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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id="content"> 怪異的是,這個儲存器的周圍幾乎是漆黑一團,好像是壁櫥或者暗室里一樣。監控器頂部,幾個覆蓋在圖像上的字不停地閃着:實時錄像——八十六號攝像頭。
儲存器上的指針不斷閃爍着,莫莫看着上面所顯示的剩餘時間。「不到六小時了。」她臉繃得緊緊的小聲對知秋說。
知秋對了對他的表。「那麼我們還可以撐到……」他突然頓住了,心裏揪了一下。
「半夜十二點。」莫莫說着,咄咄逼人地看了他一眼。
半夜十二點,知秋想,真是天才。很明顯,昨晚偷這個儲存器的人早就掐准了時間。知秋意識到自己現在正坐在爆心投影點上,頓時感到不寒而慄。
保羅的輕言細語此刻聽起來倒更像是尖聲噓叫。「這東西是你們的嗎?」
莫莫點點頭。「是的。有人從我們這兒偷走的。這裏面有一種可燃性極高的東西叫做負物質。」
保羅似乎無動於衷。「莫莫,燃燒彈我見得多了,從沒聽說過什麼負物質。」
「這是新技術。我們得立即查出它在哪裏,不然就要疏散先知之地城裏的人。」
保羅慢慢騰騰地眨了一下眼,好像這麼重新打量一下莫莫就能改變他剛才聽到的話一樣。「疏散?你知道今晚上這裏有什麼事嗎?」
「我知道。我還知道你們的紅衣主教們危在旦夕。我們有大概六個鐘頭。你們查找這個儲存器的進展如何?」
保羅搖搖頭說:「我們還沒開始找。」
莫莫差點兒沒閉過氣去。「什麼?可我們聽得清清楚楚,你們的衛兵在說搜查……」
「搜查,沒錯,」保羅說,「但不是找你們的儲存器。我們的人在找別的東西。跟你們不相干。」
莫莫尖叫起來:「你們居然還沒開始?」
保羅的眼珠子好像縮進腦子裏去了,他面無表情地說:「怎麼了。莫莫?我來解釋一下。你們的主任不願在電話里告訴我關於這個東西的一些細節,只是說我得馬上找到這玩意兒。我們忙得不可開交,騰不出那麼多人力來處理這件事,除非你們讓我了解一下情況。」
「現在只有一個重要情況,」莫莫說,「那就是六小時之後,那個東西將使整個先知之地城灰飛煙滅。」
保羅站在那兒動也沒動一下。「莫莫,有一些情況你需要了解一下,」他帶着一副屈尊俯就的口吻說道,「雖然先知之地城外表古舊。可每一個入口不管是公共的還是私人的。都裝上了世界上最先進的傳感器。誰要帶着易燃物進來,不管是什麼樣的易燃物都會馬上被檢測出來。我們有美國藥品管理局設計的放射性同位素掃描儀,嗅覺式濾光器,可以檢測出易燃物和毒素中最微弱的化學特徵。我們還用世界上最先進的金屬檢測儀和x光掃描儀。」
「確實很厲害。」莫莫說,聲音也跟保羅一樣冷冰冰地。「不幸的是。負物質不是放射性的,它的化學特徵跟純氫一樣,而且這個儲存器是塑料的。這些儀器沒有哪個能檢測到它。」
「但是這個東西有電源供給啊,」保羅說着指了指不斷閃爍的電子顯示屏,「即使最微弱的鎳鎘電池也會被探測到——」
「這些電池也是塑料的。」
保羅漸漸失去了耐心。「塑料電池?」
「聚合體電解質的塑料電池。」
保羅身子傾向她,好像要顯示他的身高優勢一樣。「莫莫,先知之地是許多炸彈襲擊的目標。我親自訓練每一個花園侍衛兵,給他們講解現代爆破技術。我很清楚,世界上還沒有什麼東西有像你說的那麼大威力。除非你說的是原子核彈頭。」
