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他們充滿童趣的對話,一靜一動,此消彼長,竟是如此和諧又如此機靈。
陸戰勛深深凝望着兩個孩子,明亮的光線穿過玻璃溫柔的籠罩在他們身上,美好到神聖,他仿佛看到了融雪春潮,看到春暖花開,看到夏景如盛,看到秋果纍纍………看的他滿眼炙熱、動盪不已,極力壓抑快要爆裂的情緒,壓抑着想去上前擁抱的強烈衝動,甚至不敢深呼吸,就怕一不小心驚嚇到他們。
每個人都有一雙眼睛,辰辰一直覺得媽媽的眼睛最親切,給他溫暖和力量,最令他震動。可眼前叔叔的眼睛也特別神奇,看着看着,他竟有些不能呼吸,很想上前說幾句,讓他先站起來,不要蹲在那。
寧寧忽閃着眼睛,被瞧的侷促起來,有些小心翼翼的提醒着:「叔叔,你先起來呀。」
濃密的睫毛,漆黑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目光,雪白漂亮的五官,還有那乖巧的語聲,陸戰勛受了重創的心便湧上一種溫暖,一種享受,一種飽含感動而又極其舒適的享受。
對,先起來…………..他還有很多事要做!很多話要與林以青說!很多事很多話……………
陸戰勛手抹了把臉,暗自調整失控的情緒,深吸兩口氣,站了起來,視線一轉,看到了剛出來的沈珮,眉目間與林以青依稀相像,淡綠色的毛衣,米色褲子,整個人清瘦而端莊,只是比林以青矮了半頭。
就算孩子沒叫她姥姥,他一眼也能猜出她是林以青的母親。
受過九年牢獄之災的人立在那,打量他的眼神清透而安靜,根本看不出她身上曾經受過的苦難,這或許就是人們常說的風骨。
以前沒有太多感觸,就算當年林以青說起,他也未刻意去體會,但在看完調查資料後,就算沒有對林以青的感情,他對這位堅韌的母親也能生出一股濃濃敬意來。為此,他心裏湧上一層憤怒,伴隨而來的是更多的後悔………….
連死都不畏懼的人心是靜的明的。沈珮的目光自那名男子身上轉到兩個孩子最後落到女兒臉上,只消一眼,就明白了什麼。
見兩個孩子眼睛也來回看着,他們倆別看小,但太聰明敏感,還會雙雙討論,分析,大人的事實不應該當着孩子的面。
陸戰勛立直了身體,那謙遜的站姿像是在做一種無聲的敬意,極度禮貌的問候:「您好,阿姨。」一發音,聲音好像憋了好久都沒有說過話一樣,讓人覺出幾分滄桑來。
沈珮點了下頭,她一邊走向沙發一邊說:「原來家裏來客人了,過來坐呀。」
陸戰勛聽到林以青母親一嘴的g市普通話,尤其那溫柔的腔調,雖然沙啞着卻讓他立時覺得親切,壓下各種激烈的情緒,輕聲道:「初次登門,打擾了。」
「不必客氣,過來說話。」沈珮年齡在那呢,自有一番長輩的風範。
林以青緩緩抬起頭,抬到一半,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擋不住陸戰勛,媽媽遲早會知道。隱瞞了這麼多年,媽媽陡然知道真相會傷心吧,會不會怪自己什麼都不對她講?
陸戰勛看了林以青一眼,對沈珮說:「謝謝您。」說完走向了不遠處的沙發。他像是在強大地震中穿行而出,趔趔趄趄後只覺得雙腿輕飄飄的,以至於從門口到沙發短短几步竟費了好大心神和力氣,而他胸口在巨大震驚後由滿滿的空悲演變出酸甜苦辣,百般滋味後知後覺的湧上心頭,他扶着沙發扶手緩緩坐了下去。
沈珮偏過頭沖辰辰寧寧交代着:「你們兩個不要站着瞧了,去倒水洗水果啊。」
「哦。」寧寧無意識的應了聲。
辰辰仍保持高度的觀望與疑惑,但嘴上在自動分配任務「寧寧去倒水,我來洗水果。」
「恩---」寧寧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那位叔叔,秀氣的眉尖越蹙越緊,咬着食指骨節緩緩轉身之際,就看到了辰辰的側臉,突然間如靈光乍現般,她拍着手大叫一聲:「我知道了!辰辰你和這位叔叔好像啊。」說完還長舒了一口氣,跟破解了謎語一樣,唇邊掛起滿意的笑容,同時也拋開了心結,她開心的像個小兔子似得一蹦一跳的跑去了廚房拿水杯倒溫開水。
清脆的聲音美好悅耳,但無異產生了鳴響,留下一眾人睜大眼睛,心中各種紛亂複雜。
辰辰有些驚訝,偏過頭去看那位叔叔,對上的是一雙涌動着熱烈和關懷的目光,那目光如此濃重,又如此急切,辰辰在這一瞬甚至感覺他要跑過來抱自己一樣,這樣的感覺有些奇怪………辰辰不知道他們倆像不像,但自己是見過這位叔叔的,剛剛就模糊的想起來了,那是一張相片,那次媽媽睡着時落在了地上,後來被他撿起放到了桌子上。
應該是媽媽認識很久的朋友,還留下了紀念,辰辰想他還是先去洗水果,他也去了廚房。
陸戰勛只覺心臟處冷熱交替,一陣一陣的變換着,連八歲孩子都看出的事實,而他竟被蒙在鼓裏這麼久?目光轉向了林以青,深深的看着她,而她仍是平靜如初,沒有任何波動,不知是她掩飾太好還是她本就覺得這樣的事無足輕重,不值一提!
