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向着海灘走的過程中,還是有人扭頭逃走,一路逃到皮島,歷盡千辛萬苦,不就是為了求生,好不容易來到這邊,為什麼要去送死,鄭小二倒是很堅定的向前走,他突然覺得活着也沒什麼樂趣,能吃幾頓飽飯,能睡幾天舒服覺,不如拼了報仇,想到這裏的時候,鄭小二扭頭看了下雲山行要塞,希望下輩子能在那裏面享福!
船隊還在不斷的靠近,在岸上的人已經能看清船頭站立着的敵兵,的確是建州女真的韃子,最前面的人已經半開弓箭了,,看到這一幕的皮島軍民個個臉色慘白,還有人身體顫抖起來,看到建州女真兵丁,每個人都有慘痛回憶,不是眼前這些韃子,誰也不會來到這苦寒海外。
「兄弟們,等着他們下水,咱們殺一個算一個!」那年輕東江士卒大吼說道,若有細心人在,就能聽到他聲音里的顫抖,可這個時候,誰還顧得上這些,只是戰戰兢兢的向前走,每走一步都有人動搖逃走,但留下來的人各個牙關緊咬,準備拼命了。
船隊越來越近,即便是滿帆的船隻也有船槳放下,拼命划動,女真兵丁都靠在了船舷處,看着隨時準備涉水前來,但船隻沒有停,就這麼一直向前,就這麼直接衝上了並不適合停船的海灘,有的船隻直接就被海灘上的石頭撞破了船板,可這已經是上岸了,船上的建州女真兵卒不斷跳下,揮舞着兵器殺了上來,他們沒有涉水,直接上岸。
人在海中活動不變,自己可以用着長木杆佔便宜,可對方已經上岸,這怎麼辦,皮島青壯最後一絲心裏依靠也被粉碎,當下有二十幾個扭頭就跑,把剛剛湊出來的隊伍攪亂,走在最前面那名東江帶頭軍兵這時候卻舉起了手中的刀,大吼說道:「大夥跟我沖!」
看着這年輕軍兵大吼着衝上去,跟着來的皮島青壯都是熱血沸騰,對建州女真的仇恨和憤怒掩蓋了恐懼和慌張,各個怒吼向前猛衝,鄭小二也是張嘴大吼,到這個時候,什麼也顧不得了,吳小虎明顯慢了一步,可還是跟着沖了上來,和韃子拼了!楸/p>
跳下船的女真兵丁沒那麼盲動,對這皮島青壯的幾艘船在海上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這隊人,從船上跳下,建州女真弓手向前幾步,就站定張弓,照准了人就射。
沖在最前面那年輕東江軍兵最為顯眼,也成了弓箭的目標,幾支箭呼嘯着釘在他身上,一支箭直接射穿了他的脖頸,那年輕軍兵連慘呼痛叫都沒發出,踉蹌向前幾步,艱難的舉起刀,仰天倒下。
向前沖的鄭小二一直跟着那帶頭軍兵,看到那軍兵仰倒,只覺得自己渾身筋肉發緊,連步子都邁不出去,身後也有驚呼響起,在這個時候,隔着前面的同伴,鄭小二卻看到不遠處韃子弓手的獰笑,這笑容在莊子裏那管事臉上也看過,鄭小二突然間多了力氣,又是向前衝去,距離還有二十餘步,到跟前,殺一個夠本!
到這個關頭,大家已經顧不得逃跑,在這個距離上也根本沒辦法逃跑,只有拼了,站在那邊的女真弓手卻很鎮定,繼續張弓搭箭射出,每一箭必然殺一人,太近了,弓箭要瞄準很容易,跳下船的建州女真兵丁越來越多,凡是有弓箭的都是開始射出!
這遠遠說不上箭雨,可依舊有幾十人倒地,所有的熱血和憤怒以及仇恨,都被這幾十條命澆滅了,鄭小二再也沖不動了,再也不敢沖了,他看到吳小虎趴在地上,吳小虎似乎還活着,可身下的泥土已經被血染紅,鄭小二覺得手腳冰涼,他剛才恨自己沖不到最前面,現在卻有些慶幸。
不止一個人這麼想,哭喊着扭頭就跑,手裏那木杆也不要了,鄭小二也是這樣,邊跑邊伸手抹去臉上的涕淚,他覺得羞愧之極,只想一頭撞死,從遼鎮一直逃到這裏,在皮島還是逃。他已經聽到身後韃子的猖狂大笑,那笑聲裏帶着不屑,誰都能聽得出來。
一口氣跑出二百步,身後卻沒有人追上來,喘着氣停下回頭,卻看到建州女真兵卒沒有追擊,而是一隊隊的上岸,前面的船隻直接搶灘,後面的則放下舢板,或者跳入齊胸的海水跋涉,百艘船差不多是數千兵丁,居然和北岸面對的敵人差不多。
沒過多久,岸上的建州女真兵卒已經過了千人,已經有兩個參領的旗幟打了出來,雖然隊伍並不是那麼嚴整,自有一股森然悍然氣質瀰漫。
鄭小二眼力不錯,他甚至能看到幾百步外韃子臉上的笑容,鄭小二突然覺得很羞愧,想要衝出去和韃子拼了,哪怕被韃子射死砍死都比逃跑體面,可看到海灘上的屍體,他怎麼也邁不動腳,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韃子臉上的笑容收了,齊齊轉頭看向一邊,鄭小二下意識的跟着看過去,卻看到了幾百人的隊伍。
「這是徐州商行的護衛」鄭小二開口出聲,語氣卻很平淡,這幾百人能做什麼,韃子上岸的就已經有一千多,他們在剛才不出來,現在出來送死嗎?
