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日記 第0001章 惡魔代言人

    平安夜，陰，寒風刺骨。

    零點鐘聲即將敲響，東都變成了絢麗的海洋。

    帝王大廈，新區的地標。

    490米的樓身上，五彩霓虹幻化成一幅幅聖誕老人的圖案，煙花如雨，渲染了半片天空。

    與這和諧的氛圍相反，大廈最頂端，冷寂得如同人間地獄。

    一個血色人形蜷縮成團，像一隻被油浸過的蝦米，他努力地掙扎了數十次，終於撐起半邊身體，依着樓頂護欄坐好。

    當煙花亮起的剎那，可以清楚地看出他的面目。

    嚴格的說，他已經面目全非。

    沒有臉皮，左眼空洞掛着一串筋絡，似乎剛剛被人用手指生生挖去，左胸露出一個核桃大的焦糊窟窿，一對腳筋被人挑出，割斷。

    但他還活着。

    他顫抖着，用沒有食指的右手，從西服口袋裏掏出煙盒，點上一根煙，拼盡全身的力氣吸了一口。

    「咳咳咳~！」

    煙霧散開，輕咳響起。

    即使咳嗽，他也感覺不到疼痛，刺骨的寒風已經讓他的神經麻木。透過右眼的血幕，天空中騰起的煙花，仿佛是死神在對他招手。

    他知道，他的生命僅剩下一根煙的距離。

    然而，就在昨日，他還是一個充滿無窮活力和希望的青年，坐在東都大學的象牙塔里，享受着愜意的留學生活，憧憬着即將到來的聖誕狂歡。遠在大洋彼岸的一場災難，讓一切改變，也讓他的命運滑向深淵。

    這場災難來得太過突然，太過詭異。

    亞當斯莊園地陷了。

    整個莊園一點不剩地陷入了地底，接着又被附近潰堤的湖水淹沒，吞噬了他的父母，也吞噬了趕赴莊園參加「帝王華誕」的十多位家族主要成員和數十帝王集團高管。亞當斯家族遭受了滅頂之災，最重要的成員無一倖免；帝王集團也遭受了滅頂之災，頂級精英盡數覆滅。

    他憑着一絲敏銳，在看見災變新聞後，第一時間倉皇出逃，使出渾身解數，直到逃上這個絕頂之巔，依然沒能逃過厄運，逃出魔鬼之手。

    帝王大廈之巔，又名鷹頂，這兒矗立着一隻高20米，翼展100米的精鋼雄鷹。

    雄鷹體內，機關重重。

    要進鷹腹，必須經過巨鷹腳下數道30厘米厚的金剛暗門，需要眼瞳、指紋、臉譜全道認證。能夠通過認證的人屈指可數，而且這些人都已陷入了地底。

    這也是他為什麼不假思索就逃上這兒的原因，他的父親在建設大廈時，就充分考慮到將鷹腹作為家族的臨時避難所。任何敵手，不使用大威力的爆破裝置，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突破金剛暗門和機關陷阱的。可原本固若金湯的金剛門，卻被殺手輕而易舉的打開；那些機關，根本沒有啟動，殺手如履平地的揪出了他，也讓他飲恨這絕頂之巔。

    咚咚~！

    零點鐘聲由遠及近，迴蕩在煙花熱浪中。

    「再見了，東都……」

    他吐去煙蒂，無限疲憊地合上了眼睛。

    …

    一片黑雲撲來，沒有風聲。他感覺身體舒展了一息，眼前黑暗如墨，世界就靜止了。

    「難道，這就是地獄？」

    他嘀咕了一句，試着轉動腦袋。

    脖子能動，口裏還殘留着濃濃的煙草味，胸腔里隱約有液體溢出，雙手觸碰到有如實質的地面，軟軟的，帶着一點熱度，像是地毯。

    「你來了！」黑淵裏傳來陰森幽寂的聲音，如地獄之音。

    「來了。」情不自禁顫抖了一下後，他閉目回答。

    「報上姓名！」

    「唐明。」

    「想報仇嗎？」停頓了三個呼吸，地獄之音再次傳來。

    「呃？」

    唐明睜開右眼，透過黑幕，他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你只需要告訴我，想不想報仇？！」地獄之音陡然嚴厲，帶着濃郁的蕭殺之氣。

    「想，當然想！父母慘死，親朋塗炭，自己被人像狗一樣屠戮，這血海深仇，誰能夠放得下？咳咳咳！」唐明大聲回答，突然感覺劇痛襲來，是子彈穿膛的感覺，也就是說，他的確還沒有死。

    地獄之音沒再響起，一點亮光慢慢綻放，將周圍的黑幕寸寸撕開。

    唐明驚訝地發現，他處在一個古樸暗灰的長方形房間裏。

    左邊牆壁繪滿纏枝蓮花，蓮花上坐了數個形態豐腴、惟妙惟肖的古裝女子，女子背上長着形狀不一的翅膀，像他在書中所見的天使。右邊牆壁暗灰陰森，一個黑袍男子手持長矛，瞪着渾圓的大眼，緊繃肌肉，凶神惡煞地看着他。