林以青能感受到陸戰勛眼神給予的壓力。怎麼,他是想質問她?
沈珮嘆息一聲,辰辰連走路的姿態都與來人相似極了。
很早她就在心裏懷疑過,因為兩個孩子都不像顧建城,也因為女兒大費周章的把孩子的名字冠上林姓,還讓孩子們在叫顧建城時都刻意用顧爸爸這三個字,但見顧建城對女兒一直體貼關愛,從未吵鬧過,也從未說過一句重話,她也就不再自尋煩惱。如今看到這位,不必懷疑,孩子們是他的。
這個人,難道是女兒深藏在心底的人?孩子都有了,應該是吧,不然以女兒的性格不會生下倆孩子。
她的娃娃呀!了解她的人都說她這輩子不容易,受了大苦,可誰又知道她的女兒是更不容易,十二歲的女孩子到二十二歲之間,到底經歷了什麼她都不知道啊。女兒從來是報喜不報憂,報樂不報愁。她多希望能重活一回,女兒還未長大,讓她好好的愛一次,張開羽翼完整的愛一次。
沈珮心裏一時間酸楚不已,她視線微微抬起,瞧着對面沙發上的男子,三十左右的樣子,一表人才,長的不錯,談吐間也不像是泛泛之輩。應該是第一次看孩子們吧,或許衝擊太大了,讓他看起來有些失魂落魄。
他和女兒之間發生過什麼?為什麼至今才找來?不管為什麼,他都不能傷害女兒還有倆個孩子,沈珮畢竟是過來人,一瞬間想了好多可能………她看到辰辰寧寧端着水果水杯過來,放好後,她開口:「辰辰,寧寧,你們先去媽媽房間呆一會兒,大人有事要談。」
寧寧想着去超市的事,乾脆的回道:「好吧,我正想要換條褲子,一會兒要出去的。」
辰辰也跟着點頭,他想獨自問問妹妹,他跟那位叔叔哪裏像。
支走了孩子們,客廳陷入了片刻的寂靜,外面鄰居家的門碰上的聲音後,陸戰勛打破了沉默:「阿姨,我叫陸戰勛,今年三十四了,在林以青讀大學時候我們認識的。今天來是知道你們回國,主要想拜訪您---」他說到這,苦澀一笑:「沒想到被突如其來的震驚弄的有些失魂落魄,失態之處還請阿姨不要怪罪。」
「小事是不足以怪罪的。」沈珮思量着開口:「你們認識這麼久,我卻從未聽過女兒提起過你。」
陸戰勛心頭一緊,竟不知如何去接這樣的話。
沈珮微笑了下,溫和問道:「陸戰勛,這三個字怎麼寫的?」
平日喜怒不形於色的陸戰勛此刻還哪有商場上的沉着,他自小一路風光,從來都是好孫子,好兒子,好學生,然後跨越到事業成功人士。可面對沈珮兩句簡單的文化,他感覺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心生侷促和愧疚,在他父母跟前都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他硬着頭皮回答三個字的意義。:「着陸的陸,戰場的站,功勳的勛,是我爺爺起的名字。」
「恩,想來老人家對你寄予了深切厚望。」沈珮應了聲,眼睛一轉,看着女兒。仍然如她平時一樣,衣着得體,臉上乾乾淨淨,很文靜的樣子,越是這樣越有問題。
林以青瞟了眼牆上的時鐘,覺得差不多了,便走到陸戰勛跟前淡淡說道:「你拜訪完了就走吧,我們還要出去買東西。」
男女之間最怕的不是怒火,不是吵架,而是淡漠的不當易。
出去買東西?!陸戰勛手又攥起來!然後留下他一個人黯然神傷,有苦無處說,有怨無處發,想要憋瘋他?
