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加菲貓「引」來的商隊(二)
「品華居」的地窖里存有不少的醫藥物資,陳賢頌派人取了出來。看着自己的部下被敷上藥膏後,中年漢子終於鬆了口氣。大部分的傷員都被分開移入灰石村的民房之中,當然,商隊為此支付了一些小錢。
這群商隊的人員,全是黑髮黑眼的震旦子民,他們的衣服,都以長袍為主,領頭的中年男子穿的是類似步人甲的玩意,陳賢頌以前在史書中見過圖樣。在中年男子旁邊,還有位身着青白絲綢長衣的年青男子,他正在目不轉睛地盯着陳賢頌身後一些的白敏。
「多謝這位先生了。」中年男子拱了拱手,震旦王國對貴族的稱呼和其它國家不同,他從手下那裏拎過來一個錢袋,遞過來,同時說道:「小小謝禮,不成敬意。」
這袋子中,裝的都是金幣,大概有百來枚上下。陳賢頌送給對方的醫藥物資,大概也就值個二三十枚金幣,他正要婉拒,但站在身後的白敏卻突然站了出來,拿出了中年男子手中的錢袋。
白敏長得實在太漂亮,一般男人都會被她所吸引,比如說那個到現在還在盯着她看的青年男子。可這中年男人,掃過白敏的目光都顯得極其平淡,仿佛白敏在他眼中,只是普通的女子一樣。
雙方客套了一下,陳賢頌請兩人進屋一述,中年男人欣然答應了。
和其它的貴族相比,陳賢頌的「家」在奢侈品這方面的內容上,顯得很簡陋,除了進住那天烏迪爾送來的一套精美餐具和茶具,還有領主府送來的一些金絲楠木家具,再沒有其它值錢的玩意。年輕人看到這種情況,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倒中年男子咦了一聲,他發現,房屋中的佈置相當有趣,物與物之間,似乎有種莫明的聯繫在內,他想了很久,腦袋疼得快發懵的時候,終於想到了一個詞:便利。
白敏和艾麗絲兩人一起端上花茶。白敏沒有說話,就退到了一邊,可艾麗絲卻很是和聲和氣地說道:「主人,請慢用。」
雖然平時艾麗絲總是和陳賢頌頂嘴吵架,但其實她很識大體,在有外人的時候,她總會給足陳賢頌面子。男青年的目光在艾麗絲身上轉了一圈,然後又重新回到白敏身上。陳賢頌喝了口熱茶,剛才外面的風雪把他凍得夠嗆。
接下來,雙方報上姓名,中年男子叫陳則益,青年名字叫陳廣榮,是中年男人的侄子。
陳賢頌也說了自己的名字。
中年男子一聽:「哦,先生也姓陳,說不定我們五百年前也是一家人呢。」
陳賢頌呵呵笑了幾下。這樣的對話,他以前在歷史電視劇里倒是看過,在現實中聽到,還真是有幾分新鮮感。在新人類時代,世界大同,已經沒有國家民族的界限了,種族更多代表的是一種文化,而不是其它的東西。不過因為陳賢頌長大的地方,還是黑髮黑眼的亞洲人居多,所以他覺得陳則益有幾分親切。
「震旦王國離這裏挺遠。」陳賢頌一邊喝茶,一邊好奇地問道:「中間還隔着烏瓦王國。現在烏瓦和和立花刺正在戰爭中,這附近的邊境線非常危險,為什麼你們還不遠萬里跑到凱特王國來做生意。」
陳則益苦笑了一下:「再亂再危險,能比得過現在的震旦王朝?」
陳賢頌點點頭:「這事我聽有人提起過,說是震旦王國大饑荒,很多人外逃。」
「先生不是震旦王國出來的人?」陳則益好奇地問道。
陳賢頌搖了搖頭:「不是。」
陳則益頗是傷感地嘆了口氣:「千年一遇的大旱災,南部六省顆粒無收,原本南部六省是震旦國的糧倉,可現在普通民眾連背陰處的苔蘚都吃光了,甚至餓得易子而食。可朝廷發放下來的賑災糧層層剋扣,大部分都進了貪官的口袋裏,餓得不行的災民不得不起來抗爭,一開始他們打的旗號是除貪官,清君側,可是沒過多久,隨着起義軍的人數越來越多,就變成了「王臣將相,寧有種乎」,赤裸裸地開始造反。」
陳則益繼續慢慢說道:「叛軍抓到士紳,也就是凱特王國所說的貴族,不管是好是壞,是忠是奸,一律殺害,女眷充軍妓,男人臉上刺字,永世為奴。因此如此,士紳們不得不大量外逃。」
陳賢頌說道:「這麼說來,你們也是……」