莫莫對他怒目而視。「自然界有許多謎都還未解開。」
保羅朝她靠得更近了。「可否容我問你一句,你是什麼人啊?你在研究所是什麼角色啊?」
「我是一名高級研究員,被派來與教廷合作處理這件危機。」
「恕我魯莽,但如果這兒果真面臨危機,為什麼我得跟你合作而不是跟你的上司?還有,你穿着短褲就跑到先知之地來。不恭不敬,究竟安的什麼心?」
知秋哼了一聲。他簡直不敢相信,都這個時候了這傢伙還在為件衣服較真。不過他馬上又想到,如果石頭**能在先知之地人民中挑起色情聯想,那麼穿着短褲的莫莫也理所當然地威脅到了國家安全。
「保羅司令,」知秋插了一句,想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否則又有一枚炸彈眼看就要爆炸,「我叫知秋,偵探,是從華夏來的,跟研究所沒有關係。我見過一次負物質爆炸演示,可以保證莫莫的話千真萬確,那個東西確實很危險,非比尋常。而且我們有理由相信,這個東西被一個反宗教的組織放在了你們國內,他們企圖破壞你們的秘密會議。」
保羅轉過臉來目不轉睛地盯着知秋,說道:「一個穿短褲的女人跟我說一個小水滴快要炸毀先知之地城,一個華夏偵探跟我說我們成了某個反宗教組織襲擊的目標。你們到底想讓我幹嗎?」
「找到儲存器,」莫莫說,「馬上去找。」
「不可能。把東西放在什麼地方都有可能,而且先知之地城那麼大。」
「你們的攝像機不是裝了全球定位系統嗎?」
「這些東西一般都不會被人偷的,要找到這個攝像頭,得花上幾天時間。」
「我們沒有幾天時間。」莫莫不依不饒地說。「我們只有六個鐘頭。」
「六個鐘頭後又怎麼樣,莫莫?」保羅突然提高了嗓門嚷道,他指着屏幕上的圖像說,「倒計時結束?先知之地城消失得無影無蹤?聽我說,我對破壞我保安系統的人沒好心情。也不喜歡這些莫名其妙出現在我管轄區內的機械裝置。我確實很擔心,這也是我的職責。但你們在這兒說的這些我無法接受。」
知秋沒等他說完就開口道:「你聽說過坑爹派嗎?」
一臉冷漠的司令簡直要氣炸了。他急紅了眼,像要發起攻擊的鯊魚。「我警告你,我沒空跟你談這個。」
「這麼說你聽說過坑爹派了?」
聽到知秋的話,保羅的目光像鋒利的刺刀一樣投了過來。「我誓死捍衛宗教,當然聽過坑爹派了。他們幾十年前就滅亡了。」
知秋從他的口袋裏掏出那被打上了烙印的楊福川屍體的傳真圖片,遞給保羅。
「我是研究坑爹派的專家。」保羅仔細查看圖片的時候,知秋說。「我也很難相信坑爹派還在世上活動,然而,這個烙印加上光照派著名的反先知之地盟約的事實,改變了我的看法。」
「電腦合成的。一個惡作劇罷了。」保羅把傳真還給了知秋。
知秋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惡作劇?你看這個圖形有多對稱!你們所有的人都該知道這事的真實性……」
「不知道事情真實性的人是你。可能莫莫沒有告訴你,實際上研究所的科學家數十年來一直譴責先知之地的政策。他們時常請求我們放棄神創論,向科學家們正式道歉,還要讓我們不再譴責具有危險性或不道德的研究。你覺得哪種情況可能性大一些——是一個有四百年歷史的邪教帶着先進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重現江湖,還是研究所某個人惡作劇。設下一個巧妙的圈套來破壞先知之地的一件聖事?」
