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獸筆記 第八十六章 諒解

    清晨，一縷陽光從窗外斜斜的照射進來。林然從睡眠之中清醒了過來，剛睜開眼，金黃的陽光就透過窗戶射進他的眼眸，林然不適應的用手遮擋在雙眼面前，過了一會他才放下了手。

    感受着周身那溫暖的陽光，林然感覺自己就好像是陷入了一個柔軟的懷抱之中，好似許多年之前，那個年輕的女人環抱住了幼年的他。

    林然嘴角划過一絲微笑，他一骨碌站起了身，由於一夜都是靠着病床來睡的，所以渾身上下都帶着點點酸痛。他朝空氣揮了幾拳，舒展了會身軀後，他才緩緩的朝窗戶走去。

    「嘩啦」一聲，窗簾被林然一把扯開，然後整個房間之中都是金黃的一片，強光照耀，有些刺眼。

    窗下，是匆匆碌碌的人，那麼大的一群。可是在林然眺望過去的時候，他所看到的也就只是一個個模糊的面容，還有那倒影在地上的一條條影子。

    一時之間，心下有些觸動。

    曾幾何時的他也想要過這樣的生活，在兩年之前是，在兩個月之前是，甚至是到了現在，此時此刻的他已然成了盤踞一方的黑道大鱷，也還是想着過上平凡的生活。

    「嗯——」一聲低鳴掐斷了林然的沉思，林然從窗戶旁轉過身看向病床之上的沈墨濃，此時的她已經在深沉的睡眠中醒了過來，只是雙眸有些無神。她猶不自在的動了一下，可這一動就牽扯到了傷口，頓時痛得齜牙咧嘴。

    林然輕笑一聲，踱步到沈墨濃身旁，詢問道，「你想要幹什麼？直接跟我說就好，你別動。把傷口弄復發了可就不得了了。」話語說到最後，隱隱的還有些責怪起沈墨濃的不懂事來。

    沈墨濃知道林然是關心自己，她略微感動的笑了下，然後就乖乖的躺在病床上動也不動，那雙在經過一段時間舒緩的雙眸也恢復了以往的神彩，沈墨濃定定的看着林然道，「我要喝水。」

    林然一下就被沈墨濃那古怪的模樣給逗樂了，連連低笑了好幾聲，這才不緊不慢的給沈墨濃倒了一杯白開水，遞到沈墨濃跟前。

    沈墨濃被林然這麼一笑，驀然感到自己有些不對。

    自己竟然對他「撒嬌」了？沈墨濃的腦海之中不自覺的想像起自己剛才的模樣來，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做出那樣的神情來了。

    呆愣了這麼一下，沈墨濃不自然的接過林然遞過來的杯子，輕抿了一小口，卻目光閃爍的看向別處。

    過了一會，沈墨濃揉着有些發酸的腦袋問道，「現在幾點了？」

    林然聞言，從兜里掏出了手機看了看，回答道，「九點不到，怎麼？你有事？」

    「沒事。」沈墨濃搖了搖頭，失血過多的她還有些虛弱，並不能長時間的活動，就連說話也得少些。

    林然看出沈墨濃的疲憊，不迭將沈墨濃輕輕的摟起，然後將枕頭給墊高了些，好讓對方能躺得舒服一些。林然這一系列的動作自然而然，純屬是下意識的。林然沒感到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沈墨濃卻是在錯愣間被林然接近，鼻息間滿是林然那血氣方剛的男人味道，嗅着那混雜着汗水的酸味，沈墨濃的臉霎時就騰的一下紅了起來，心跳也陡然增快幾分。

