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泰式烤翅以外,餐桌上的咖喱珍寶蟹同樣讓余疏影食指大動。
周睿繼續將剝開的珍寶蟹放到她盤中,隨意地說:「蟹塊預先放進油鍋炸過的,炸到蟹殼變紅,再放進咖喱汁里燉煮。」
咖喱汁明顯是這道菜的精粹,用燒熱的炒鍋將切成細條狀的洋蔥爆香,緊接着放入適量咖喱粉炒拌均勻,最後才添加椰漿、純牛、魚露等配料,調整出香濃誘人的咖喱汁。
余疏影一邊品嘗着佳肴,一邊聽着周睿講解各道菜的做法,儘管如此,她也沒有聽進幾句,因為她耳里總是縈繞着他剛才說的話——我不介意……
她咬着蟹鉗暗想,真的不能再小瞧這男人的影響力了。
他們離開餐廳時,外面下着毛毛細雨。周睿讓余疏影在前庭等候,而他就到停車場把車子駛過來。
余疏影上車時,車裏已經被暖氣烘得暖洋洋的。她伸手在出風口吹着,冷得發僵的手掌才漸漸有了溫度。
天雨路滑,雨刮一遍一遍地掃過擋風玻璃,周睿駕車速度比平時要慢些許。
車窗鋪着一層水霧,余疏影從裏面朝外望去,只看見朦朧的景象。這一路上,她還是有點忐忑,她擔心周睿會重提飯前的話題,更擔心他會追問自己答案。
幸好周睿什麼都沒有說,車載音響播放着電台節目,主持人的聲音在車廂里迴蕩,氣氛不算沉悶。當電台輪播斯特的廣告時,余疏影問他:「年底了,你應該很忙吧?」
「嗯。」周睿簡單地應了一聲。年底確實是忙,剛敲定了一系列的推廣活動,轉過眼公司年會就來了,年會過後,立即要為明年的工作開展做好戰略性的部署。
提起他的工作,余疏影自然而然地想起自己的父親。從連雪山回來以後,周睿跟她家似乎就斷了往來,她有點好奇:「我爸……是不是沒有再幫你的忙了?」
沉默了數秒,周睿才回答:「最近余叔不接我的手機。」
在余疏影的印象中,她父親向來很有交代,不接手機這種事情基本山不會發生,看來周睿把他氣得夠嗆了。靜心細想,她又覺得,這件事似乎跟自己脫不了關係,要不是她跟周睿曖昧不明,她父親就不會大發雷霆了……
想到這裏,余疏影不自覺地摳着系在身上的安全帶:「你還是跟我爸爸說,說你不會喜歡我、更不會跟我在一起吧。我爸對你這麼好,肯定不會拋下斯特不管的!」
周睿的心情突然好起來,他輕笑了聲:「擔心我把斯特的分公司搞垮?」
余疏影沉默。燈影一掠而過,在昏暗的空間裏,恰好隱藏住她那不太自然的神色。
駛到學校東門,周睿將車子停靠在路邊,同時從儲物櫃裏翻出一把雨傘交給她
。
余疏影禮貌地向他道謝,怕他不清楚,她還特地補充:「謝謝你的雨傘,也謝謝你請我吃飯。」
周睿只是勾了勾唇角,接着就解開中央鎖讓她下車。
將車門打開,余疏影一邊撐開雨傘,一邊跟他道別:「路上小心點。」
一條腿剛邁出車子,余疏影突然聽見他的聲音:「疏影。」
余疏影困惑地回頭。
車頂燈亮着,在燈光的籠罩下,周睿更是顯得劍眉星目、相貌堂堂。他側着頭看向余疏影,聲音沉穩地說:「其實你比斯特重要多了。」
周睿迎着光,臉上任何細微的變化都能暴露於余疏影眼前。他的表情很認真,他的眼神很專注,余疏影心頭猛地一跳,從車身滑落的雨水滴到手背上,她亦渾然未覺。
當天晚上,余疏影就失眠了。
作為夜貓子,孫熹然每晚都會跟男友聊天聊到夜深。察覺對面床還有動靜,她就喚了余疏影一聲。
余疏影怎麼睡都睡不着,心裏正煩躁着。聽見孫熹然喚自己,那感覺就像在茫茫的荒野中遇見自己的同伴,她從彈坐起來,語氣幽幽地說:「熹然,我失眠了……」
孫熹然向來觸角敏銳,她想也沒想就說:「喲,為情所困呀?」
余疏影重重地嘆氣。
孫熹然將此當作默認,思量了三兩秒,她試探性地發問:「周睿?」
余疏影再次重重地嘆氣。她重新躺回床上,縮回暖暖的被窩裏:「連你都看出來了呀……」
「還有誰看出來?」
「我爸媽。」
聽到這裏,孫熹然大概能猜到前因後果。她瞭然地問:「余教授他們又阻止你談戀愛了吧?」
「只怕不是阻止我談戀愛那麼簡單。」余疏影略帶隱憂地說。
在孫熹然的追問下,余疏影就把事情大致地說了一遍。
