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晶說這席話的時候,我差點就想跟喬老師說,我不調了,我留下來,可是想到媽媽的期望,看到郭晶滿眼的期待,我把話吞進了肚子裏,拎着書包跟着郭晶朝新的班級走去。
我想,來日方長,我想,我們還有很長遠的未來,我想,只要記着,這段難忘的感情就不會消失。
a班很安靜,每個學生都很有素養,平時沒事聊天的人更少,他們的桌子上擺放着很多的練習本,即使是下課了,他們也不停地在練習着,考試的時候大家都很認真,考完了大家都急着要知道名次,當看到成績下滑了,有些同學的臉色可以黑一整天,第二天則照樣努力。
我以全校第十名的成績考進a班,作為一個一年的黑馬,任何一個老師都喜歡我,初二a班的班主任是個戴着金框眼鏡一副社會精英樣子的男人,叫李騰,他介紹的時候說他是飛黃騰達的騰,他說父母希望他飛黃騰達,可是他覺得當我們的老師也是在往飛黃騰達的道路走去。
a班裏沒有張楚的身影了,郭晶說他降到c班去了,估計再過一個學期就要被將到d班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愣愣地坐在座位上,手心死死地捏着,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帥氣的身影,在跳高比賽的時候,他那初長成的小身板如被神明附身似的,輕鬆地跨過了那個欄杆,他溫柔地跟我講練習題的模樣,他回答英語那流利自如的神態,他穿着軍裝帥氣地走過操場時的樣子,他當班長那副不容置疑的霸道語氣。
僅僅只是一年,他的過去仿佛被重新洗牌,一降再降。
郭晶湊在我的耳邊說,「我懷疑張楚談戀愛了,老師都說,除非不想學習,否則談戀愛最誤事了,前幾天,隔壁班又有人談戀愛了,那女孩被老師罰站,站到暈倒了,後來那老師被一個男孩子打了,大家都說打老師的那個男孩是那個女孩的男朋友。」
我的手心被我扣出了血,我低吼道,「你別亂說,他肯定有別的原因的。」
郭晶被我這麼一吼,愣了一下,隨後有些委屈地瞪了我一眼,然後就趴在桌子上,半天不理我。
我看着她那副委委屈屈的樣子,突然有點好笑,現在這個位置還是她幫我爭取來的,從我進了這個班,她就拼了老命要跟我坐在一起,排除萬難地在老師那裏爭取着。
想到這裏,我捏了下她的耳朵,那躲在髮絲里的耳朵動了動,像小兔子似的,我湊近她,低聲道,「下課了要不要去堂西街。」
那一動不動的腦袋刷地抬起來,看着我,我朝她笑了一下,動着嘴唇,「要不要?」
她伸手就捏住我的臉,嘿嘿嘿地說,「當然要了,你讓我咬一口我就氣消。」
我伸直手,指着最白嫩的臂肉,「咬這裏。」她瞪着那塊肉,哎了一聲,「算了算了,不咬了,一看就知道一定很難吃。」
中午去飯堂吃飯,端了菜下樓,雖然已經上了初二了,可是還是習慣性地下初一那層去吃飯,剛來學校的時候很規矩,以為初一就只能在初一的飯堂里吃,初二就只能去初二的飯堂里吃,吃久了就知道鑽空子。
剛下到一樓,就見到張軒捧着一個大大的鐵飯盒,從人群中順溜地閃過來,直到站在我們跟前,露出他跟前的虎牙,那個寸頭如今是細碎的髮絲,「我還說要去二樓找你們呢,沒想到你們就下來了,是不是猜到我在這裏咧?」
除了訝異他那光頭已經是服帖的髮絲,最該訝異的是他的身高,如今看着我,是居高臨下的那種。
我暫時承受不了這個打擊,繞過他,端着飯菜找了個位置就坐了下來,他急忙跟了上來,坐在我對面,朝我咧嘴笑,「我是張軒啊,你不記得我了?」
我咬了一口青菜,盯着他,心想,就那虎牙,燒成灰我都認得,我不能接受的是,他長高了,還比我高了許多。
「喂,她是不是成啞巴了?」張軒轉頭問着郭晶,郭晶吐了一塊排骨出來,搖頭道,「沒有啊,她剛剛還很順溜地跟我說話呢。」
「那她怎麼不回我?難道是因為發現我現在太帥了?」
「你哪裏帥了?」
