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優張楚的番外大婚
紅燭帳外,妖妖嬈嬈,在小鎮的婚禮都是東方形式,穿着大紅色的龍鳳褂,而我跟張楚的婚禮則是西方的,這點在張楚爺爺的眼裏就看得很不過眼,他說,「咱們家族世代以中國的婚禮形式,可你們卻穿着這什麼白色的婚紗,黑色的西裝,像什麼樣。」
張楚的爸爸急忙笑道,「爸,這你就錯了,要與時俱進,還有當年我們結婚那不是還沒有流行穿婚紗嘛,等下敬酒會走回東方形式的。」
張楚爺爺擺擺手,冷哼一聲,「算了,快點給我生個孫子吧,我教你們教得太煩了。」
張楚拉着我急忙跟他爺爺鞠躬,他爺爺輕輕掃了我一眼,撇過臉拐着拐杖就走了,在前兩天,我還看到張楚的爺爺手裏捧着一本相冊,那相冊里有四個女孩,據說是他一直想介紹給張楚的。
從我家裏出嫁的時候,我穿着龍鳳褂坐在車裏,郭晶是我的伴娘,她緊靠着我,張楚坐在我的另外一邊,手一直扶着我,我的頭被遮住了,眼前紅紅的一片,車窗沒開,但我從家裏走出來的時候,到處是鞭炮聲,每走一步我就一陣恍惚,這個時候我才有了要出嫁的感覺。
直到進了車裏,我的心情都還是恍惚的,車子緩慢地開着,我的腦海里閃過很多東西,閃過李秀那一聲都不打就趁夜離開的背影,閃過陳撓把紐扣放在我手裏的那一刻,其實在那個時候我如果能夠多個心眼,也許後來我們就不會成了陌生人,閃過楊天他說他不來參加我的婚禮了,他在計劃着去深圳的事情,素貞阿姨嘆着氣拉我的手,叫我一定要幸福,閃過張軒背着畫板半夜回來了,在走廊上看着我笑,那虎牙亮亮的,那麼像小時候虎頭虎腦的樣子,閃過媽媽爸爸,昨晚媽媽一個晚上都沒睡,在屋子裏一直幫我整理這個整理那個,爸爸則貼了滿屋子的囍字,一夜沒睡。
那個很小的瘦弱的11歲的女孩站在常青樹下,幻想着常青樹能帶她飛翔給她自由,那個在爸爸皮鞭下苟延殘喘的女孩,午夜夢回都想着離開父母,那個學習成績很差卻總是拒絕別人關心,每次都不給張楚好臉色的女孩。
她叫李優,她是我的過去,那段悲痛黑暗的日子,在十四年的洗禮中,遠去了。
我不曾想過我會這麼早結婚,卻這麼早被套入了婚姻的牢籠里,那個男人現在就坐我的左手邊,牽着我的手,呼吸聲就在我的耳畔,細小的卻不容忽視,他是我愛了很多年的男人,可是我被動地跟他結婚,至今卻連一句愛你都沒說。
淚水順着臉頰滑了下來。
腳猛地一陣刺痛,我驚了一下,是郭晶的手,她用力地捏着我的手,我拉開她,壓着嗓音問,「幹什麼」
她嘿嘿一笑,說道,「我媽說,出嫁要把你掐哭,這樣吉利。」
我暈,我把捧花放左手上,問張楚要紙巾,張楚慌亂地抽了張紙巾給我,着急地問道,「怎麼了怎麼了」
我擦了擦眼睛,說道,「郭晶把我掐哭了。」
郭晶焦急地說,「我去,我就掐了那麼一下,真的哭了啊張楚,你別這麼看我啊,出嫁要掐才吉利的。」
張楚捏捏我的手,問道,「好點了嗎」
我咽哽道,「其實剛才郭晶沒掐的時候,我已經哭了。」張楚很着急地低下頭想看我,我推開他的臉說,「別看,我擦乾淨了。」
他摟着我的手緊了又緊,問道,「想什麼想哭了」
我想說,想你,可是我覺得這個時候不合適,張軒轉過頭笑眯眯道,「嫂子,你可是想到我了」