陸戰勛僵坐在那不動。
林以青也沒看他,對沈珮說:「媽,我們換衣服吧,再晚時間就有點緊張了。」
「十五分鐘後出發。」沈珮看着女兒:「寧寧辮子鬆了,你先去屋裏幫她重梳一下。」
聽了媽媽的話,林以青衝口想說什麼,但見媽媽堅持的眼神,她便又把話咽了下去,尊重媽媽的意思。
「我能問你兩個問題嗎?」
陸戰勛抬起頭,恭順的答:「可以,您問。」
沈珮點點頭,單刀直入「你有沒有結婚生子?」
「沒有。這麼多年我心裏一直有着林以青。」面對沈珮,陸戰勛沒有任何隱瞞。
「能告訴我你來拜訪我的想法嗎?」
「我以見家長的心情來的,其實,我願意喚您一聲媽媽,而不是阿姨。」
沈珮眉梢微挑:「別的沒什麼可說的,都是你和我女兒之間的事,我不參與,但我有個要求,無論你什麼想法,不要傷害我女兒,還有要顧及辰辰寧寧的心理。」
陸戰勛鄭重的回答:「我會的,您放心。」
沈珮點點頭站起來:「我們一會兒要出去,下午有朋友來。」
陸戰勛也站了起來:「我拉你們去超市。」
沈珮看了他一眼:「你一會兒和我女兒講,要看她的意思。」是啊,看女兒的意思吧。
林以青邊編辮子,邊聽倆孩子在窗邊你一句我一句的說鬧,她嘴角彎起,孩子們的童言童語是靈丹妙藥,可以讓她瞬間開心。想那麼多幹什麼?她過的好就行了。
沈珮也進去換衣服,陸戰勛很想闖到林以青的房裏,在外面眼巴巴的看着,焦急難耐,撓心撓肺的感覺太過煎熬。
林以青一走出來,他就飛快靠近她,低沉的說:「我也去。」
林以青沒搭理他,準備去拎包,陸戰勛就抓住了她的手,這一握間,他只感覺自己的手都酥麻了,瞬間的緊握住。
「你鬆開。」林以青皺眉。
陸戰勛挨近她,深沉的盯着她,一字一字的重聲回:「我、不、」
寧寧的聲音從裏面傳來:「我覺得配那條紅鏈子很好看。媽媽給你的那個手釧也漂亮,都在哪呢?」
只聽辰辰接道:「綠盒子裏呢,你去找,我把你棉襖拿了。」
「找呀找,我找呀找,為什麼我總是在尋找?依然還沒找到,躲的可真好?」寧寧自己編着詞,荒腔怪調的唱着。
手上像被一把大鉗子卡着,林以青也不費那力氣去甩,她甚至聽到了陸戰勛錯亂的心跳,今天根本不該放他進來,得寸進尺的混蛋!混蛋!「我媽和孩子們隨時出來,你不要把自己弄的像個瘋子。」
本就沉痛的陸戰勛又開始激動「早不正常了,林以青,我現在就是瘋子!」
林以青面無表情,偏過臉,眼中帶着幾分不屑。
陸戰勛重重喘息一口,單獨面對林以青,他根本壓不住,眼神狂亂,直接說出最重要的:「他們倆是我孩子,你告訴他們我是爸爸。」
換來的是林以青的不以為然,她一點回應也沒有,眼皮都沒眨動一下。
陸戰勛就明白了現在與她說什麼都沒有用,地點不對,時間不對,場合不對,他唯有緊緊拉住她,借着她的手她的體溫才能平復他心中的焦躁。
「媽媽------」寧寧終於找到了,幾步跑了出來。
「咦---」她看着門口立着的兩人,靈活的眼睛轉而盯向兩個人的手,問道:「叔叔,你抓着我媽媽幹什麼呀?」
陸戰勛匆忙看去,那揚着白嫩的小臉,秀氣的鼻子,嫣紅的唇,還有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簡直就是他和林以青的奇妙組合。
見這位有些走火入魔的叔叔還不鬆手,寧寧瞬間就展開了聯想,她開始擔心,條件反射的擠了過去,拉住陸戰勛的胳膊:「叔叔你生病就要看病啊,不要抓我媽媽呀。」
