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西北那麼多方向,你怎麼知道是從清江浦過去的,而且京師那些大佬們心裏也明白得很,南京錦衣衛那幫廢物能於什麼,要是老馬在那邊管着,沒準還能有用,現在?笑話罷了。」黎大津說得有些不耐煩。
說完這句,黎大津卻放緩了語氣,下意識的壓低聲音說道:「小魏,咱們做好本份,也就不擔心出什麼錯漏,現在的第一等大事不是這些廢物番子,而是這擴編改制,你是內衛中人,又和董六爺那邊走得近,可聽到什麼消息了?
這個問題卻讓魏木根有些煩躁,悶聲說道:「大隊正,內衛的消息是不能和外人講的,至於擴編改制,進爺做事一樣公道,咱們等着就好,屬下覺得,進爺提拔咱們,那是咱們做得好,要是不提拔或者降,那就是咱們做得不好,遵從就是。」
「你這是年紀太小,又沒有在官場上呆過,想得太天真了,有些東西,你不爭就沒有你的,現在落後一步,以後就步步落後啊」黎大津也沒怎麼生氣,反倒是長嘆了口氣,看起來倒是有很多感慨。
聽到黎大津的話,魏木根低頭片刻,悶聲說道:「咱們在南邊總歸是吃虧的,北邊又是打又是抓,事情多立功就是多,那王好賢要是落在咱們手裏,功勞不就是咱們的,可這功勞要算在他們隅頭鎮那邊了。」
黎大津也是苦笑,卻不說話了,就在幾天前,淮安府府城所在山陽縣破了一樁大案,知府和知縣衙門都是立了大功,這功勞就是在清江浦截獲聞香教賊首之一王好賢,而且還是活捉,捉拿之後立刻押送京師,官府上下都是喜慶,這大功勞的封賞下來,對每個人的前程都是大有好處。
不過這等事外人看着都說淮安府運氣好,黎大津、成大虎、魏木根他們可是知道底細的,心裏難免有些發酸。
何家莊內某客棧,一位自開封來的豪客包下獨院後,已經住了七天,他的長隨已經通知柜上,明日一早就要結賬離開,掌柜親自去客氣了一番,還特意送了酒菜過去,因為這豪客出手大方,很是照顧客棧的生意。
這豪客住下之後就明里被觀察,暗裏被搜查,還有人盯梢刺探,重重篩查過去,確認沒什麼危險,他帶了二十來位僕役,只有四位護衛身上有武技,不過知道何家莊的規矩後,立刻把武器什麼的都交上來,除了偶爾出去看看熱鬧,其餘時間都呆在客棧內。
那豪客除了僕役之外,還有幾個美姬相隨,膩在房裏的時候倒是比出去看光景的時候多,這豪客是河南府洛陽城內的大戶,經營的是陝西那邊的藥材和特產,想要在徐州才買些南貨回去,談生意也是熟手,這樣的人,何家莊這邊常見,倒是沒什麼稀奇的,最開始的檢查過關後,也就沒什麼關注了。
不過這段時間何家莊的戒備卻是嚴了很多,趙進住處和幾處要緊所在都是增加護衛,街上穿着號衣的巡丁和暗處的眼線也是加派,而且各家客棧商行,那些外來人多的地方,也都是增加了坐探和眼線,火器連隊和長矛連隊已經混編起來在街上巡邏,馬隊常備在外駐守,不懂的看個光景,懂行的卻能看出殺氣森森。
至於原因也不是那麼秘密,有些人已經知道,在隅頭鎮,在清江浦,在徐州州城,在豐縣,在碭山,都已經發現了賊人的刺客,看起來賊人始終盯着徐州這邊想要動手,所以戒備森嚴也是必須的,其實各家商行貨棧之類的也都是做好了防備,對陌生的客商表面熱情,暗地謹慎,他們也對這刺客之類的深惡痛絕,幾次鬧起來,都要先在商行倉庫之類的地方放火燒殺,實在讓人憤怒。
不過這樣的防備是外松內緊的狀態,只有在徐州呆得長久,對趙字營比較熟悉的人才能看出些不對,其他人依舊是歌舞昇平,聚寶撈金,只要你是正常來做生意和遊玩的,來去自由,也感覺不出太多不同。
那洛陽來的豪客就這麼離開了徐州,原本開封和歸德這一段的官道上馬賊盜匪不少,現在也是太平地面,走陸路倒是比走黃河逆流而上方便,他們不緊不慢的離開徐州,然後進入歸德,繼續西進,而且他們還有了個經驗,那就是住在趙字營開設的雲山客棧之內,安全於淨,周到放心,連官府的驛站都比不上。
