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簫天下 第五十四章 詩會(六)

    「這就是殺伐。」

    所有人都靜住了,他們看的很清楚,那紙團是朝着解縉的臉扔過去的,不知什麼原因卻沒有砸中解縉,而是掉在了解縉面前。這可是大逆不道啊。他們都沒有說話,屏住呼氣看着解縉。葉再起更是興奮,蕭銘居然敢如此對解先生不敬,這次的詩會,他不出局都不行了。

    解縉鐵青着臉,緩緩開口:「何為殺伐。」

    蕭銘笑道:「你心中所想,便是殺伐。」

    解縉一驚,他確實在那一瞬間動了嗔念。解縉皺了皺眉頭:「那又如何。」

    蕭銘沒有回答,而是緩緩走下了台,彎腰撿起地上的紙團,又把它揉開,變成了一張皺着的宣紙。「先生請看我畫的是何物?」蕭銘笑道。

    「空無一物。」解縉回答。

    「不,我畫的是人心。」蕭銘鄭重說道。

    「何為人心?」解縉靜靜地看着蕭銘。

    「人心皆是殺伐。」蕭銘終於回答道。

    「何解?」

    「此為何物?」蕭銘又舉起手中的宣紙。

    「……紙。」解縉遲疑道。

    「若為紙,先生何必動怒?」蕭銘笑道。

    「……」

    「這是殺伐。」蕭銘又一次說道,「殺伐決斷,皆是出自人心。我什麼都沒有畫,但是若是將這張宣紙畫上我大周邊關地圖送入吐蕃,那就是一場殺伐,若是將這張宣紙寫上貪污受賄官員的名單送入皇上手中,那又是一場殺伐,就算什麼都不寫,便是丟到先生臉上,也是一場殺伐。」

    「世間萬物皆可為殺伐,人心猶甚。」蕭銘指着魯子建,「戰場殺伐為貪。」又指着葉再起,「骨肉相殘為痴。」然後點了點魯子修,「為美所迷亦為痴。」最後指着解縉,「憤怒之情為嗔。」

    「此皆出於人心也。」蕭銘笑着抖了抖手中的紙,「他們畫的是殺伐,我畫的是人心。」

    「先生再看,我是否真的什麼也沒有畫?」蕭銘將宣紙遞給了解縉。

    解縉接過那宣紙,皺着眉頭細細看着,卻發現宣紙微微有點濕,明顯是沾了水,右下角那蒼勁有力的蕭銘二字,被水微微滲開,隨着揉成團的褶皺,將絲絲墨痕印在了原本空白的宣紙各處,雖不明顯,但是還是能看出黑色的痕跡。

    「這殺伐,不是殺,也不是伐,是你是否殺,是否伐。」蕭銘湊到解縉耳邊輕輕說道:「以及,什麼時候殺,什麼時候伐。」

    解縉面無表情,輕輕說道:「這便是你來的目的?」

    「這不也是你來的目的嗎。」蕭銘笑着。

    「你……你這小子。」解縉突然笑了,「殺伐出自人心,人心,便是決斷。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我在想,如果我答不上來又怎樣。」蕭銘輕輕笑道。

    「那便換一個人決斷。」解縉隨意說道。兩人都是輕笑起來。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他們聽得雲裏霧裏,完全不知道蕭銘要說的是什麼意思,就看到蕭銘一臉猥瑣地湊到解縉耳邊說了什麼,然後解縉就淫笑起來,然後蕭銘也淫笑起來,然後兩個人一起淫笑。福安王也一臉疑惑,他好像感覺自己被誰設了個圈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自古殺伐出人心。為錢財,為名利,為美人,為江山,無不是人心所致。蕭銘以空白宣紙為引,卻是將人心貪嗔痴道齊了。第二場,蕭銘為第一,可有疑問?」解縉突然高聲宣佈道。

    「啊?」所有人都竊竊私語,這算什麼?什麼都沒畫,還差點將紙團丟到解縉的臉上,隨便講幾句便就第一了?不過也有人故作高深地鄙視他們道,誰說蕭銘是隨便說的,你看看,蕭銘那是獨闢蹊徑,以奇招取勝,雖然人家什麼都沒畫,可人家說得好啊……說得我們都聽不懂……