「那張照片上的人,」莫莫衝口而出,像火山爆發一樣,「是我父親。他被殺害了。你認為我會拿這個開玩笑嗎?」
「我不知道,莫莫。我只知道在沒有得到合理的答案之前,我是不會發佈任何警報的。我必須保持警惕,謹慎行事……得保持清醒的頭腦才能確保聖事在此舉行。今天非比尋常。」
知秋說:「至少得把會議延期。」
「延期?」保羅驚訝得張口結舌,「你也太狂了!秘密會議可不像足球比賽,下幾滴雨就可以取消。這可是一件神聖的大事。遵循嚴格的儀式和程序,全世界十億教徒都在等着新首領的誕生,還有全世界的媒體都在外面候着呢。規定這件大事的法典是神聖的——不容修改。自一一七九年以來,不論是發生地震、饑荒、甚至瘟疫,秘密會議都如期舉行。聽我說,這個會絕不會因為一個被殺害的科學家和一個天曉得的小水滴而取消。」
「我要見負責人。」莫莫厲聲要求。
保羅怒目而視:「你已經見到了。」
「不。」她說,「我要見教會裏的人。」
保羅額上青筋暴起。「他們全都走了。除了花園侍衛隊,這個時候還留在先知之地城裏的只有紅衣主教團,而且他們在西斯廷教堂里。」
「那內侍在嗎?」
「誰?」
「前任教宗的內侍。」知秋自信地重複着這個詞,心裏暗暗祈禱自己的記憶能有所幫助。他想起自己曾經在網上讀過一篇文章,介紹先知之地當局在一名教宗死後所採取的古怪舉措。如果知秋沒記錯的話,在新舊教宗交替的這段時間內,一切大權暫時自動轉交給上一人教宗的私人助理——其職位類似秘書,他要監督秘密會議的進行,直到紅衣主教選出新的教宗。「我認為內侍就是現在的負責人。」
「教宗內侍?」保羅怒氣沖沖地說,「教宗內侍只是這兒的一個牧師。他是前任教宗手下的僕人。」
「但他現在在這兒,你要對他作個交待。」
保羅雙手抱胸說道:「知秋偵探,你說得沒錯,先知之地法令確實指定教宗內侍在秘密會議期間擔任行政長官,但那僅僅是因為他沒有資格擔任教宗,這確保了選舉的公正性。這個教宗內侍還很嫩,對安全或者諸如此類事件的認識還相當有限。實際上這裏由我全權負責。」
「帶我們去見他。」莫莫說。
「不可能。秘密會議四十分鐘後就要開始。教宗內侍正在教宗辦公室里做準備工作。我不想拿安全問題去打擾他。」
莫莫正要回應,卻被一陣敲門聲打斷了話頭。保羅打開了門。
一個打扮整齊的衛兵站在外邊,指着他的手錶說:「到時間了。司令。」
保羅看了看自己的手錶,點點頭。他轉過身來對着知秋和莫莫。像一個法官在宣判他們的命運似的。「跟我來。」他帶他們走出了監控室,穿過安全中心,來到後牆邊一個亮堂堂的小房間門口。「這是我的辦公室。」保羅揮手請他們進去。這個房間很普通——一張亂糟糟的桌子,幾個文件櫥,幾把摺疊椅和一個飲水機。「我出去一下,十分鐘後回來。我建議你們利用這點時間想想到底打算怎麼做。」
莫莫突然轉過身來,叫道:「你不能就這麼走了!那個儲存器……」
「我沒工作跟你說這個,」保羅暴跳如雷,「也許我該拘留你們,等秘密會議結束我真有時間了再來跟你們磨。」
「司令。」衛兵又指指自己的手錶。催他,「搜教堂。」
保羅點點頭,準備走了。
「搜教堂?」莫莫問道,「你要去搜教堂?」
保羅扭頭緊盯着她。「我們搜查電子竊聽器,莫莫——小心起見。」他指着她的大腿說:「有些事情我是不指望你會懂的。」