被寧寧這麼一說一碰,陸戰勛心酸又痛楚的無以復加……..緩緩鬆開手,蹲了下去,與孩子平視着:「寧寧,我沒事,我只是很高興很高興,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他語調盈盈緩緩,細品之下竟是帶着一絲哽咽般的顫:「你和哥哥喜歡什麼,你們要什麼,無論什麼,今後你們都可以與我說,我會保護你們,呵護你們,愛你們,像你們媽媽一樣愛你們如命,我會盡最大努力的給你們快樂,相信我,我沒有病,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們媽媽,我真的是很高興。」他說着就露出一個令人微笑來,那笑容是種兩種極致的混合,令人心醉又令人心碎。
「寧寧,我可以抱抱你嗎?」他小聲的說道,以一種懇求的語氣在徵得孩子意見。
即便還小,即便還無法參透這番話的深意,但那熱忱滾燙的情感,寧寧體會到了。小孩子都有一顆乾淨的心,總會第一時間分辨出誰對他們是發自內心的好!眼前的一雙眼睛如柔如春日陽光,明明亮亮,溫暖異常,寧寧被他的笑容觸碰到心,怔愣在那,沒有反對,眼睛裏傳達的是疑惑是震動更多的是一種柔軟……………
陸戰勛伸出雙臂,將寧寧小心翼翼的抱了起來,仿佛懷裏抱着的是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他眼睛裏細碎中翻着淚光,他揚起頭來,抵制着洶湧而至的愛與罪,有誰知道,他的心已經血肉模糊,急需一種救贖的解藥。
辰辰抱着棉襖立在門口,剛剛一番話他聽的清楚明白,可又不是很清楚明白……心裏為何生出難過來。
林以青善於掩飾情緒,表面的自持是過往常年累月鍛煉出來的,可她的內心又何嘗好受,尤其兩個孩子異常沉默異常迷茫中透着顯而易見的感傷。或許他們還不明白這是什麼,或許只是被大人所傳染,但都是一種感受,一種唯有血脈才能傳遞才能迸發出來的體會。
不想把不好的情緒再帶給孩子們,陸戰勛又抱緊了下孩子然後站了起來,他歪頭笑着看門口的辰辰,與他小時候的照片一模一樣,誰也不能否認這是他的兒子!林以青想不承認都不行!
唯有此刻這樣的認知方能給予他力量。
「辰辰,寧寧說的不錯,你的確跟我很像,與我小時候一樣,稍後我給你拿照片看好不好?」
辰辰出聲接道:「我看過你的照片。」
陸戰勛眼睛睜大,攸的看向林以青…………
林以青渾身一震,她沒想到5歲時候的小事,孩子至今還記得。心裏苦笑,兒子,你的一句話,媽媽還要一番的解釋。
她招了招手:「把寧寧衣服給她,我們要出發了。張爺爺下午就要來,我們得速去速回。」
沈珮立在門口已久,不想打擾他們。此刻方走出來………
林以青沒有讓陸戰勛拉着,這樣的時刻,都需要冷卻。
李律一直在下面等着,待看到陸總出來,身邊還跟着林以青家人時,他把車開近了些。只見陸總似乎和林小姐說什麼,林小姐擺了擺手就走像是拒絕,陸總便低頭來回看了看身邊的兩孩子。
而當他降下玻璃瞧見兩個孩子的臉時,立刻不淡定了,他大吃一驚,目瞪口呆的仿佛泥塑木雕,盯着的人都走遠了,陸總叫他好幾聲,他才回魂,兩手觸電般抖了抖。
真行真狠啊,林小姐太行太狠了!李律整個腦袋都成漿糊了,把車匆忙的開了過去,他肯定在此之前陸總肯定不知道孩子們的事,現在連他心裏都跟地動山搖一樣,不知陸總會怎樣?這麼大的事…..難怪,難怪阿良一口一個公子一口一個千金的叫,根本不是胡言亂語,妄自揣摩,人家眼睛雪亮着呢。只要跟陸總熟的人任誰看了都知道這一對龍鳳胎是陸總孩子啊,尤其那男孩子簡直太像了!
李律情緒波動很大,顧不得猜測孩子是怎麼來的,怎麼都這麼大了!在陸總上車前,根本不必吩咐,直直追上了出了小區的雷克薩斯。
心急如焚的李律跳心不太穩,一時間也沒好說話,也沒好看後面車座上人的臉,疏漏了!這調查的人怎麼就沒弄一張孩子照片出來!
