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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檸被安排在門奇鎮一間單獨的木屋裏,在那房屋後有一株低矮的樹木與數塊巨石,與其餘修煉者的住處遠遠隔開了。作為道門後輩們的領軍者,沈良自然是有權力這樣要求。
陪着清檸進去那間木屋後,沈良只待了片刻,那白慶真人就趕了過來。
「接下來這幾天怕是不會行動,道人便要在此地還有幾天悠閒的時光。不知道人覺得此地如何,若有不滿在下這裏還能再協調一下。」沒有半點醉酒的狀態,白慶真人就是這副客氣的態度說道。
此地的靈氣稀薄不已,與其他地方並無兩樣,所以沈良扭頭看着清檸。他見到清檸打開後窗看了一番,對周圍的一切十分的滿意,便對白慶真人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在下也就放心了。畢竟幾天後的境況如何誰也無法預料,所以這段時間在下竭力讓道人感到舒心。」白慶真人帶着真誠的語氣說道,「此番前來,在下倒是為了另一件事而來的。」
清檸仔細的看了一圈後,便將後窗關上了,開心的站回了沈良的旁邊。只要自家的這個道童開心,自己能夠正常修煉不被那些螻蟻們打擾,沈良就沒有其他太多要求,覺得足夠了舒心。
只是,對於並未醉酒狀態下白慶真人提及的事,沈良總是帶着一絲提防來揣測。
「半個月前,我們凌霄觀來了一位將死的老太太來拜祭。那名老太太虔誠無比的信念,在這青州二十年未曾見過了,即便是我們也感到無比驚訝。我們便將那老太太安頓好,讓她在觀能夠每天前去觀內拜祭,可以與觀內道人隨意交談。」白慶真人對那名老太太帶着敬意說道,「可是前幾天觀內道人帶來消息,那名老太太死了。她的一切心愿達成,在觀內死的很安詳,臉上保持着笑容。」
「只有你們這些愚昧的螻蟻,才會做出這種無聊的舉動。」沈良故意輕蔑的說道,內心卻不知為何被最後那句話給挑撥了,倨傲的情緒也波動起來。
「那老太太前來時,還有一隻被人操縱的木人陪同着。到凌霄觀時,那木人身上全是傷痕,手臂都斷了半隻,不知道這一路經歷了多少艱難。當它背着那老太太步入凌霄觀,整個身軀便立刻散了架,嘴裏死板的反覆念叨着一句話『終於一起走到了』。」
「木人散架後,老太太將十分鄭重的將他埋葬在觀外。她硬是不顧自身的傷病,在那木人的碑前呆了一天一夜。她一直發呆看着木人的碑,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滿臉的傷心。」白慶真人感慨的長嘆一聲,有些無奈的說道,「後來,那老太太告訴我們事情的緣由,這木人是當初一名帶着可愛道童的年輕道人路過他們村時留下的。」
「你們口中的那木人,便是我隨手做出來的。當初會有這念頭,不過是因為一名無聊愚蠢的老太太,有着一個不可能實現的願望,我一時有些高興就想要滿足那螻蟻的願望罷了。」沈良做出滿不在意的樣子,繼續那般輕蔑的說道。
其實,他的內心不知為何,對於此事竟隱隱的有些觸動。那是作為睥睨世間一切螻蟻,擁有無可匹敵力量的道人,不應該擁有的觸動。
「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就放心了。」白慶真人莫名其妙的感嘆了一句,對着沈良滿意的點了點頭。
接下來,便再也沒有亂七八糟的談話了。白慶真人明白面前這道人性子的古怪,與他說些無聊的事也不過是自找無趣,一番客套之後就起身離開此地了。
聽到老太太最終安詳死去,清檸自是高興不已,那張笑臉都笑成花兒了。她強行拉着自家的笨道長,在屋內討論了許久老太太的事,這才放他修煉去。
一直修煉到入夜,將周圍那稀薄的靈氣吸納完畢,沈良這才睜開雙眼。
但這幾個時辰的修煉總是不很順,那是因為得治老太太與那木人的事後,他心中總是有着一股怪異的情緒涌動着,腦子裏想的全都是與老太太和木人有關的東西,讓他怎麼都沒辦法靜下心來修煉。
自家那個貪吃的道童,這時出去鎮子上尋覓好吃的東西去了,沈良一個人在屋子裏呆着,被那股怪異的情緒挑撥的有些煩躁,便走到屋子後的那塊巨石上躺着。
看着頭頂上那閃爍的點點繁星,除開那偶爾傳來的螻蟻們的喧鬧聲,四周便是那寂靜的夜聲了。一道道冷風不時拂面吹來,被這股靜謐的氣氛感染到,沈良稍稍安靜下來。