鄭小二到這個時候也不急着走了,皮島就這麼大,自己肯定搶不到船,韃子上島,自己或者是死,或者被抓去做奴隸,還不如看看眼前這個場面,鄭小二心裏沒有什麼希望,從商行要塞里出來的那支隊伍走得不快,那裏是要和韃子拼命的樣子,難道是過來講和或者投降的嗎?
已經上岸的建州女真軍將也看到了那邊過來的隊伍,他們在島上有眼線探子,當然知道有什麼徐州的商行駐紮,在建州女真這邊想來,商行對攻防沒什麼影響,早晚是砧板上的魚肉,可看到這商行建築的格式後,他們才覺得不是那麼簡單。
不過慎重僅此而已了,一個六百人不到的寨子值得什麼,拿下皮島之後再對付不遲,在建州女真軍將和士卒的心裏,漢人的戰力實在不值一提,萬把人的大軍裏面也就幾百難纏的,這難纏也就是和建州八旗兵丁一樣強的意思,這次為了對付東江,各旗足足抽調了七千餘,又帶上了新投降的遼鎮兵卒,已經是過萬的大軍,收拾這東江鎮都已經是殺雞牛刀,這商行的幾百人連個填頭都算不上。
(五百多人走得很慢,裝束很齊整,兵器很齊整,隊伍也很緊密,雖然慢卻還是在向前走,而且沒有軍將吆喝催促,看來士氣軍心還保持的不錯,可軍貴神速,要儘快過來阻止登岸的話,就該排成縱隊快些走,但這五百多人一排有六七人,走過港口碼頭寬敞地界後,就沒有那麼寬闊的道路可以行進,只能踩踏着道路的草木土石,時不時的還被絆一下。
建州女真在關內佈置的探子不少,那些與女真貿易致富的商人也會帶來大明的各種消息,建州女真自然對徐州趙家軍這支武裝有所了解,但對他們來說,打敗明軍並不是什麼強悍的證明,徐州軍能做到的勝利,建州一樣可以輕鬆得到。
正紅旗參領董鄂音圖已經吆喝了起來:「那邊過來的人馬火器犀利,弓手先頂上去,能射中就開弓!」
剛剛戰果不少的女真兵丁都是士氣高昂,聽到命令後,立刻向趙家軍來那邊趕去,以那幾百人的行進速度,建州女真這邊完全可以從容佈置,自家上岸的人越來越多,如今足足有這不知死活隊伍的三倍以上,戰力上也是強過,有什麼好擔心的。
「五個牛錄去上面,帶着弓,盯着他們的側翼,找機會就衝下來打!」董鄂音圖又是下了命令,立刻有人照做,下面兵丁臉上都很輕鬆,無非是殺豬宰羊,砍瓜切菜的勾當,賺前程軍功的,怕什麼,而領着牛錄的佐領們以及其他軍將則是面露疑惑。
董鄂音圖正在那裏發號施令,一名親信的佐領湊過來說道:「爺,布圖大人讓咱們守好海岸,接應大隊,這幾百塞牙縫的,何苦這麼鄭重,動了爺手底下三分之二的人馬了,讓那些歸附的烏真去打就是。」
所謂「烏真」,是建州女真對漢人的叫法,董鄂音圖沉着臉搖搖頭:「我信不過他們,這些烏真都是養不熟的狼崽子,面子上恭順,心裏不知道多恨咱們,讓他們去打漢人,萬一反水了怎麼辦,布圖可是吩咐幾次,這東南岸一定要守好,去和石福察講,讓他出六個牛錄過來,這要緊事!若是東江鎮還有準備,兩邊合擊,咱們上岸就有麻煩!」
話說到這般地步,親信自然不會怠慢,有人過去通報其他參領,有人則是去帶着自己的隊伍。
鄭小二在幾百步外提心弔膽的看着,當他看到韃子向上跑來的時候,慌忙又是向後跑,跑了一段就忍不住回望,鄭小二的確很害怕,可他很想看看海邊的這一場戰鬥,眼見着這麼多韃子上岸,那些鐵石心腸的徐州人居然還敢出來,這可是以少打多,鄭小二從沒見官軍敢這麼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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