八歲的孩子啊,還倆,果然是陸總!李律莫名覺得胸膛湧上熱流來,撇開別的不說心裏跟着高興!
孫玲媛把自家的車留給了林以青代步。
林以青開車帶着媽媽和兩個孩子去了華堂商場,車上沈珮沒有問什麼,與孩子們有說有笑的,可心裏一定是有疑問的,也不知先前客廳里媽媽與陸戰勛都講了什麼。在附近快餐店解決了午飯,接着購物。
過完年人們又開始過十五。
人來人往的,林以青和沈珮買東西的同時看緊了兩個孩子。
林以青先到鞋區給媽媽挑了雙黑色磨砂小羊皮鞋,半高跟,秀氣優雅,非常適合沈珮的身形。又買了件藏藍色中長款滑肩薄呢外套,和她過年在雙安時挑的那件印花裙子很配,完全能壓得住那種紫。接着到兒童區給孩子們收了幾件。
最後去超市,買了煙、酒,沈珮挑了西蘭花,娃娃菜,胡蘿蔔,藕,雞肉,排骨,木耳,花生米,黃瓜,還買了兩隻乳鴿準備燉湯,辰辰寧寧各選了一樣物品。
林以青滿足孩子們要求,給他們買了聽裝的可樂。
商場裏熱,辰辰脫了棉襖掛在手臂上,裏面穿着一件藍白條經典襯衫,袖子卷了兩圈,手腕處一圈小口徑琥珀手釧,下面是淺米色休閒褲,再配着清爽的短髮,小小年紀氣質沉靜,從他身上看出『教養』兩字來。雙胞胎自來都會穿一樣款式的衣服,他們倆也不例外,褲子是一樣顏色,只是寧寧的襯衫是粉白條的,她將棉襖的兩隻袖子松松的圍系在腰間,脖頸上掛着到胸口的紅珊瑚項鍊,黑頭髮和她媽媽一樣,編成一條魚尾辮,微微翹着嘴角,靈活的眼珠看來看去,兩個孩子白淨乾淨而且五官漂亮驚人,他們個子差不多,還有那七八分相似的容貌,讓人一看就知道是龍鳳胎,尤其後面還默默跟着一個陸戰勛,一路走來吸引了很多目光,回頭率非常高,碰見外向好攀談的人,都會問上一句:
哎呦小朋友們,你們是龍鳳胎吧。
你們幾歲了,好可愛。
這兩個孩子很像啊,是雙吧,嘖嘖!長的真好,長的很像爸爸啊。
辰辰和寧寧已經習以為常,並不覺怪異,被問起時會點頭回應。但那一聲爸爸,讓兩個孩子對視一眼,心中均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寧寧鼓着腮幫子偷偷瞄向一路尾隨而來的叔叔,他不時的伸手給他們擋開擠過來的人群……….還要幫媽媽推手推車,先前吃午飯時他付的錢,買衣服時候還搶先要付,媽媽沒讓哦。
辰辰發現媽媽對那位叔叔好像很冷淡的樣子,到底是不是朋友?書上,電視上都講只有親人才長得像,那他是他和寧寧的親人嗎?這是怎麼回事?
八歲的孩子已經會思考,會展開各種猜測,有了主觀意識,正在判斷探索着。
先前林以青買衣服時陸戰勛付款,林以青沒讓,還給了他一句:刻意個什麼勁兒!