    後壁幽深，看不見任何東西。前壁亮光閃爍，正是這道亮光，維持了房間的光明。亮光上方一尺處，有一行森白的大字：撒旦日記，第一日，代言人現，空間啟動。

    「這到底是哪裏？」

    「撒旦？不就是惡魔麼？」

    唐明裂裂嘴，沒搞清楚是個什麼狀況。他對撒旦有所了解，撒旦原名路西法，是天界的六翼天使，僅次於上帝的存在，後來墮落了，到了地獄，變成了魔王，是魔鬼的代名詞。

    地獄之音再度響起：「唐明，只要你交出靈魂，宣誓為撒旦魔王效忠，你就有機會獲得新生，在效忠的同時，撒旦魔王會安排你一步步揪出元兇，報仇雪恨，乃至重掌整個帝王集團。」

    「為撒旦魔王效忠？」唐明愣了愣。

    從小到大，他接受的都是正統教育，信仰的是虔誠的基督。魔王，在他的意識中，是殺人放火，萬惡不赦的大魔鬼，要為這種魔鬼效忠，不就是助紂為虐嗎？

    「回答我~！如果願意，你就有報仇雪恨的機會；不願意，我立刻送你下地獄~！」地獄之音怒喝，嚴厲而蕭殺，整個室內也充滿了層層殺氣，毫不懷疑，只要唐明搖頭，就會人頭落地。

    唐明想到父母，想到那些被泥沙湖水吞噬的冤魂，想到自己曾經所受的屈辱，右眼眼瞳深紅一片，在室內的蕭殺之氣聚集到最頂端之時，咬牙大吼：

    「我願意~！」

    「哈哈哈~！很好，這樣就對了。做魔鬼，才是最正確的選擇，才是最光明的前途，才是所有人類最終的歸宿。好了，開始考核吧。」地獄之音大笑道。

    「考核？考核什麼？」唐明機械的問道。短短十秒鐘，仿佛經過了漫長的十年。他選擇了活命，選擇了仇恨，也選擇了拋棄曾經的信仰。

    「魔，需要有個魔樣，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入魔。左側有道門，為魔鬼之門，進去後，只要順利出來，差不多就入魔了。去吧，給你十秒時間，遲入或者不入，死！」地獄之音說完，左側長矛惡魔身下，突然現出一道暗灰色小門。

    唐明長吸一口氣，忍着劇痛，咬牙急速挪動身體，因為雙腳腳筋都被挑斷了，無法站起，只能趴在地上匍匐前進。

    他的心中再次燃起熊熊烈焰，那顆仇恨的種子迅速開始生根，發芽，茁壯成長。

    嗞啦~！

    長矛惡魔胯下之門霍然打開。

    他的身體一輕，整個人懸浮在了虛空；手中一實，多了一根兩米長矛，虛空中傳來曼妙的歌聲和喋喋鬼笑聲。

    就在發愣間，眼前忽亮，一個曼妙的身姿從遠外輕盈走來。

    金髮如緞，白裙勝雪，身後長着一對潔白修長的翅膀，瓊鼻在輕輕扇動，胸脯在微微起伏，手持一柄碧玉權杖，臉上帶着高貴聖潔的微笑。

    這是一個十足的西式美女，而且他認識，是他父母為他物色的未婚妻——惠更斯家族的長孫女羅娜。亞當斯家族需要惠更斯家族的政治力量，惠更斯家族需要亞當斯家族龐大的資金支持，兩個家族默契地達成了聯姻意向。

    就在訂婚儀式上，他拋棄了這樁利益聯姻，毅然逃離家族，躲到遠隔重洋的東都大學上學。

    「唐明，給你十秒，殺了這個天使！」地獄之音在他耳邊響起。

    「殺了她？」唐明顫抖了一息。

    他雖然對羅娜並無好感，但要他痛下殺手，卻很難辦到。

    地獄魔鬼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的憐憫，厲聲喝道：「唐明！你知道追擊你的殺手，為什麼能輕易打開金剛暗門麼？我現在告訴你，就拜她所賜，她有超級秘鑰。」

    「不，不可能！羅娜怎麼知道超級秘鑰的？」唐明顫聲反問。

    「你還有五秒。」

    「絕對不可能！超級秘鑰只有父親一人知道，父親不說，誰能截取？」唐明猙獰滿目，右眼眼角隱有血珠滑落。要打開金剛門，關閉機關系統，除了全道認證，還有一個超級秘鑰。父親斷然不會殺死他，毋庸置疑，有人盜取了超級秘鑰。

    「4…3…2……」地獄之音毫不遲疑地數下去。

    「啊~！」

    唐明閉目嘶吼，在一字響起剎那，那顆仇恨之花霍然綻放。

    信仰、理想、光明、正義，所有這一切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他使出全身的力量，絕然地揮出了手中的長矛，趕在美女格擋之前，噗嗤一聲，深深扎入美女的胸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