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逸雲羽衣輕揚,手負背上解下木匣,面色之上帶着若有若無的淺笑,神色之間更是靜若沉水,他不看向周子期、李勝峰眾人,而是靜靜的看着手中暗紅色的木匣,整個木匣材質古舊,其上一側繪『日出雲海耀千陽』之景,另一側繪『月隱重樓隱清華』之貌,此木匣左右兩側所繪之景,正是暗語一陽一陰,而雲海、重樓之貌便是取自雲煙浩渺真實之景。此木匣名為『雲隱七重』,其中所藏正是雲煙浩渺之中術法至寶——六壬神盤。
周子期冷眉一橫,悶聲問道:「你此舉可是鄒衍鄒大師一番授意而為?」[]
逸雲輕輕一喟,方才出聲道:「自逸雲下山之時,師傅便言到『逸雲此番歷世,行事種種皆和雲煙浩渺無關,』或者該是這麼說,自我下山之時,逸雲如何行事都和雲煙浩渺無涉,可說逸雲此刻雖是身着陰陽羽衣,但已然非是雲煙浩渺之人。」
周子期沉思片刻,喃喃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然後周子期話音陡轉,冷眼斜視逸雲,沉聲而道:「那便是說,此時此地之中老夫斬殺了你,也不傷稷下學海和雲煙浩渺情分。」
場中諸人已然聽出周子期話中殺機畢露,卻聽逸雲開口道:「便是如此的道理,周先生若能斬殺逸雲於此,實是和雲煙浩渺無任何關係。」然後話音也是一頓,續道:「但反過來說,若是逸雲一不小心傷了周先生性命,那也仍是和雲煙浩渺沒有絲毫牽連。」逸雲說話只見是帶着一種雲淡風輕的神色,以周子期列儒門『七賢者』的身份,算來可說是逸雲的前輩,但言語之中卻是和周子期爭鋒相對。
周子期語待嗔怒,道:「好!既是如此,老夫也倒要看看你如何個『一不小心』,素有『神機鬼藏』之稱的鄒衍鄒大師門下弟子有何手段。」說着便是舉手中巨劍凌空虛砍一劍,立時劍風颯颯直朝逸雲而來,逸雲卻是不為所動,但見有一個聲音叫道:「休傷我師哥。」
便見有一個憨厚、壯實的漢子邁步而來,這漢子像是不悉精妙的輕身之術,竟是一步一步踏步狂奔,但一步之間竟也掠出十多丈,急奔之時還不住叫喊道:「逸雲師兄,你知道重柯輕身的騰挪功夫那時萬萬比不上你,為何你不肯等我一會。這稷下學海地域頗大,害得我險些迷路,這繞了好大彎子我才找到你。」重柯幾個踏步之間依然是立在逸雲之間,身形一挺,雙手一張,竟是不閃不避,空手便接下周子期襲來劍勁,場中之人頓時不由得瞠目結舌。
重柯身形一定,先是看了看荊三娘,然後看着明璇憨憨一笑,隨後朝着逸雲道:「師哥你猜的可真准,明璇妹子果然是在稷下學海之中。」自幼跟隨鄒衍身側,重柯歷來見過的人不多,生性憨厚如他,事事素來便是以逸雲馬首是瞻,可說遇見生人倒是不知如何相處,但自那夜廢院荒驛之中救下明璇,相處不過幾日,卻是有意無意間便以明璇的兄長自居。這時見明勛公子拽着明璇手臂,開口道:「放開,你這人怎麼能欺辱個小姑娘。」顯然是不知眼前之人乃是明璇的哥哥明勛公子。
明勛公子先是一愣,然後見重柯已然伸手而來,也是抓住明勛公子臂膀,欲將明勛公子拽開,明勛公子見其未有惡意,隨即鬆開明勛,卻也是伸手抓在重柯肩膀之上。登時,兩人身形竟是各自一震,明勛公子心中訝異不止,眼前這憨厚、壯實的漢字內勁之強竟然不下於自己。
這是便聽逸雲道:「重柯,眼前之人是戎族淳維之中的明勛公子,他可是明璇的親哥哥。」重柯立時退後一步,對着明勛公子道:「你的力氣可真是不小。」明勛公子雖是久居戎地之中,但云煙浩渺之名享譽天下已久,隨即拱手道:「兄台內力雄沉,非是明勛能比。」
便在這時看着眼前的重柯,眼中帶着怨憤之色的『玄武敕使』開口厲聲道:「他所修乃是『連山遁甲』之術,世人常道雲煙浩渺長於陰陽術法之能,一冊《歸藏》名動天下,卻是不知雲煙浩渺在陰陽玄術之外還有一精深非常的『體術』流傳,世人只知『歸藏之學』玄虛莫測,卻不知連山、歸藏兩術,千載以來便是並駕齊驅。」