超市里他一時也沒搶,就是把東西裝到袋子裏後主動拎着。
回家前,林以青給自己和沈珮分別辦了一張電話卡,然後第一時間發給了孫玲媛,方便彼此聯繫。至於陸戰勛給她的蘋果手機,被她調成了靜音放在角落裏晾着呢。
今天林以青真沒時間也沒耐心理陸戰勛,她不想與他爭吵,也不想與她講話,可罩着這苗條,不說明也不行,他總是跟來跟去的,豈不是要搶了張叔的風頭?媽媽一定會被分心的。
停車場,林以青直接說了心中所想。
陸戰勛低聲說:「我不搗亂,我可以幫忙做飯做菜。」
「不用,你別煩了!」
「總有人陪喝酒吧。」
林以青沒轍,冷着臉問:「你是想讓我媽不好意思嗎?」
陸戰勛就沒話說了。他偏過頭:「那我在樓下等你,你吃完飯後我們要說說話!」
林以青想了想,說「明天吧,我時差還沒倒過來。」
「林以青,我現在恨不得把你綁起來關進小黑屋!恨不得把你揉進我身體裏!」他看着她諷刺的表情,點點頭:「你一定覺得我很se-情,的確是,但我告訴你不是,身體的欲望很簡單,自己就可以解決,難以解決的是心裏欲望,我就是想禁錮住你,禁錮在眼前手中,這種想法九年之久,不管你信不信!」
「好,你先倒時差,我去準備房子,我們一家四口再也不能這麼分開,從明天開始就在一起!」
林以青沉默不語,轉身而去,黑色大衣被風颳的獵獵飛起。
陸戰勛微微揚起頭,腦中突然想起她不經意流露出的哀傷,那時她是否想到孩子們。當初的那片避孕藥像是一種發酵的毒酒,入喉後,由尖銳之痛化為現在的羞愧難當,鈍心鈍肺,叫他情何以堪?!光陰錯過,抱憾終身,不甘也好,悔恨也罷,總歸過去了,林以青恨他,他承着,孩子不告訴他,他受着,只要他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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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英海在b郵任教電子工程學院,出了辦公室方覺得剛剛的事有些怪異。猶豫了一下掏手機打給孫玲媛。
「今天有個乾元公司的助理通過我們系主任找到了我,說林以青賣礦的事需要簽個字,她電話打不通,所以通過她婆家人知道了你我。當時系主任也在,我一緩神的表情就被系主任猜度成我知道,還偷偷示意我很緊要,知道就告訴人家,我一時間沒好駁主任的面子,就說了租房的地址,可我總覺得不對勁,沒事吧?」
孫玲媛一聽就火大了:「你自己都在那憂心忡忡的,還問我有事沒事?」她舉着手機大聲埋怨:「你又不是不知道以青已經脫離顧家了,簽字費的着她動手指嗎?還有,那助理怎麼不找我就偏找上你了?!說好聽點你粗心大意,說難聽點你就是一名副其實的大漢奸!長點心眼兒吧李書生!」孫玲媛學心理學的,習慣性的分析別人心思。
李英海聽妻子這麼說越發覺得確實有問題,也沒好跟她抬槓,直接斬釘截鐵的表態:「下次誰來找,別說系主任出面,就算有人拿刀架我脖子上我都說不知道!」
說都說了想收也收不回啊。孫玲媛沒工夫搭理一介呆子「我先問問以青怎麼回事,先掛了吧。」
夫妻倆掛斷電話後,孫玲媛也沒耽擱趕緊撥給林以青。虧着剛剛收到林以青的新手機號,不管有事沒事,她都要第一時間通知。
林以青開車,母親坐在副駕,兩個孩子坐在後面,她聽着孫玲媛的抱歉話,知道她肯定臭罵了李英海一頓,便笑着說:「確實有那家公司,是正經做買賣的,應該很急才找到你們那,好了,多大的事,你別總一副母老虎樣兒,李英海多聽話啊,你再耍橫就欺負人了啊。」
孫玲媛見林以青這麼說,提起的心落了下來:「我不是怕給你招禍嗎,沒事就行啊。」她又說道:「說好的後天你帶孩子們和阿姨來我家,樂樂很想念辰辰寧寧,這兩天一直念叨着,還給準備禮物了。」
林以青轉頭小聲對媽媽說「是媛媛電話,提醒我們後天去她家吃飯。」
沈珮微笑點頭。
隨後孫玲媛對林以青說說張芸也有工作上的事她,問林以青要不要把電話通知給對方,林以青想了想,不想讓孫玲媛難做人,便說可以。
之後兩人又聊了些吃的喝的,孫玲媛那邊有同事叫才終止了通話。
林以青一邊開車一邊想賀乾,也許他很快會找上她。這個男人倒是有心,竟然找到了孫玲媛夫妻,還有在多倫多的地址,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系統的調查過她?想到這個可能性,林以青指尖收縮。當年防來防去,沒想到極力探究她過往的男人會是多年後的……賀乾。雖然還不知道他到底了解多少,但能查到什麼呢?至少劉夢瑤事件已經成了經年往事,腐朽的埋入地下。
她有些不明白,賀乾是不是閒的沒事幹了,還是錢多了沒處花?
對於一個空虛的男人來說,伴侶不是徹底的慰藉,不過是一時的填補。賀乾有一個寂寞的靈魂,他的眼睛飄在雲端,並沒有落地,他驕傲,自大,不羈,他也危險,具有很強的攻擊性。過往自己只是抓住他微妙心理極力控制着交往節奏,還未觸碰他那根危險底線。可他從中國追到多倫多,又費盡心機的找到自己朋友來尋覓,看來是有點急了。或者他回過味來覺得被女人擺了一道有失顏面,以他脾性肯定火冒三丈,從他上次短訊中就可窺見一二。
如果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有興趣,多少有點喜歡成分吧,就像當年的陸戰勛,可那喜歡是什麼?遇到事不堪一擊!