郭晶一把推開張軒的頭道,「去去去,別湊熱鬧。」
緩緩地,車隊停下了,張楚扶着我,將我帶出車,鞭炮聲在腳邊噼里啪啦地響起來,那雙有力的臂膀則堅定地扶着我,我什麼也看不見,但他手心的溫度讓我安心。
進了他家,那高高的階梯,每走一步我就像是把未來一寸一寸地交到他手裏,屋裏很熱鬧,誰跟誰我不知道,但是哄鬧嬉笑的聲音,以及眼帘腳下的紅色地毯,能感覺到喜氣,進了他的房間,他拉開了我的紅蓋頭,我遮了一下眼睛,才適應了外面的視線。
郭晶笑眯眯地蹲在我腳邊,她握住我的手親了一下,她說,「看到你出嫁,我像是看到我女兒出嫁一樣,感覺很奇妙。」
我瞪着眼睛看她,她笑眯眯的。
看到她的笑容我更加溫暖,張楚站在我旁邊,摸着我的頭,很柔情,大紅色的喜床還不能坐,我們就全坐在椅子上。
不一會,表妹閨閨,還有另外的兩個姐妹都來了,聚集在一起,而伴郎跟兄弟們則在樓下,我在新房裏,新房是張楚原先住的那間房間,落地窗可以看到花園那裏全是紅色絲帶,一看就喜氣洋洋的。
而靠近衣櫃的位置,全是我的行李。
從家裏帶來的行李,它其實很多,但是又很少,媽媽留了一些在我房間裏,她說,「隨時回來看我。」
其實北門跟我家離得不遠。
但媽媽的語氣讓我傷感。
婚姻看起來簡單,實際上它總能困住很多人的靈魂,張楚知道我的心情,摟着我一直沒放開,那手像是害怕似的,其實我半點也不後悔嫁給他。
下午的時間很漫長,我們設的是晚宴,床不能躺,我坐在椅子上一點一點地睡着,張楚幫我拿了個枕頭靠着。
迷迷糊糊的,我睡着了,也迷迷糊糊地醒了,醒的時候朦朧的視線里看到一個高大的身軀蹲在我那堆行李那裏。
手裏捧着一本畫本,翻開了不知道多少頁,那上面畫的全是一個少年。
我的腦袋一下子就清醒了,張楚似乎也感覺到了,他捧着畫本,一步一步地朝我走來,那眼眸里除了柔情還有震驚。
隨後他緩慢地蹲在我跟前,乾淨的下巴仰着,他顫着嗓音問道,「是我對嗎這畫本里的人是我對嗎」
1992年落筆的第一頁,一個少年他越過欄杆,那初長成的身板在陽光下發出一道光芒。
1992年落筆的第二頁,還是那個少年,他伸手笑着摸眼前那團混沌,眼眸里的笑容能膩出水來。
還有很多,整整一畫本都是張楚,都是他,那張俊秀的臉突然滑了一行淚下來,滴在我的手心,那淚很燙。
我咬咬牙撇過臉,低聲道,「你從小學就住進我的心裏了,我不願承認那是對你的喜歡,所以我」
「張楚,我李優,很早就愛你了。」
說着我的身子就被他一把摟住,用力地,死死地,摟得很近,他渾身都在顫抖,不停地,顫抖着。
他的淚打濕了我,「對不起,幸好我沒錯過你。」
我伸出雙手,摟住他的腰,安靜地靠着他,那一刻,就如永恆。
門突然嘩啦地被人推開,一堆的人一群的人擠在門口,接着不知是誰一把推了那些人,隨後門就被用力地關上了。
屋裏又一片安靜。
只剩下我跟他的呼吸聲。
後來表妹閨閨跟我說,她很羨慕我,她覺得表姐夫真是很帥很好很棒。
五點鐘,迎賓,在常青鎮最好的酒店,走上那台階,我就想起我考上大學的那一天,爸爸帶着我跟媽媽一起來吃飯。
每個人都在時間的流逝中改變。
我穿着高跟鞋站在門口迎賓,為了讓我的腳舒服一點,張楚去搬了張小凳子,塞進我的婚紗里,讓我脫了高跟鞋站在椅子上。