「閣下看出來了?」陳則益臉上儘是苦澀的笑:「我們陳家也是外逃士紳一分子。我和侄子負責在前邊探路,只是沒想到在經過貴地前不遠的地方,夜宿時突然遭遇了十數頭加菲貓的夜襲,我們損失慘重,路上帶的傷藥不多,商隊中所有人都是我們陳家子弟,心急之下,衝撞了閣下的領地,還請見諒。」
陳賢頌擺手:「無妨,你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剛才我看了一下,你們的傷員,有很多是重傷,不易遠行,況且現在天寒地凍,如果外出,對傷者的痊癒,也不是很好。」
陳則益思索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道:「閣下,我們想在這裏停留一段時間,直到孩兒們傷勢好一些之後,再離開可否。」他一邊說着,一邊不知道從身上那裏又摸出一個錢袋,放在桌子上,從與桌面相撞產生的悶響來判斷,這錢袋中至少也有百枚左右的金幣:「我聽說凱特王國不同於我們震旦,貴族的土地私有,就算是王室也不能隨便侵犯。入鄉隨俗,這是我們的一些小小心意,還請先生收下。我們希望能在村外搭建帳篷停留一段時間,還希望先生能准許這小小的請求。」
只是在村民停留幾天而已,這並不是什麼大事,陳賢頌當然應允,他正想讓對方把桌面上的錢收回去,這時候,白敏卻突然伸了手,將袋子一言不發拿走了,轉身去了存放黃金的的密室,陳賢頌只得摸摸鼻子作罷。
得到這裏的主人的肯允之後,陳則益明顯鬆了口氣,雙方再客套了一會,陳則益藉口說要去處理商隊留宿事宜後便離開了,青年男子顯得依依不捨,一直在回頭看白敏先開離去的那扇門。
晚上的時候,和陳賢頌一樣愛睡懶覺的白芊心才從三樓下來吃晚餐。她嘴裏咬着一口素菜,一邊問道:「剛才在在三樓窗口,看到外面多了些像是商隊的傢伙,是怎麼回事。」
陳賢頌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白芊心聽得直微笑:「你確實是個好人,這點我應該表揚一下,不愧是新人類教出來的孩子。只是……你這樣做其實很危險,你知道不知道?」
「危險?」陳賢頌有些疑惑。
白芊心語重心長地說道:「在這樣的黑暗文明時代,只有小部分的人,才能被稱為人,其它更多的,是披着人皮的野獸,誰也不知道下一刻他們會做什麼事情。我見過很多前一刻還對着你微笑,但下一刻,卻在你背後捅刀子的人。在不知道別人的底細之前,你不應該讓他們隨便在村子外面住下來。」
陳賢頌有些不服:「只是,他們有很多傷員,而且我們也有自己的武裝護衛隊……如果真打起來,對他們也沒有好處,我想他們應該不會那麼愚蠢吧。況且,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
「看來你也是考慮過才下的決定。」白芊心點頭道:「那我放心多了,不過我還是覺得,將他們趕走比較好。」
陳賢頌正要說話,這時候白敏卻站了出來,她擋在白芊心的面前。
「生化人不允許干擾新人類和自然人所做出的決定。」白敏眼中流過一段數據流,眼睛毫無生氣地看着白芊心:「生化人沒有建議權。如果你再質疑小頌的決定,我會視你為敵人。」
艾麗絲看着兩人,神情有些不知所措,她很喜歡妹妹白敏,但也很喜歡白芊心,她覺得如果自己有這樣的姐姐,也是件相當不錯的事情。現在見兩人似乎在吵架,她不知道該幫誰才好。
白芊心愣了好一會,最後有些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該死的,感情太豐富,差點把這條規矩給忘記了……你說得很對,小敏,這事是我疏忽了,我認錯。不過……小敏,你這樣也太寵小頌了吧,稍稍質疑他一下都不行!」
「不允許。」白敏冷冰冰地說道。
「好了好了,小敏,吃飯吧。」陳賢頌見情況不對,立刻出來做打圓場。
