證了他的想法。
給他也好,至少他服氣,表面光鮮,內里已經腐爛不堪的周朝只有白瞻能穩住,其他人,換成幾兄弟里的誰都不能。
看着隨處可見的猛獸,他盯着兩條盤在一起吐着紅信子的巨蟒蛇有些心頭髮毛,這一位巫女可沒有滅世,非但沒有,這回還真得謝她。
他長得也不差啊,怎麼就不能得巫女的另眼相看呢?嘖,羨慕死人。
坐回莊書晴身邊,白瞻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倒是莊書晴看溫公公都急得額頭冒汗了心裏不落忍,替他問了一句,「就這樣放任着?」
「什麼問題都擺在面前了才能解決。」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包括六皇子在內的人都聽懂了。
溫德苦笑,白公子這是在表達對皇上的不滿吧,其實皇上又何嘗不知道周朝現在問題多多,他不是不想大刀闊斧,只是局面已經是如此,他只能努力維持住,不讓局面變得更糟。
或許就像皇上講的那樣,不是他想要讓公子繼位,而是非他不可。
換成任何一位皇子,都得倚仗朝中這些人辦事,白公子則不然,他府里那些人能幹到就連皇上都幾度想開口向公子借人。
「你手裏有多少人能用?」
突然的問話讓溫德極快的反應過來,稍一估算,道:「眼下能用的只有一百二十餘人。」
白瞻又不說話了,莊書晴知道他在想事,握住他的手號脈,也不去打擾。
一會後,白瞻反手握住她,「這些人都得派出去,皇宮得靠你帶來的那些護衛。」
「恩,好。」
莊書晴應得毫不遲疑,根本連思量都不曾,這讓白瞻又高興,又覺得自己應該解釋兩句,「京都亂了是個麻煩,鄰國也會不安份,你關心的人都在會元府,醫館也在那裏,周朝安穩會元府才能安穩。」
「我知道。」說完莊書晴覺得自己說得不夠真誠,又加重語氣說了一遍,「我知道。」
男人為了女人傾盡江山是愛美人不愛江山,可她更喜歡止顧這樣,因為愛她,給她,也給她所有關心的人一個安穩國度,這是她想要的愛,也是她也願意傾盡一切去愛的男人。
六皇子周知肖不由得轉開視線,心裏隱隱有些羨慕。
他知道,就算自己一直身有殘缺,有了今日之功他會有一個相對明朗的將來,賜婚也是遲早的事,之前他覺得是誰都沒關係,現在卻不那麼想認命了,莊大夫天底下只得一個,他也不敢奢想,可至少要知書達禮,而不是被驕寵得無禮取鬧,只知爭風吃醋。
莊書晴出去安排了一番,雖然腳勉強能走了,白瞻還是抱着她進出。
隱衛則被派出去穩定京都各處,並且派人拿着皇上的令牌去離京都最近的一處營地搬兵。
等待的時間總是格外漫長,大概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皇上的情況一直很穩定,既沒有變好,也沒有變得更糟糕。
白瞻等得不耐煩,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出去了。
莊書晴沒有多想,她也是有些撐不住了,伏在桌子上閉眼歇息。
溫德看她這模樣就知道這一路沒少被折騰,他再心焦,這會也忍不住心軟,「莊大夫,您去旁邊屋子去歇一會吧。」
莊書晴撐起頭打了個呵欠,「睡下去怕是就起不來了,現在不行。」
為什麼不行,溫德知道,看着依舊無聲無息的皇上,心頭頓起悲涼。
對皇子們總是狠不下心的您,可曾料到他們能對您狠心到如此程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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