說完。他砰地摔門出去,把厚厚的玻璃震得格格作響,旋即,他又掏出一把鑰匙插進鎖孔一扭,狠狠地把門鎖死了。
「蠢貨!」莫莫大叫起來,「你不能把我們關在這兒!」
透過玻璃門,知秋看見保羅在對那個衛兵說着什麼,衛兵點點頭。保羅大步流星地跨出了房間,那個衛兵轉身跑過來。隔着玻璃門,面朝他們,雙手抱胸站着,腰上挎着的隨身武器清晰可見。
好啊,知秋心想。真是好極了。
莫莫盯着站在保羅緊鎖的門外的花園侍衛兵,他也瞪着她。一身色彩鮮艷的衣服與他那威嚇的神情顯得十分不協調。
太慘了,莫莫心想,我們居然被一個穿睡衣帶武器的人扣作人質。
知秋沉默不語,莫莫倒希望他能用他那偵探的頭腦想出脫身之計。然而,從他臉上的神情來看,她覺得與其說他在思考,不如說他被搞懵了。把他卷了進來,她感到有些抱歉。
莫莫第一個反應就是掏出她的手機給陳洛宇打電話,但她知道這樣做並不明智。首先,這個衛兵很可能進來把她的手機沒收了。再說,如果陳洛宇那邊的情形跟以往一樣的話,他很可能還不能動。這還不是罪最關鍵的……問題是保羅現在似乎誰的話都聽不進。
回憶!她對自己說,回憶解決問題的辦法!
努力回憶是一個佛教高僧的訣竅。莫莫不在強求自己尋找辦法解決這幾乎不可能解決的問題,她讓自己僅僅去回想答案。設想以前就知道這個答案,這樣可以造成一種心境,覺得答案一定存在……這樣可減輕令人沮喪的絕望心理。莫莫經常用這個方法來打開科學研究中的困境——解決那些很多人都認為解決不了的問題。
然而,這一次,她的回憶訣竅不奏效了。她掂量着自己有多少選擇……還有需要。她得提醒某個人,教廷的某個人,那人得拿她當回事。但那得是什麼人呢?教宗內侍嗎?怎麼聯繫他呢?要知道,她現在正關在一個玻璃盒裏,只有一個出口。
辦法,她對自己說,總能找到辦法的,重新觀察你的環境。
她本能地放鬆了緊繃的雙肩,閉上眼睛,接連深吸了三口氣。她覺得自己的心跳放慢,全身的肌肉也放鬆,心裏不再驚慌失措了。好了,她想,打開思路。什麼能使形勢朝積極的方向發展?我可利用的優勢在哪裏呢?
莫莫那善於分析的頭腦一旦冷靜下來,就顯示出極大的威力。當下她就意識到了,這個關他們的禁閉室正是可以助他們逃脫的鑰匙。
「我要打個電話。」她突然說。
知秋抬起頭:「我正要建議你打電話給陳洛宇,不過——」
「我不是打給陳洛宇,是給另外的人。」
「誰?」
「教宗內侍。」
知秋似乎完全懵了。「你打電話給教宗內侍?怎麼打啊?」
「保羅說教宗內侍在教宗辦公室里。」
「就算是這樣,可你知道教宗的私人電話號碼嗎?」
「不知道,不過我不用我的電話打。」她扭頭看着保羅桌上的一部高科技電話機。電話上面佈滿了快捷按鍵。「安全中心的頭兒一定有通教宗辦公室的直線。」
「可他還派了個舉重運動員似的傢伙配着把槍就站在二米遠的地方。」
「可我們是被鎖在裏面的。」
「我非常清楚這一點。」
「我的意思是那個衛兵被鎖在外面了。這是保羅的私人辦公室,我猜別人沒有鑰匙。」
知秋看着外面那個衛兵。「玻璃這麼薄,但他的槍卻那麼大。」
「他敢怎麼樣,會因為我用一下電話就開槍打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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