晚飯後,趁着白敏去洗碗的空隙,白芊心拉着陳賢頌到了四樓的儲藏室,這裏相當安靜,隔音效果也很好。
「小頌,剛才晚飯時我說話有些自以為是了。」白芊心真誠地說道:「產生感情後,在理智和情緒之間,我總是不太能找到平衡點,我並不是在意想干擾你做出的決定,抱歉。」
陳賢頌使勁搖頭:「別這麼說,有多一個人幫我參考事情,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那我放心了,我還真怕你會對我生出討厭的情緒呢。」白芊心安心地拍了拍高聳的胸口:「其實,我更擔心小敏,從剛才的情形來看,她太在乎你了,萬一以後你出了什麼事,受到什麼傷害,我怕她會鑽牛角尖,做出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來。」
「你是指?」
「比如說,大屠殺之類的事情。」白芊心擔憂地說道:「所以,你自己萬事都要小心,無論做什麼之前,都要認真將後果考慮清楚,千萬不要讓小敏出現那種情況,否則後果很難收拾。」
陳賢頌點了點頭,忽然之間,他覺得身上的壓力大了許多。
村口外,陳則益的商隊已經搭好了入住的帳篷。叔侄兩人圍着一個火鍋吃着晚餐。
陳廣榮突然說道:「六叔,那個叫陳賢頌的傢伙,一下子就收走了我們兩百金幣,是不是太貪心了些。兩百金幣啊,不是兩百銀幣,可他連一點吃的東西都沒有送過來,這人也未免太不上道了,明明只是一個小村子的小貴族而已。」
陳則益斜眼看自己的侄子:「所以你想鼓動我,把那傢伙殺了,然後你好去搶那個長得像天仙一樣的女僕?」
陳廣榮臉色尷尬起來:「六伯,我可沒有這麼想。」
「廣榮,現在我們是「全族外逃」。這裏是凱特王國,強龍不壓地頭蛇,花兩百金幣買一個平安,我覺得很值。你那點小心思還是收起來吧。男人要成大事,要先捨得女人和黃金。」
陳廣榮的小心思被揭破後,一時間臉臊不已,但沒多久,他又出聲道:「六伯,這個叫陳賢頌的人,明明是我們震旦王國的子民,但他卻在這裏成了一名貴族,你覺得,這其中是不是有些古怪?」
陳則益知道自己家侄子雖然很好色,但也不是蠢蛋,時不時會有獨特的見解出來:「那你有什麼看法?」
「六伯,我是這麼想的。」陳廣榮放下手中的碗,慢慢說道:「我自覺得,以前也算是見過天下絕色的人,在我們青陽城,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可我真的第一次見到如此漂亮的女子,六伯,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據說太陽神仆中有這樣的美女,可太陽神仆怎麼可能成為普通人的女僕。」
六伯皺起眉頭,臉上很是失望:「你說來說去,還是在女人身上打轉,你這好色的毛病,得改一改才行。」
陳廣榮急忙說道:「六伯別急,請聽小侄說完。我陳廣榮也算是久經風月之人,但我看到那女子,第一個想法就是把她搶過來。凱特這地方乃蠻夷之,搶人之風更甚。我細細看過,這裏只有五十人左右的護衛隊,莊園主看着更是懦弱可欺,卻沒有人來搶那女子,為何?六伯,你不喜女色,自然不覺得奇怪,可在我看來,這事似乎有些貓膩在內。」
陳則益擄着自己的黑鬍子:「聽你這麼一言,箇中確有疑點,你有何看法,先且說出來。」
「這個陳賢頌,極有可能在扮突牛吃加菲貓。」陳廣榮慢慢說道:「保不定,他是某個大世家,大家族的後裔,和我們一樣,從震旦逃出來,不過他們走得早,在這裏建好了勢力,甚至還當上了貴族。我們看到的只是表像,在周圍不遠地方,可能有他們的隱秘據點。」
陳則益雙目精光一閃:「震旦國中,和我們一樣的陳姓世家……只有河洛城……河洛陳家。若真是他們,那麼,義軍頭領陳勝武……呵呵,河洛陳家,好算計啊,真是好算計,我們青陽陳家終究是差他們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