    林然在弄好之後就將沈墨濃給按了下去，一邊拉扯着被單往沈墨濃的身上披去，一邊說道，「我去買點粥，你就在這好好的休息吧。」

    「嗯。」沈墨濃斜斜的瞥向林然臉上那認真的表情。突然發覺林然也是有着迷人的地方，可這念頭一起，沈墨濃就感到有些荒誕，她不由甩了甩頭，將這個荒唐的念頭給甩了出去。

    林然沖沈墨濃笑了下，然後就往病房的門走去。沈墨濃看着林然的後背，雙眸之中隱隱泛起蒙蒙水霧，一直到林然打開門離開再也不見林然之後，沈墨濃卻是兀地笑了起來。

    蒼白的面容之上，所洋溢的是淺淺的微笑，帶着那麼一絲溫暖，還有那麼一點的幸福。

    在記憶裏邊，好似很久都沒感受到這樣的溫暖了吧？

    她有些痴痴的想。

    ——

    林然走出病房，剛想着要去哪裏買粥，手機卻是不適時的響了起來，林然掏出手機看了看，上面顯示的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林然微皺着眉，想着會是誰打他的電話。帶着這樣的疑惑，林然按下了接通鍵。

    「林然——」

    一句低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林然卻是在聽到這樣的聲音之後猶如被雷擊中一樣呆愣當場，腦海之中的記憶飛快的迴轉——

    「是一倫嗎？」

    「是我，呵呵。」電話那頭的張一倫兀自笑了一聲，然後問道，「最近過得如何？」

    確定是張一倫無疑，林然心頭驀然划過一絲暖流，那看似堅強的心臟瞬息間就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愧疚，還有自責。當然也還有那麼一點宛似失而復得的欣喜。

    「我很好。」林然聲音有些顫抖的回了一句，接着反問道，「你呢？」

    「我也很不錯，從那裏離開後，我好像是得到了解脫，從來都沒這麼輕鬆過。」張一倫的話語很平靜，好像真的從勞苦當中跳了出來一樣。

    「哦。」林然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然後，沉默。

    電話那頭的張一倫也沒有再說話，這兩個曾經以夥伴對稱的男人在久違之後，卻不知道要如何開口，或許是距離生疏了一切。

    「一倫——」林然突然喊道，心中有種抑不可止的衝動，從那座城市離開之後，林然一直處於自責當中，當初張一倫創立的公司正是四面楚歌的狀況，要不是因為林然的突然離去，要不是因為林然突然將手中的股份全部拋了出去。張一倫也就不會輸，就算是輸，也不會是這樣的難看。

    「當初……」

    林然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張一倫卻是直接打斷了林然的話道，「當初發生了什麼，我早就忘記了。呵，其實那會我也很辛苦的，說起來還是要謝謝你，哥們，我失去了一些東西，但是我也得到了其他的，比起那些微不足道的東西，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才是最為珍貴的。」

    「你要這麼說，我就更加自責了。公司是你的心血，我做錯了事情。你應該罵我，甚至是殺了我的。即便不是，你也不應該說出這樣的話來——」

    「不是這樣的，比起公司來，我覺得你更為重要。真的，離開之後，我確實是痛苦了一段時間，也埋怨過你。但是你知道嗎？在埋怨的同時我也一直在自我檢討，公司倒閉，被凱倫收購，這一切的一切都錯不在你。而是我——」張一倫這樣說着，停頓了一下後又道，「要不是當初我執意要阻擊凱倫，也不會惹來這麼一條大鱷，是我太自大了。」

    張一倫說完之後，還長長的嘆了口氣。

    「都過去了。」林然安慰了一聲，也跟着長舒口氣，張一倫能這樣說，林然還是很開心的。林然認可的兄弟並不多，張一倫就是其中最為重要的一個。他不想因為什麼東西而失去這樣的手足。

    「是啊，都過去了。」張一倫嘆氣道，「好了，兄弟。這次給你電話是想看看你過得如何，現在看來你還是一如從前那般的幸運，這樣我就放心了——我忙去了，下次我過去找你。」

    林然還想問下張一倫在什麼地方，可惜對方並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張一倫話一說完就直接掛了電話。聽着電話裏面傳出來「嘟嘟嘟」的斷線聲，林然心中卻是無比歡快。

    還能有什麼，能比得到兄弟的諒解還讓人欣喜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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