重柯似未料到場中竟然有人能到道出自己所修為『連山遁甲』之術。需知,便是在雲煙浩渺之上,能知『連山遁甲』之名目的也是不多,只因『歸藏之學』所包玄術事人人可學,但『連山遁甲』的修習卻又諸多限制,而據重柯所知,整個雲煙浩渺近百年以來,真正修習『連山遁甲』之術的也不過自己和師傅兩人而已。
逸雲朝着『玄武敕使』看了一眼,然後開口道:「原來此地竟還有『詭道』傳人。無怪乎能知『連山遁甲』之命。」
『玄武敕使』看着逸雲手中暗紅色的木匣,道:「雲煙浩渺七重隱,天地歸藏六壬中。沒想到鄒衍竟連『六壬神盤』也傳給了你,想來你方才雖說此中之舉和雲煙浩渺無有干係,但能執『六壬神盤』,你可說是鄒衍親定的下任『御主』。」所謂『御主』便是雲煙浩渺之主的別稱。亦如,稷下學海之尊者被稱為『稷下祭酒』,而雲煙浩渺『御主』便是取自『御陰陽』而來。
逸雲也不以為意,轉頭先是對着周子期道:「此刻不知周老你想如何了局?」然後看着稍遠處的李勝峰,續道:「而逸雲也想知李大龍頭你心中是和想法,若說逸雲今日要保的白誠軒、沈彥塵性命,李大龍頭你可願就此罷手。」
李勝峰沉吟不語,心中卻是想起數日之前洛水之畔的情形,明霞宮中那女子的權勢之重是自己不得不顧忌的,但李勝峰也知當年圍殺沈振衣,其中更牽扯一段極為辛秘、駭然的傳聞,今夜自己不能入未平宮取得『麒麟之骨』,若是在輕縱沈振衣血脈得脫,君上這面還好交代,但更為重要者,此番謀劃一無所成,自己如何向李氏太廟之中世室重屋的老不死們交代。良久之後,開口道:「勝峰願唯周子期師叔馬首是瞻。」
周子期欲殺沈彥塵之心可說是眾人皆知,而李勝峰此舉無疑是說表明自己態度,逸雲似是早料到李勝峰會有如此一言,接口道:「如此也好,逸雲雖久聞『武儒之首,極天一峰』之名,卻也想知天峰之巍巍何在。」
語畢,左手托住木匣,右手之上咒印不住變換,逸雲輕呵一聲道:「啟匣!」頓時木匣為開,雲煙浩渺至寶『六壬神盤』再現,只見逸雲手臂一揮木匣復回背上,而在逸雲左手之上非金非銀、非銅非鐵的『六壬神盤』不住旋轉,立時在逸雲身前升騰出一片氤氳之氣,其中更是雷隱電閃重重,更有狂風驟然為做,但卻是不發一聲響動,眾人只覺在逸雲身前另生一番天地。
周子期手中巨劍一舉,也是冷言冷語說道:「天道載興,既平且昌。百穀為祀,四野咸服。修文備武,神祭是饗。國祚永昌,天下無疆。」巨劍再化雷龍,酣戰至此,周子期也可說是強弩之末,可憑着心中那一份對沈彥塵的必殺之念,周子期強催內勁,如龍如雷的『領域之力』再開。
不同於周子期這本武者所成的『領域之力』,逸雲雖也修習武道擊技,但更多的是卻是憑藉術法之能,因此他所成乃是『咒封結界』,兩人一番施為,場中旁人也有動作,李勝峰踏步向前,劉易陽『風雷劍戟』暗生風雷,在逸雲身後重柯也自暗提全身勁力。
明璇也是一拉一旁明勛公子衣袖,說道:「哥,你可得幫我。」
明勛公子不由得一陣嘆氣,他是不願意介入這胤國華土的糾紛之中,可明勛公子又是十分知道明璇的性子,深知自己這個妹妹看起來雖是嬌滴滴,但心中認定之事卻難以更改,雖是不願出手相幫,可也自飽提內勁,唯恐戰事一開,稍有閃失護不住明璇安全。
眼見一場激鬥已然無可避免,就在這時卻聽未平宮方向傳來一聲深深地嘆息,有一人用沉吟而語:「星紛電舉,日肅天行。今日干戈,所謂何來?眾人暫且罷手,今夜種種諸事便到此為止吧。」說話之人隱而不現,但眾人卻都知這人乃是身在未平宮之中。
周子期似有不同意,厲聲呵斥道:「子易,你豈能有此婦人之仁,切莫忘了你方才占卜所得卦象之兆。」未平宮中那人也不答話,只見又一物從未平宮方向飛掠而來,周子期接納在手,看着手中物件,吃聲道:「鴻儒令,你竟要以這一方尺牘壓我不成!」言語之中已然是帶着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