一道輕聲響起,一旁木屋的窗戶被推開了,從那裏面探出一個可愛的小臉蛋來。那小臉蛋帶着滿足的情緒,開心的癟了癟小嘴。接着,小臉蛋被那雙纖細的小手撐着,臉蛋上那雙清澈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抬頭看着如今絢麗的夜空。
「喂,笨道長!」那張幸福滿足小臉蛋的小嘴動了起來,對着沈良開心的喊道。
沈良這就側過頭來,看着自家這乖巧可愛的道童,嘴角邊微微一笑。
「笨道長,清檸方才出去時聽那些人在議論陳諒的事,認定了陳諒並非什麼好人。」清檸皺着眉頭,有些苦惱的說道,「陳諒在那屋子裏說的事,清檸聽了有些糊塗,總覺得不是很明白。」
「其實那事很簡單,就是陳諒千方百計想要證明自己並非火焰真人而已。因為有着與火焰真人相似的身形臉龐,面對的又是道佛儒三家這六名頭領,他自然要多費些心思了。先是證明火焰真人的擁有一樣他們很難對付的力量,再證明自己是唯一能對抗火焰真人的存在。」有些無聊,沈良就看着一旁犯迷糊的清檸,這就解釋起來。
「笨道長,那陳諒究竟是不是火焰真人呢?」清檸繼續呆呆的發問。
「那六人清楚與否我不清楚,但我是不明白陳諒是否真是火焰真人。」沈良嘆了口氣說道,縱然陳諒那隻螻蟻力量微弱,但憑他也能做到這一步,真是不由得讓他驚嘆,「但不管如何偽裝,到最後一定能知道真假的。」
「看來那陳諒還是有些厲害,連笨道長都搞不清楚真假。」清檸撐着小臉說道,卻沒有趁機對沈良嘲諷,反而問起莫名的話來,「但那陳諒留在鎮子上,言明自己為復仇殺死火焰真人而做的這一切。那是他為了死去的冤魂們,無論如何都必須伸張的正義。笨道長,你說那正義究竟是什麼東西?」
「咦,居然會有清檸都不知道的東西,真是讓我意外?」沈良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帶着奇怪的眼神看着清檸,微微笑着。
「哼!清檸可是什麼都知道,正義這事自然也知道,但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看法。」清檸不滿的哼了一聲,對自家笨道長瞪了瞪眼,「清檸不過現在是有了空閒,特意來聽一聽白痴笨道長的想法,看看笨道長的想法會有多笨。」
「我所認為的正義啊!」沈良拖長了聲音說道,被清檸問起這個,他不由得想起了一些令人懷念的往事,「對於我們內宗道人而言,這世俗間一切都被內宗掌控,所以便根本不在於那些好與壞,對於你所提的正義也就無所謂。我們只在意自己一直所堅信的那些東西,如果那些東西能算得上正義的話。」
「笨道長的這個回答還真是狡猾,等於什麼都沒說。」清檸對於自家道長這個回答很不滿意,卻沒有放棄追問的打算,狡猾的眨着小眼繼續問道,「笨道長,假如那陳諒真的只是一個小道人,換成你遭遇這些事,會如何做?」
「我未曾經歷陳諒的事情,沒法回答你這事。但對我而言,即便面對無法戰勝的對手,我也會走上前將想要守護的東西護在身後。」沈良調整了下心態,對自家道童奇怪的問題回答說道,「若是守護不住,我便會拼盡最後那一滴血。」
周圍那些原本吵鬧的聲音漸漸平息下來,不時傳來的只有窸窸窣窣的輕聲,與耳邊那冷風吹來的聲音。一道道的燈火依次熄滅着,讓那無形的黑暗再次浮現出來侵蝕起這個小鎮來,與那讓人舒服的寂靜一起掌控起着這個小鎮。
而上面那夜空的黑暗,比起門奇鎮這塊不值一提小鎮周圍籠罩的黑暗更加的深邃,卻帶着讓人驚嘆的炫美。此刻,唯有那閃爍的群星,打破了深邃炫美的黑暗,發出道道亮光來。
「這樣寂靜的黑夜,真是好!清檸什麼都知道,可不需要笨道長來守護的,但笨道長的回答讓清檸很開心。」隨着沈良的視線,清檸便也撐着小臉看着頭頂上的這方夜空,然後嘀咕抱怨起來,「但是笨道長這狡猾的說辭,讓清檸有些不滿。」
沈良笑了笑,與自家道童隨如往常那般聊了一會,心情好了許多。之前那些擾亂心情的無聊的事,便也就被他拋之腦後了。
「對清檸來說,笨道長就是清檸的正義!」清檸囈語般的說道。
清檸抬頭看着頭頂那一片漆黑的夜空,在那深邃見不到的地方,她注意到的是閃爍不停的星星。在她那雙清澄的眼眸里,折射出的便是那一道道猶如希望的星光來。
囈語般的說出那句話後,清檸的嘴角便浮現出一道淺淺的笑容,使得她整撐着的那張小臉看着輕鬆極了。
是的,就是這樣的,笨道長就是清檸相信的正義。那張輕鬆的小臉仿佛正對着沈良,開心的說着這樣的一番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