他們想要她就一定要奉陪嗎?不奉陪就高高在上,一個個的都跟被慣壞似得自以為是………….
林以青壓住了情緒,跟母親隨意交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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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屋,張芸電話打了進來。
「林總,找你好難啊,年也沒給你拜成,怎麼樣,最近過的可好?」
「很好,我聽媛媛說你找我有事?」林以青想到陸戰勛,張芸也是個頂好面子的人,如果可以,她和張芸最好不再交集。
「也沒什麼大事,年後一開假我就要到金華證券上班,投資銀行管理部。你接觸的企業不少,有好的可以給我介紹。」
張芸工作認真,林以青從不懷疑她的工作能力:「行,金華證券在哪裏?」
「b市。不想來回跑了,把b市作為大本營吧。」張芸伸懶腰:「我聽媛媛說你也在b市,哪天一起聚聚嘛。」
「買房子,孩子上學,還有各種生活安排,最近有我忙的。」
「這種小事對你來說還不是手到擒來啊?好想看看你寶貝兒女,我以前見過他們的百天照和周歲照,好可愛,孫玲媛還騙我說是她生的,羨慕我不行。」說到這,她失笑。「後來想想也不能啊,她和李英海都不算白人,基因突變也不能突變的過分啊。」
林以青耳邊夾着電話,整理着買回的食物:「樂樂徹底隨了她爸。」
「是啊---臉嘴角的一顆痣都分毫不差,我不得不嘆服遺傳的強大!」
是很強大!林以青想張芸早晚會知道這裏面的關係,一切順其自然吧,就算她心裏會彆扭,總歸是成年人,也不會撕破臉。
「對了,我竟在後海d—top酒吧見到趙剛了。」張芸試探的問:「他成天在那擺弄着酒水,不會是想當調酒師吧?」
林以青一愣?她和趙剛沒事的情況下很少聯繫,去多倫多的事羅小飛應該轉告他了。
見張芸提起,她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跟倒騰紅酒有關:「或許。」
林以青不置可否的話,張芸在那邊沉默片刻饒有興致接道:「沒準也是打手之類的,他好像有幾分內功,開啤酒瓶都不用起子,大拇指一掰就成了。」她感嘆道:「我以前還猜他暗戀林總你呢,如今看來真我是八卦了。」
「難為張博士有閒情逸緻,就當給你放鬆大腦,我無所謂,你隨便yy。」
林以青調侃的勾引起張芸想到另一件事:「知道嗎,年前二十八賀乾給我打電話,找你找的急躁癲狂啊---」她一本正經的說:「我又猜測他可能對你有意思。」
「然後,過一段時間你又會對我說,如今看來真是我八卦了。」
張芸大笑:「美女總讓人有八卦的衝動。好吧,我打電話就是想告訴你,以後保持聯繫啊,我這孤家寡人很無聊的。」
掛電話前,張芸告訴了林以青一個秘密:陳漢生被勝達開了,簡直大快人心!楊德慶雖然精但還會辦事,不讓人煩,陳漢生不一樣,為人做派低級猥瑣,被女性所不齒。
電話掛斷後,林以青心無旁騖的給母親打下手。
下午四點張振到了紅星苑,也就是林以青暫時租賃的地方。他沒讓林以青去機場接,而是直接打出租車來的。
兩年多未見,年過半百的兩人互相靜望,從對方眼中看到的是微笑和厚重。
沈珮低聲說:「你來了。」
張振點頭:「恩,過來看看你們。」細細觀察,嚴肅的臉上竟流露出些許的靦腆。
「進屋,我在準備飯菜,馬上就好了。」沈珮一身裙裝,這些年,林以青給她媽媽準備的衣食住行都有標準,即使在富寶危機時,也從未降過檔次。所以沈珮這些年保養的好,又因為心態平和溫柔,看起來非常年輕。
張振覺得自己往她身邊一站,顯得蒼老。他聽見她多年如一日的嗓音,沙啞但溫柔十足,便摁下些許侷促,走了進去。
屋裏面的林以青雙手搭在兩個孩子的肩頭,笑盈盈的看着張振:「張叔,好久不見,一切還好吧?」
張振點點頭:「老樣子。」說着他的目光移向林以青的龍鳳胎,整個人不自覺的溫柔起來:「你們好啊,還記得我嗎?」
辰辰點點頭,他迎着張振的目光,禮貌的問好:「張爺爺好,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時,是在公園裏,您陪我玩過旱冰鞋。」