    場面有些亂鬨鬨的,葉再起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在台上站起來,壓着怒氣,憤憤道:「先生,為何處處維護蕭銘?怎地如此不公?蕭銘他分明什麼也沒有畫,胡言亂語幾句便就得了這第二場第一,這是什麼道理?」

    「老夫有說要考校畫技嗎?」解縉冷着臉回道。

    「沒有……可是先生……」葉再起還要再說。

    「既然如此,蕭銘畫與不畫又有什麼區別?」解縉高聲道。

    此話如當頭棒喝,魯子然面色蒼白,他明白自己又是輸了,解縉一開始便講了清楚,不考校畫技,那麼這畫與不畫,又有什麼分別,破題……破題,殺伐,決斷,解縉要比試的不是殺伐,而是決斷。

    「這……這……」葉再起說不出話來,終是訕訕坐下,忍不住捶了下桌子。

    蕭銘暗自搖頭,他們自然不是那麼容易窺破這題,因為這題目本就是單獨給蕭銘出的,人心,決斷,殺伐,呵,這皇帝,還真有意思。蕭銘偷偷看了一眼一臉茫然的福安王,卻是不知……

    「蕭銘,你可以回台上了。容老夫一炷香的時間,整理下名單。」解縉揮揮手打斷了蕭銘的思索,緩緩說道。

    「是,先生。」蕭銘拱了拱手,轉身回到了台上坐定,又是一副悠哉的樣子翹起了二郎腿。

    成巧蓉掩在小扇下的小嘴輕輕笑着,就知道這解老頭突然出現不是什麼好事,看來這個詩會將會發生一些有趣的事情……不過,可聽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成巧蓉不經意地掃了一眼一臉天真的福安王,一副獵人看到了獵物的嗜血光芒一閃而過。

    很快,解縉便將名單列好,蕭銘第一,魯子然第二,魯子建第三,葉再起第四,范友安第五,秦白風第六,人數從八名降到了六名。


    解縉站起身揮揮手,便有幾名下人抬着三個石桌上了台,在台中間放好,便立在兩旁,一人手拿圍棋,一人手拿象棋,恭敬地等着。

    「第三場,棋。」解縉背着手說道,「你們各自尋找對手,可下圍棋,可下象棋,自會有人在旁記錄,勝者進入第四場,敗者,兩兩手談,連贏兩場者進入第四場,每局限時兩柱香,下子思索不得超過十個數,超過者,直接判輸。超過兩柱香未分出勝負,則圍棋數目,象棋數子,若還不能分出勝負,後手勝。」

    解縉剛說完,人們就又開始騷動,才兩柱香的時間,完全不夠啊,象棋還好說,圍棋要是遇到對手,一天一夜都分不出勝負,而且,要在十個數之內想好步驟,這怎麼可能,圍棋象棋都需要思索後面數步,甚至數十步的下法,十個數,怎麼都是不夠的。而且,圍棋數目算正常,但是象棋也數子,這就不妥了吧?這不是逼的雙方不計一切代價拼命吃對方的棋子嗎?這算是什麼規則?

    「好了,開始吧。」解縉明顯不想廢更多的話,直接宣佈了比試開始,便坐下來繼續喝茶。

    蕭銘可苦了臉,自己圍棋完全不會,不知道跟五子棋是不是一樣……而象棋?貌似馬是走田,象是走日吧?