「你哪裏帥了?」
我跟郭晶異口同聲地問道,張軒瞪大眼睛,看着我,「原來你沒成啞巴啊,幸好幸好。」
「你才是啞巴。」我瞪了他一眼,便低頭吃着飯菜,張軒則一邊吃一邊說話,說得口沫橫飛,「我初來咋到,你們有空得帶我去熟悉校園啊,像我這種路痴啊,是很容易迷路的。」
我跟郭晶對他說的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最後一次見他是在李秀的那個生日禮物遊樂園裏,我跟他同仇敵愾地對付李秀,也讓李秀徹底地得罪張軒,那個生日禮物也就這樣華麗地泡湯。
後來的日子我太忙了,也就沒有跟他見過任何一面,他到底在畫畫的這條路上走得如何,我也不知道。
「喂,李優,你知道嗎,那個叫陸露,很像你的那個女孩。」吃過飯,我站在洗槽邊洗碗,張軒也跟着湊過來,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問,「那個女孩怎麼了?」
「她摔斷了手,手骨接好了,卻再也不能畫畫了,上次我們老師帶我們去寫生的時候,她在我們寫生的那片草地上,呆呆地看着天空,那表情好可憐,我們老師說她之前是被喻為跟你一樣最有天賦的小畫家,可是她卻不能畫畫了。」
我的手頓了一下,繼而又繼續洗着,說不清心裏是什麼感覺,低着頭看着水泡過的手,無法想像如果我的手,也不能畫畫,會怎麼樣,我記不起陸露的臉,當時我覺得她不像我,可是卻有很多人說她像我,他們說,是那種感覺上的像,不是長相的像。
下課後,我跟郭晶攔了輛三輪車去堂西街,堂西街後面的那一排老房子在八月初全貼上了要拆的字眼,楊天跟秦蕭叔叔這段時間經常在找房子,堂西街這片可以住的一些老房子都成了危樓,大多數人也都搬得差不多了,這附近也沒有新房子可以住。
所以楊天總得把房子找到東邊,我們那塊地方去,或者北邊那邊,南邊那邊都是富豪區,就是郭晶家住的那裏,按楊天現在的能力肯定是租不起的,所以這段時間都是唐君在店裏看店。
我跟郭晶一去,就被唐君壓着搬這個搬那個,他則像個老太爺似的,晃悠悠地用他那張臉騙那些女孩子買cd,說什麼買一送一,等人家買了,他說送的一個飛吻。
有些女孩子本來就喜歡他還好,樂意得很,不喜歡他的直要他退錢,不然不走,他倒好,壞笑着說,「那就留下來陪我睡。」
那話一出,那女孩子就跳起來,跟鬼追似地跑得老遠,我狠狠瞪了他幾眼,他還不樂意,走過來,一把捏住我的耳朵,像是拎着個木偶似的,說道,「楊天的小媳婦,你可得小心了,楊天最近桃花運特別旺,有個妹子成天賴在他身邊,就是不肯走。」
我使勁地掙扎,好不容易從他手裏掙扎出來了,又被他的話弄得好奇,湊過臉問道,「他的桃花運不是一向都很旺嗎?這條街想嫁給他的人多了去了。」
唐君呸呸兩聲,一臉恨鐵不成鋼,「這次不一樣,那女孩子是個斷手,還有……那個……算了,等你見到她就知道了,估計明天又跟着楊天回來了。」
等我跟郭晶被唐君壓榨得只剩下兩條魂魄,楊天跟秦蕭叔叔終於回來了,楊天一進門,就攤在椅子上,直說累,唐君抽了條皮鞭指着他說,「你累?老子幫你看了一天的店才累,說,要請我們去吃什麼鬼。」
楊天微微掀起眼皮,朝我似笑非笑,笑得我心境膽顫的時候,朝我招手,「妹妹,過來,給我揉揉肩膀,等下你想吃什麼,我就帶你去吃。」
我不情不願地走了過去,雙手搭他肩膀,捏着那結實的肩肉,我力氣不大,但是力道剛好,這要歸咎於跟孟宴老師在一起的時候,他經常肩膀疼,畫畫落下的毛病,我那時幫不了他什麼,只能幫他捏捏,捏久了就捏出門道了,楊天眯着眼,神情挺放鬆的。
唐君則一臉看不過眼的樣子,搭着郭晶的肩膀說,「哎,別打擾他們相處了,我們自己去找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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