「我也記得啊,那時候我還摔了,您告訴我小姑娘也要流血不流淚,才叫勇敢。然後,您說您喜歡勇敢的孩子。」寧寧笑眯眯的小聲說:「其實,我們在多倫多時經常說起您的,我和哥哥都習慣了一個會準時打電話來的張爺爺。」
見他們這麼說,張振十分開心,也驚訝他們的好記性,五歲時發生的事竟還沒有忘。令歹徒聞風喪膽,讓周圍官場人忌憚的活閻王張振此刻就像位慈祥的老人,走上兩步半蹲下身一手抱起一個孩子,喜愛之情溢於言表。
寧寧善解人意的開口:「我們好重的,爺爺你不要抱了。」
張振愛屋及烏的越來越喜歡,笑容可掬的放下孩子,趕忙取過禮物。給辰辰的是一輛遙控汽車,寧寧的是只泰迪熊。張萬陽還沒結婚生子,他沒經驗,能想到的也就是這個了。
兩個孩子道謝。
然後一家人陪着張振吃晚飯。因為有兩個孩子在,屋子裏歡聲笑語,氣氛溫馨。歲數大了,經歷的事多了,自然而然的沉穩有加,張振也好,沈珮也罷,他們兩個在孩子們面前就像老友一樣平靜相處,但林以青能從張振的眼中發現專注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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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吃飯,陸戰勛此刻帶着高和和在林以青小區對面的飯店裏,早上,是他打電話給三姐,讓把和和送到他家。原本還想着晚上帶和和跟林以青見一面,用和和來促進各種關係,以前就是這樣的,可事出突變,整個人又是激動又是難過又是歡喜,恍恍惚惚的,和和都被他給忘了。但三姐送去了,他又成孤家寡人,就讓李律把人給拉過來,林以青說讓他回去,他還能去哪?只想離她和孩子們近一點。
看着和和吃飽喝足,在那玩遊戲,一晃眼都這麼大了,其實一直以來他都把和和當作她跟林以青之間的愛情憑證,看到和和,他就會想起過往那一幕幕溫馨,就會不由自主的加以疼愛。
然後就看見滿臉急慌慌的李律被服務員帶進來,陸戰勛心裏有些奇怪,他還沒見李律這麼情緒外露過。
終宵漫長,思絲茁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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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賀乾那天查到林以青回國航班守住機場守住出口也沒見到林以青,他整個人都不好了。有了種無法把控的荒謬感!
人也變的沉冷焦躁。杜康這幾天真是噤若寒蟬,都不願意看他老闆,那雙眼睛一斜過來跟吃人似得。偏偏還總召見他,他痛苦不堪。
不過老闆也精,竟知道從林以青好朋友丈夫那裏入手。
說來也怪,那女人不像個正常人,難道有恐怖分子追殺她嗎。回個國也能大費周章,裝神弄鬼的,害的他好不容易查到她航班信息,賀老闆守株待兔一下午,結果是空手而歸,還大發脾氣把自己一頓好罵。如果時光倒流,那天他絕對不去到k市後還順便的去拿什麼資料,老闆采完草莓早早打道回府之後什麼事就都沒了,這之後更是成了杜康的怨念。
再說賀乾他從杜康那得到確切消息後開車直接殺到紅星苑,找到了6棟高層,行步如風的乘電梯去了17層。
他個子高,長的精瘦,身着立領夾克牛仔褲,好身材展露無遺,有稜有角的臉,此刻薄唇微抿,花花眼微垂,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沉鬱的氣勢來,跟蓄勢待發的美洲豹,隱匿着危險的捕獲力量。
ps:有人可能會覺得,這文羅里吧嗦的鋪墊太長了,幸好沒v。刺緣難道是話嘮?我想說我不是話嘮,小說中不是話嘮,我認為故事都有前因後果,都有承上啟下,如果他們見面就上床,沒有心路歷程,可能有人會說好奇怪,怎麼會這樣?就像陸戰勛被林以青扎手指血,如果文里不解釋,就會是懸念,有人就會覺得是bug。生活中的我也不是話嘮,我沒時間話嘮。
在此感謝很多人的留言,感謝喜歡。
我想儘快寫完的心情你們無法理解,可我依然要做所謂的『話嘮』。何其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