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的世,雖然是露水的世,雖然是如此……」
我在夢間通信上打出了這樣的字。
「聽過這句話嗎,miku醬?」
「嗯……是釋迦的話?感覺似乎有些印象。」等了不是許久,miku就回應道。
「釋迦……嗎?」我說,「雖然的確有些相似,不過……這並不是釋迦的話。」
「miku醬,你所想到的是《金剛經》裏的那句佛偈吧?」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嗯嗯w」miku很快便回復道,「卡夫卡君,我所聽過的就是這句話???」
「我最初所說的一言,是小林一茶的俳句——《露水之世》。」
而後,我做出了解答。
miku帶着些許疑惑地問道:「可是,卡夫卡君,為什麼突然在這時候問我這些呢?」
「也許……是因為我覺得你需要我提問你這些吧。」我說。
「卡夫卡君,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miku醬,你覺得夢可以帶給人真實嗎?」
「夢可以帶給人真實……嗎?」
「不錯。」
夢間通信的另一端沉默了半晌。
「我想……大概是不能的吧。」miku此般回答。
「夢境這種東西,據說是由人的潛意識來塑造的。」
「而所謂的潛意識,說得直白一些……就是看不見的另一個自己吧。」
「歸根到底,依然是屬於『我』的範疇,而不是『他』。」
「既然創造夢的並非『他者』,而是『我』之窺鏡,又怎能映照出己身不存之物呢?」
「所以……夢是無法帶給人除自身以外的真實的吧。」
「卡夫卡君,我是這樣想的。」
我微微點頭,而後回話:「倘若不是映出故往,夢中之象即為虛假。」
「故我之夢,又怎能映出今我不知之事象?」
「卡夫卡君……也就是說,方才你之所以要問我那些話,是幫我明辨當下情境之真假?」
「你斷的不錯,miku醬。」我不無讚賞地說道。
「現實之中的我,未曾了解過小林一茶。」
「如果不是因為卡夫卡君的話……我是不會了解到這首俳句的。」
「等我醒來之後,只要再去查閱,自能明白真假……」
「卡夫卡君……若是那時,我還能記得與你相識的這一夢境的話。」
miku的話語逐漸變得傷感起來。
興許……是覺得醒來之後便會再次忘卻夢中所經歷的一切吧。
「很害怕嗎?」
不知為何,我這樣問她。
「卡夫卡君陪着我……就沒有那麼可怕^-^」
聞言,我有些不知該怎樣回答。
miku醬……真是會討人喜歡呢。
我心裏想。
說出這樣的話,不怕我誤會嗎?
亦如虛空偽物一般虛假……
「我右手中豈不是有虛謊嗎?」
心底一再迴響起這句話。
「我不會忘記你的,miku醬。」半真半假,我這般回話。
「嗯……」
「謝謝您,卡夫卡君(^?^)」
「miku醬……其實我挺喜歡你。」我說。
也許是假話。
「我也喜歡你呀(//▽//)」她講。
也許是假話。
在這露水之世,誰又能分明呢?
露水的世,雖然是露水的世,雖然是如此……
……
我被崩裂的聲音吵醒了。應該睡在我身邊的少女不見了。我支起沉重的身體,向四周張望,發現少女正坐在樹杈上面,眺望着遠處。
「你看見什麼了?」我問她。她向我招了招手。
「看!」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見很大很大的煙花在天空中綻放。
煙花飛向天空,然後在天空中綻開,接着那些紅的、橙的、綠的火花就像下雨般地向四周飛濺。煙花不斷地在天空中綻放,把我和少女的臉映成了紅色、橙色和綠色。
少女說:「我們到那兒去吧。」我順從地跟着少女往前走。少女從樹杈上跳下來,然後向煙花綻放的地方飛去。我們像爬樓梯一般,不斷地往上升,向天空中飛去。
「走吧。」少女說完,就挽起了我的手。我被少女拉着,戰戰兢兢地挪開了步子。在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腳下似乎觸到了什麼堅固的東西,踏上那層堅固的東西,我的身體就漂浮在了空中。
我們一直往上升着,接着就來到了煙花旁。
靠近煙花的時候,發現煙花很燙。火花濺到衣服上,稍稍燃燒了一下,很快就熄滅了。我們倆毫無懼意,去靠近煙花。
「我們再往前走走吧。」少女說着,緊緊地握着我的手。我的手被少女握在手裏,我突然感到很害怕。
「別再往前走了。」我想勸阻少女,可是少女的腳步卻沒有停留。
「能夠穿過去的!」少女更加用力地握着我的手。
我被少女拉着,走進了煙花之中。
「再往前一點兒。再往前一點兒!」少女說着繼續往前走。我雖然十分不樂意,可是也只好跟着她往前走。走着走着,我們渾身都着了火,就像被火球裹着一樣。渾身發燙,燙得讓人難以忍受。最後我的身體被燒沒了,少女的身體也被燒沒了,就連骨頭都沒有剩下。
「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很生氣,可是少女依然默不作聲。
「難道任何事情都要按你自己的意志來做嗎?」不管我說得有多麼憤怒,少女依然默不作聲。
「對不起。」說完,我就從少女身邊離開了。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兒,只是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我下決心再也不想少女了,以後什麼也不想了。就這樣,我腦子裏空蕩蕩地走着。到後來,就連語言都忘了,形體也沒有了,思維也不存在了。
我就這樣一直茫然地走啊!走啊!最後來到了一個比黑夜還要黑的地方。
我剛來到那個地方,就被吸了進去。當時我腦海里只閃過一個念頭,如果現在我還是和少女在一起的話,就不會來到這個地方了,除此之外我什麼都沒有想。
後來,我連少女都忘了,把所有的所有全都忘了。偶爾也會感覺到有個和我長得很像的東西在盯着我看,可是那時候我已經不存在面孔、身體,還有其他所有的一切,所以也根本不可能考慮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我不但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而且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
——《惜夜紀·十二之刻·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