    蕭銘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他一抬頭,就看到了一個驕傲的臉,正是魯子然。

    「蕭銘,我希望跟你一戰。」魯子然傲然道,他無論說什麼都給人一種,你欠我五百萬的感覺。

    「不要。」蕭銘搖搖頭。

    「為何,可是看不起我?」魯子然臉一**。

    「因為我不會圍棋……」

    「那我們可以下……」

    「我也不會象棋……」蕭銘撓撓頭。

    「……」魯子然咽了口口水,「那你會什麼?麻將骰子還是賭雞賽狗,你只要說得上來,我都會,說吧,你要比什麼。」

    「……這場比賽不是只比棋藝嗎……」蕭銘擠着眉頭,「不過話說回來,魯兄你的涉獵頗為廣泛啊。」

    「那你不會象棋,也不會圍棋,怎麼辦,我不想與別人的弱勢比較。說吧,你最擅長什麼……讓我想想,難道是御女的數量?」魯子然一臉正經地說道,口氣帶着傲氣。

    「不知,魯兄你會下五子棋嗎?」蕭銘轉了轉眼睛,突然問道。

    「五子棋?這是什麼棋?」魯子然疑惑道「我怎麼從未聽說過。」

    「就是用圍棋,你執白,我執黑,我先下,你後下,橫豎斜着都可下,只要是誰先連起五子相同,便算誰勝了,怎麼樣。來不來?一局定勝負?」蕭銘蠱惑道。

    「不。我不以我的長處比你的短處,你也不能用你的強項,來跟我比一個我聽都沒聽說過的棋。」魯子然傲然道,「你隨便挑一個,圍棋還是象棋,皆是我後手,圍棋我讓你五子,象棋我讓你一隻車一隻馬一隻炮,如何。」

    蕭銘苦着臉思考了一下,突然眼睛瞥到了旁邊小樓上的林婉秋,林婉秋卻是兩隻小手張成半圓,合在了一起,圍成了一個圓形。林婉秋自然知道蕭銘對什麼棋什麼的一竅不通,聽到規則之後,便立馬擦擦眼淚,想要幫夫君一把。

    蕭銘眼睛一亮,姐姐好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啊,而且這古代的小樓都不高,林婉秋也就在差不多二樓的位置,自己能看到她,想必以她的眼力,居高臨下,應該看得了棋盤吧。蕭銘一下子就精神抖擻,「我選圍棋!」

    「哦?」魯子然一挑眉,他感覺自己好像漏了什麼,不過以他的驕傲,他是不會放在心上的,「好,那便就選圍棋。」

    蕭銘四周一看,其餘四人已經各自找到了對手廝殺起來,葉再起對魯子建,范友安對秦白風。只剩下一個桌子。蕭銘便直接坐在了那個桌子的位置上,「圍棋。」淡淡說一句,那持着圍棋的王府下人便迅速將圍棋擺開了。

    魯子然坐在了蕭銘的對面,「我已經說好了,我執白,先讓你五個棋子,你擺棋吧。」

    蕭銘眼睛瞟向了對面樓上的林婉秋,手不經意地張開五個指頭晃了晃。

    林婉秋好看的眉頭微微皺了皺,五,什麼意思呢……他們還沒開始下,難道是那魯子然讓夫君五個棋子?

    林婉秋用手比了兩個數字,頓了頓,又比了兩個數字,一共頓了四頓,比了十個數字。蕭銘一看便就明白了,他不會下圍棋,但是還是知道圍棋下子是講究什麼橫着幾行,豎着幾豎來定位的,眯着眼睛將林婉秋比的數字記下,匆匆在棋盤上數起幾行幾豎來,很快便擺開了五個棋子,正好是將一個角打成了一個鐵眼,而且另兩個對角也埋着兩顆棋。

    魯子然一見這擺法,冷汗就下來了,不禁怒火中燒,這叫不會下圍棋?三連星,然後兩顆子落在了兩邊對角,已經將半壁江山佔據,這讓我怎麼下?這蕭銘,太狡猾了,居然騙自己不會下圍棋,狠狠陰了自己一把。雖然魯子然對自己圍棋的能力很自信,可是一開局就落在了如此下風,他也不禁有些慌忙。不過這一切也都是自己造成的,以自己的驕傲,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反悔的,魯子然咬着牙,「蕭兄真是好本領。我們便來殺個痛快。」

    「多謝誇獎,多謝多謝。」蕭銘恬不知恥地接下來這個誇獎,「來吧。」

    魯子然哼了一聲,直接將一子落在了棋盤正中,正是那天元上。

    蕭銘不以為然,他反正也不懂什麼,眼睛瞟向了林婉秋。林婉秋卻是一愣,俗話說金角銀邊草肚皮,這圍棋最重要的就是四個角,然後是四個邊,最後才是腹地,自己佔據了一個角,並且在另外兩個角打下點,魯子然不去爭奪另外一個角和其餘四邊,怎地下在了天元?不過容不得林婉秋多想,那計時的下人已經數到了七,林婉秋匆忙比劃了兩個數字。無論怎樣,自己只要將那三個角打牢,便立於不敗之地了。