客人很多,張楚的爸爸的朋友最多,還有爸爸的朋友,張楚爺爺的朋友,我的一些同學,還有d班的那群猴子,如今他們大部分都從商了,混得不比大學畢業出來的差,孟宴老師帶着整個揚小調,全來了,季老師帶着師母還有他的孩子,師母是我第一次見到的,那是個如玉般的女人,眉眼輕柔,看起來很舒服。
這一迎賓,足足站了我三個小時,八點,婚宴才開始。
婚禮司儀是劉艷介紹的,是個女人,很斯文的女人,她講話很樸素,沒有誇大其詞,當走星道的時候。
爸爸牽着我,張楚一隻手放在身後,一隻手伸向我跟爸爸握着的位置,那司儀說,「李天助先生,眼前這個男人即將要接手你養了25年的女兒,你有什麼話想對他講的嗎」
爸爸看了我一眼,眼眶紅紅的,隨後他倔強地轉過頭,看着眼前高大的張楚,硬聲說道,「好好照顧我的女兒,別辜負她,別欺負她,婚姻是一輩子的事,不是兩三天不是十幾年,她受了很多委屈,在往後的日子裏,你得好好對她,我謝謝你。」
說着他竟然朝張楚鞠躬,我的淚水刷地從眼裏流出來,我快速地扶住他,將他拉起來,恨聲道,「爸,別這樣,很多人都看着。」
張楚也急忙扶着他,焦急地說,「我才需要向你鞠躬,爸,你別折煞我了。」
這時司儀說道,「大家也別抹淚,新郎官,你有什麼想對你岳父說的嗎他辛苦地女兒拉扯到二十多歲,一轉眼這女兒就成了你的人,父母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你想對這偉大的善良的爸爸說些什麼呢好讓他放心地把女兒交給你。」
張楚挺直背,雙手交握着爸爸,很認真地說道,「爸,我會給李優一個幸福的未來,做她堅實的後背,給她一個家,一個溫暖的家,謝謝你把李優照顧得這麼好,我認識她十四年了,這十四年裏,我眼看她從一個不愛說話的女孩到了今天這樣讓我心折的女人,是我的幸運,我幸運遇到了她,這輩子不離不棄。」
後面這話他是看着我說的,眼眸里有着些許的淚光卻更加柔情,我知道,那本畫本讓他更加安心了。
司儀笑道,「青梅竹馬,還有比青梅竹馬更讓人暖心的愛情嗎這世間,憂憂愁愁,煩煩擾擾,當多少人的過客,接受了多少人,等了多少年,愁了多少年,追了多少年,在一起多少年,照樣一轉身就是一輩子,但這能十幾年能修成正果的愛情,是這輩子最大的福報,大家給熱烈的掌聲,給新郎勇氣,讓他把新娘從十四年的跨越中,來到自己的身邊,成為這輩子左手邊的那杯幸福的咖啡。」
全場的掌聲噼里啪啦的,站在星光道上的伴娘姐妹團全哭成了一團,張楚修長的手從爸爸的手裏把我接過,當觸到他的手心時,他卷了起來,包裹着我的手,緊緊的,看着那隻手,我的淚水掉得更厲害,化妝師急忙上前,用紙巾擦乾了我臉上的淚水,有用粉撲給我上了妝,而張楚神聖而尊重地牽着我,一起走上那星光大道上。
司儀的身後是一個一幅畫,那是我畫的常青樹,它在這夜晚樹葉翻飛,美麗如初。
它有個漂亮的名字:叫雪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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