孫熹然說:「原來是現代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拜託!」余疏影反駁,「羅密歐和朱麗葉是相愛的,我跟周睿還不到這個程度吧?」
「沒心肝的丫頭。」孫熹然調侃她,「周師兄這麼為你,你怎麼可以畏手畏腳呢?」
「我真的還沒確定,我到底是不是喜歡他。」余疏影悶悶地說。況且,父母把她捧在掌心上寵了二十年,她怎麼可能為了一個男人而忤逆他們呢……
孫熹然表示理解:「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真正地喜歡過一個人,你不懂那種感覺,也不能辨別那種感覺。初戀本來就應該朦朦朧朧、酸酸澀澀的,你這樣就剛剛好了。」
聽了以後,余疏影更加鬱悶,她抱着被子小幅度地打滾:「可是我還是睡不着……」
孫熹然慢悠悠地說:「撥他的手機啊。」
余疏影問:「為什麼?」
孫熹然賊賊地笑起來:「他害你失眠,你當然不能讓他安枕無憂啊。」
「別鬧了
!」
余疏影也沒有撥周睿的手機,跟孫熹然聊了一陣子,她的心情就放鬆下來,靜下來不久就墮入夢鄉。
近來余疏影的心情雖然被周睿所影響,但這並沒有影響她在考場上的發揮。考試結束後,她就從宿舍搬回家裏,父母對她的成績尚算滿意,因而就由着她懶洋洋地窩在家裏,每天睡到自然醒。
沒過多久,余疏影就受不了這種像豬一樣的生活。她瞞着父母,悄悄地聯繫了嚴世洋,打算跑到他那邊打打雜、偷偷師。
嚴世洋默默地聽着她說話,良久都沒有表態。
余疏影急了,她一咬牙:「我可以不要工資,這應該沒問題了吧?」
那頭傳來一聲低笑,接着嚴世洋就說:「雖然你可以不要工資,但我可沒說我不收學費。」
作為主廚,嚴世洋收一個小學徒也不是什麼難事,最終他還是答應了余疏影的要求。
雖然那座私人會所是斯特旗下的物業,但周睿這麼忙碌,余疏影想他也不會理會這點小事。她告訴父母,她找了一份給初中生補習英語的兼職,而父母還忙着期末的後續工作,根本無暇管束她。
會所的烘焙室需要向市內幾家星級酒店提供蛋糕,每天余疏影都會準時到烘焙室報到。下午三點,送貨員就會過來取貨,之後基本上就沒有事忙了。嚴世洋空閒下來,倒是挺樂意教教她的。
上次的培訓班,嚴世洋針對的學員不是烘焙新手,無論做馬卡龍,還是其他甜點,都不太適合余疏影。
這回他讓余疏影從最簡單的烤曲奇學起,余疏影學得很認真,起初幾次成果不理想,不是口感不佳就是味道差。通過不斷糾正,她才慢慢摸索到要領和技巧,不僅能烤出又香又脆的曲奇,而且還花樣百出,做了一盤emoji的巧克力曲奇。
將巧克力隔水融化,並加入食用色素攪拌均勻,余疏影就把巧克力醬塗在曲奇上,並在其凝固之前畫出逗趣的表情。
繪上微笑、流淚、破涕為笑、臉紅等表情的曲奇一字排開,其他烘焙師覺得有趣,紛紛加入創作,最後連嚴世洋也技癢起來,動了動手就在上面繪了一隻小幽靈。
看着那可愛的表情符合,余疏影拍了幾張照片,還曬到微博上。
由於剩下的曲奇太多,嚴世洋提議:「拿一點給樓面工作的小姑娘嘗嘗吧。」
余疏影正想找更多的人分享自己的勞動成果,她贊同地點頭:「好主意!」
拿着裝有曲奇的保鮮盒走出烘焙室,余疏影一個不留神,在拐角處就撞上了一個腳步匆匆的男人。她被那股衝力逼退了兩步,而她手裏的保鮮盒就摔到地毯上。
「對不起。」對方懇切地道歉,還替她把保鮮盒撿起。
裏面的曲奇碎了不少,余疏影覺得惋惜,但還是用很輕鬆地口吻說:「沒關係。」
這個男人西裝革履,看上去並不年輕,余疏影多看了兩眼,總覺得他有點臉熟。他應該很趕時間,道歉以後,他就繼續往前走。
直至他的背影消失不見,余疏影才收回視線往外走。剛走到大堂,她還沒來得及招呼大家吃曲奇,有人有一臉興奮地問她:「疏影疏影,你剛才看到周老先生了沒?」
余疏影隱約猜到答案,但她還是發問:「誰是周老先生?」
那幾個女生異口同聲地回答:「周總監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