    蕭銘依舊在那三連星的角上下了一子,而魯子然想也不想,在腹地隨意地下了一子。蕭銘也不慢,很快便接了上去,兩個人便你來我往地對下起來,不得不說,如果蕭銘不用手指點着,嘴裏念念有詞地數着幾行幾豎的話,兩個人下棋看起來都很是老道。

    很快,棋已經佈滿了棋盤,林婉秋眯着眼睛,突然臉色一變,壞了。魯子然在下面卻突然微笑起來。

    一直以來,林婉秋都是在鞏固着自己的一個角,並且依託着這個角向四周延伸,但是魯子然卻都是在搶佔地盤,從天元開始,大開大合,很快便佔據了所有的腹地,而且也搶下了兩邊,若是平常,魯子然被圍困在腹地,再拖下去,魯子然這一局是鐵定輸了,但是——這場比試若是在兩柱香內分不出勝負,便是要數子的,魯子然雖然開局便送了蕭銘五個子,但是他慢慢從腹地散開,已經將蕭銘一個邊逼入了絕境,很快便能吃掉這一邊。如果是平常,林婉秋大可以趁機侵入腹地,斬殺這個完全沒有根基的大龍,但是,林婉秋看向了那香,只剩下四分之一炷香的時間……可是完全不夠林婉秋發揮啊,而那個邊里有六子,幾步之內便會被吃掉,到時候數子,可是會輸啊。

    林婉秋慌亂起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按照現在來看,蕭銘幾乎已經輸了。林婉秋吸了吸鼻子,自己還是這麼沒用啊,一點都幫不上夫君的忙,還竟是添亂……

    蕭銘似乎感覺到了林婉秋的情緒,給了林婉秋一個安慰的眼神。時間已經數到了五,蕭銘撓撓頭,他可是完全不懂得發生了什麼事,估計是被這小子算計了,而姐姐又解不出來……可是……到底是什麼被算計了……

    七,八……十個數馬上就要數完,魯子然一臉的輕鬆,林婉秋鼻頭紅紅的,眼睛含着淚,馬上就要哭出來,蕭銘一咬牙,猛地舉起黑子,直接便按在了棋盤上。

    魯子然愣住了,林婉秋愣住了,王府那計時的下人也愣住了,記錄的小廝也是愣住了。蕭銘竟然是直接將那一邊的六個子堵死了……那一邊完全廢掉了,完全沒有用了……這若是真在下圍棋,這一手無疑是爛到又爛,直接便自己將自己的一塊地盤廢掉,而且還沒有後手,但是,放在這裏,卻……真是一步妙棋。蕭銘一個子直接將六顆棋子連在了一塊,雖然廢掉,可是這七個棋子變成了一片整體,卻是不能一個一個吃掉了,必須要圍成一圈才能吃掉,而數目則是子空皆地,蕭銘棋盤上的地與魯子然的差不多,只是多了這五個子……這無疑是給蕭銘多了很多的時間,魯子然想要依靠數目來贏蕭銘,可是很困難了,蕭銘只要隨便拖拖時間,等到時間結束,魯子然完全是不可能完全消化這七個子的,雖然這七個子已經爛在了自己的嘴裏。

    魯子然仿佛吃了一隻蒼蠅一般難受,黑着臉看着蕭銘說不出話來。

    蕭銘一見到剛才還興高采烈的魯子然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頓時高興起來,原來自己還有下圍棋的天賦啊,自己見到那六顆棋子,正好可以變成五子棋的三三絕殺陣,便隨手下在了那裏,沒想到居然真奏效了。

    林婉秋在小樓上破涕為笑,還好,自己的夫君果真是天資聰穎。

    魯子然嘆了一口氣,按照之前蕭銘下棋的技藝來看,自己是無論如何不能爭奪到地了,輕輕對旁邊記錄的下人說道:「我認輸。」(很想寫好棋的,然而我並不會圍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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