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微風自四方襲來,輕輕地拂過了季木略微有些發燙的臉頰。[燃^文^書庫][www.yibigЕ.com]
他步調平緩地踏行在教學樓與行政樓之間的架空層上,抬頭仰望着天穹中央的日輪靜默地灑落輝光。
這個世界的大日,比起他回憶里的更加浩大,向着天帷擴散開來的淡金光芒恍如火焰一般燒灼着天空這面漫無邊際的屏障。
那光亮穿透了雲層的阻擋落於季木的手掌之上,他有些失神收回了目光,轉而看向了不遠處近乎九層樓高的那座鐘塔。
燁陽學姐……她就在那裏嗎?
季木默默地思索着,卻始終沒有慢下向前邁進的步伐。
她為什麼要將兩人見面的地點定在一個那麼遙遠的地方?
對於這個問題,季木想了很久,卻始終都沒有得到一個切實的解答。
高塔……
她喜歡站在高處俯瞰或者仰望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也許只有她本人才能夠知曉吧……
不過,了解這些對於季木來說並不是最為重要的事項。
現在他所需要做的,就只是前往那座鐘塔去見張燁陽。
想清了這一點,季木沒有繼續遲疑下去,而是加快了自己行進的步伐。
邁上了數十級階梯,他終於抵達了連接着那座高塔的天台之上。
按照趙曦明的說法,那座鐘樓是學校嚴令禁止學生們靠近的地方。
而鐘塔正對着的行政樓天台,則是校區里少見的監控死角,只有幾排半人多高的鐵質護欄豎立在邊緣的地方,可是也滿布着鏽跡,看起來很不牢靠。
而在季木的正前方——天台正對着入口處的那一角,則修建着一條連接着鐘樓的狹長過道。
季木抬起頭,看見張燁陽此刻正站在離他十幾米遠處的過道之上,雙手輕扶着水泥製成的欄板,目光注視着遠方的蒼穹靜靜地仰望。
「你來了啊……」季木剛打算開口,張燁陽就背對着他小聲說道。
他平靜地點了點頭,沉默着不知該如何回答。
「太早了……」她搖了搖頭說道。
「什麼太早了?」
「你來的時間……」
聞言,季木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見面的時間於他們之間的對話有什麼影響。
「看那……」她遙指正午的烈陽,「這個世界裏的太陽,和我們原來所在的那個世界裏的很不一樣……」
「是因為這個太陽看起來要大了不少嗎?」季木並沒有理解她言中所指的方向,於是開口問道。
張燁陽只是安靜地搖了搖頭,並沒有回話。
「這個太陽……難道有什麼其他的異常嗎?」眼見自己剛才的詢問並沒有奏效,他緊接着再次追問道。
張燁陽轉過身來看着他,目光里並沒有顯露出不耐煩的跡象,「等到傍晚的時候你再過來吧……」
「為什麼?」季木本想要這樣問她,可又在話說出口之前突兀地停下。
燁陽學姐……
這個女孩,她給季木的感覺也極為異常,既遙遠而又帶有一種讓人自然而然地把她給忽略掉的稀薄之感,而又有些不祥,就仿佛日落時分艷紅如血的夕陽一樣……
「小心蘇清明……」她恍若囈語地說道。
「剛才……你說什麼?」他聲音顫抖着問道。
因為張燁陽的聲音太小,所以季木還無法確定先前他所聽到的那一句話究竟有沒有聽錯的地方。
「她不是你的姐姐……」張燁陽輕緩地說道。
「不可能……」季木下意識地回應道。
「那張照片上的爸爸和媽媽,分明與我還有燁陽學姐都有許多相似的地方……如果我們不是家人的話,又怎麼會那麼湊巧?」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我沒有任何騙你的必要。想知道答案的話,你自己去問她就好……」
「你可以告訴我嗎?」
「不可以,這是不允許的……」
「為什麼?」
「因為那樣小小人就會知道……」
「真的有小小人存在嗎?」
張燁陽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眺望着遠方。
見狀,季木大致可以判斷出她對於這個世界的了解絕對比他要多上不少,可不知是因為什麼原因而無法告知他人有關於此的情報。
「姐姐……」
「在這個世界裏……你到底扮演着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呢?」
他在心裏不斷地默念着這幾句話,彷如是在對什麼人一刻不停地發問道。
「我……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季木本以為他已經解決掉了。
可是到了現在,他卻又發現就連自己作為蘇燁的身份也有可能是一個虛假的表象。
現在的他,還可以算是取回了自己的名字嗎?
他不知道……
季木也好,蘇燁也好……
那些名字,都只相當於他的一個代號,無關緊要。
而真正重要的,還是他的記憶究竟是否虛假……
假使他既不是蘇燁也不是季木的話,那麼他到底是以什麼樣的身份而存在於這個世上?
難道自己真的是憑空出現的嗎?
想到這裏,他不免感到了些許迷茫。
是否真的存有所謂的真相?
還是說……一切存在皆為虛假?
「我什麼都不愛,什麼也不需要……」
「既然這般,那麼我又是為了什麼而誕生於這個世界的?」
「生與死……它們於我來說有什麼區別嗎?」
「沒有。」
「因為我什麼也沒有,也什麼都不要……」他默然地搖搖頭道。
「如果說我缺乏了存在的意義的理由是因為沒有了**,那麼也就是說……生命其實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而存在的嗎?」
……
明天,明天,再一個明天,
一天接着一天地躡步前進,
直到最後一秒鐘的時間;
我們所有的昨天,
不過替傻子們照亮了到死亡的土壤中去的路。
熄滅了吧,熄滅了吧,
短促的燭光!
人生不過是一個行走的影子,
一個在舞台上指手劃腳的拙劣的伶人,
登場片刻,就在無聲無息中悄然退下,
它是一個愚人所講的故事,
充滿着喧譁和騷動,
卻找不到一點意義。
——《麥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