等出了歸德,進入開封府地面之後,從上到下都能清楚的感覺到有不同了,一切開始變得混亂,不是那麼有規矩了,知道這時候,那笑容滿面的豪客才沉下來臉來,遠遠看護着隊伍,地位不怎麼高的護衛們也都是換了個模樣,湊到豪客乘坐的馬車邊上,其他人也沒有絲毫的異議,大家都是鬆了口氣的樣子。
「咱們就這麼回去?」
「你要想死你可以自己去,我在洛陽城內還有老婆孩子,一大家子人就靠我這個百戶的差事養着呢?」
「朝廷這是怎麼想的,這樣的龍潭虎穴讓咱們來刺殺?不要說夜襲,就算靠近那趙進百步之內,只要亮出兵器就必死無疑,這趙進手裏面強手可真不少,不是說原來京師那個老馬也過來了,有這內賊在,咱們那些手段用不出啊
「用什麼用,這樣的地方,該用幾萬官軍過來硬打,讓咱們這些辦差的送死算個鳥事,但這河南道上有不少江湖上的亡命,可以⊥他們來試試。」
幾名護衛在馬車邊上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馬車內的豪客回了一句之後就不出聲,聽到這裏卻是冷哼了聲:「那趙進已經是江湖上頂尖的龍頭角色,你讓那些亡命去,那些亡命轉頭就把咱們賣了,到時候莫說是亡命去徐州殺人,只怕這些見錢眼開的貨色直接來洛陽城內動手殺我們了,你覺得是徐州能擋得住他們,還是洛陽能擋得住他們,前些日子還在議論京城那個被殺的老公,現在忘了?」
京城街道上,內官裏面的重要角色被當街謀殺,事後卻追查不出兇手,順天府、五城兵馬司和錦衣衛的人都吃了掛落,有人被發配到外省效力,消息也就這麼傳了出來,當時很多人就猜到和趙進有關係。
想起這個,大家都是打了個寒戰,那豪客悶聲說道:「這送死的事情以後誰願意去誰去,我們還是算了。」
有人點頭,有人卻很不服氣的說道:「就這麼個土棍,也不知道能猖狂到什麼時候」
「土棍?你不知道自己包袱被翻過了吧?老子當初讓你們別拿告身腰牌出來,你們一個個的還不願意,怎麼樣,到底誰是土棍?」豪客說出這話的時候,圍着馬車的四名護衛臉色都白了,各個噤聲。
山東濟寧城內,這個山東最繁華富庶的城市之一,還在恢復當中,新的濟寧知州和相應官員都已經就任,不過倉促間什麼也做不了,富豪士紳們都在忙着舔自己的傷口,或者彼此吞併火併,顧不上什麼官府,何況趙字營的手已經伸過來了,加上官軍的表現,大家對官府的敬畏越來越少,至於平民百姓那更是一時半會恢復不來,聞香教盤踞城中的短短時日,多少人家破人亡,剩下的也都是元氣大傷。
在這樣的局面下,凡是從聞香教大亂中倖存下來的佛寺、道觀、尼庵等等,都在城內祈福做法,順便向信眾化緣,請百姓捐獻,人在這樣惶恐驚慌的時候,總是想着求神拜佛或者寄託來世。
僧道如此,那些見不光或者能見點光的教門更是借着這個機會出現,從前山東最好的幾塊地方都是聞香教的天下,大家垂涎欲滴卻不敢動手,多少悲慘的先例在前,誰貿然伸手,直接就是殺人滅門,全部教眾被搶奪於淨,可現在這個時候,聞香教覆滅,徐州趙字營還沒來得及穩固下來,正好是傳教的好時機,富貴人家那邊還少些,平民百姓居住的地方,處處都能見到他們的蹤影,只做些表面上的遮掩而已。
「當年孔聖人遊學的時候,在黃河邊不小心殺了一頭豬,聖人以為是家豬,卻沒想到這頭豬卻是個修煉的妖怪,那徐鴻儒就是妖怪轉世,專門來禍害山東,報當年的大仇的,你們以為這趙進是什麼,這趙進是當年韃子皇帝的一根長矛,這麼多年修煉成精,化成人形,也是要喝咱們山東百姓的血,大夥想想,這兩個妖魔,咱們濟寧,咱們山東死了多少人,這都是上輩子的冤孽啊」
「你們知道,徐鴻儒那麼大的本事,那麼大的亂子,怎麼被抓的嗎?那是本教教主用大法力降服的,你們都聽到那好像打雷的聲音吧?對,那不是大炮,那是我們教主用的雷法,除了徐鴻儒這個吃人的妖魔,除了一個,一個還在,那趙進將來可了不得,他手裏那都是妖兵啊,現在還沒長好,以後那是要吃人喝血的,咱們山東躲不過這一場大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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