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個很脆弱的東西。
它經不起任何的波瀾,可能一不小心,就會被折斷。
它也是個縹緲的東西,可能,在的時候,你不會太在意,等到什麼時候,你不經意的一個轉身,就從你的眼前消失了。
夏新就這麼一臉木然的跪在血泊中,抱着夏詩琪的身軀,一句話也沒說。
只是眼淚,順着眼角,止不住的滑落。
即使是受了再重的傷,經歷了再大的磨難,他也不曾掉過一滴淚。
他也從沒想過,原來眼淚,是這麼輕易的就能流出來的東西。
記憶的封印緩緩的打開,眼前倒在血泊中的夏詩琪,跟記憶中某處的場景,重疊在了一起,讓他心如刀絞……
然後,救護車循環的喇叭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一堆穿着白制服,白大褂的醫生,把夏詩琪抬上了擔架。
期間,夏新一直都很配合對方的工作。
既不吵鬧,也不說話,對方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其實也沒讓他做什麼,醫生把他當成傷者家屬,讓他簽了幾個同意書,同意了幾個就算手術失敗,病人死亡,醫生也要免責的條款,就讓他坐在手術室外安靜等待。
夏新也照做了。
他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也不知道這裏是哪裏,時間,地點,什麼的,不重要,他也不關心。
他只知道,夏詩琪在手術室,自己要待在這裏,守護她,不被任何人進去打擾。
身邊偶爾會有些醫生來來回回的路過,響起輕重不一的腳步聲。
路過的人通常都會看上夏新一眼。
而夏新就這麼抱着腦袋,坐在椅子上,連抬頭看一眼的功夫都欠奉。
他只覺得隨着時間的拖延,身體越的冰冷,冰冷的沒有絲毫溫度,渾身都冷的抖。
身體好冷。
心更冷!
他從沒想過,事情會生的這麼猝不及防,轉變會來的這麼的突然。
上一刻,還跟自己漫步在街頭,說說笑笑,又是瞪眼,又是嘟嘴的,俏皮可愛的詩琪,下一刻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切,都是那麼的突然。
他接受不了。
他也不想接受。
他甚至希望,這只是一場夢,只要夢醒來,一切都會好的。
詩琪還是那個會板着臉教訓人,會鬧彆扭,面對陌生人有些害怕,在自己面前又有些蠻橫,窩裏橫的可愛詩琪。
這都是夢吧。
不過,這個夢,好長啊,為什麼還不醒來呢?
夏新再次攤開手掌,看了下手心那一臉蠢萌臉的小熊,也不知道什麼電視裏的小熊,看上去蠢蠢的,傻傻的,不過很可愛,玉石的雕工很細緻,每一絲都做到了極致。
整體晶瑩剔透,相當的好看。
尤其是額頭上還被刻了個新字,夏新越看越覺得這小熊,跟自己平時呆呆木木的樣子有些像。
一般做這種東西,不是幾天能完成的,詩琪應該是早就在蘭心坊預定的。
夏新的身邊還有個小禮盒,上面有詩琪哥哥的名字,給她哥哥的是個吉祥平安的如意。
而夏新手上這個,估計是夏詩琪自己很喜歡的小熊了。
夏新越看覺得跟自己越像,只是玉石上的血跡有些過於觸目驚心了。
他也明白了,為什麼夏詩琪當時不讓自己跟着。
她是要去拿這禮物吧。
可能是不想自己聽到,這是她特意訂做的,所以,就告訴自己說,這只是多出來的,反正要扔掉的……
真的是,笨蛋嗎。
這種的,一看就知道了好嗎……
真的好傻,這有什麼好害羞的!
夏新再次回想起了,不久前詩琪還羞紅着小臉,又是惱怒,又是不滿的踹自己的樣子,明明是那麼可愛,那麼令人開心,而現在……
更諷刺的還是,不久前,自己還覺得未來一片美好,自己未來的天空會是一片燦爛,會越來越好。
這才幾個小時,天空,又再次被黑暗所籠罩了!
他仿佛聽到了那無盡的深淵,對自己出的**裸的嘲笑聲。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從來,就沒有什麼事順利過,從來就沒有什麼好事在等着自己。
過去的事,一件件的在夏新的腦海中閃過。
他也莫名的想起了那騙錢的神棍的話,「別人是祖上積德,福澤後輩,而你,是祖上造孽,禍及子孫,你祖上殺戮太重,你這一輩子都會……」
三災九難,天煞孤星!
夏新思索間,一陣急促又厚重的腳步聲,闖進了他的腦海。
一抬頭,就對上了夏朝宗焦急的視線。
與他一起來的,還有那風姿萬千的夏婠婠。
比夏新預想的要快的多,從他打完電話,到現在,連1個小時都還不到。
而且,夏朝宗這麼古板的人,來外邊居然連正裝都沒穿,就穿着私服就過來了。
可想而知來的有多匆忙。
是一接到自己的電話,就乘私人飛機過來的吧……
夏新木然的望着夏朝宗。
夏朝宗疾步來到夏新身前,緊緊的盯着夏新道,「詩琪呢?」
夏新瞄了眼手術室沒說話。
「多久了?」
「半小時,一小時左右吧。」
時間越久,就說明越危險。
夏朝宗盛怒之下,「啪」的一下,一巴掌扇在了夏新的臉上,把夏新扇到了地上。
伸出食指指着夏新大罵道,「你當時怎麼跟我說的,啊?你是怎麼保證的,我說了她出來拋頭露面很危險,不許她參加這種比賽,你怎麼說的,你說你會寸步不離的保護她,她出事的時候,你人呢,啊,人呢!」
夏朝宗的聲音很大,震的走廊都在迴響。
說着,他還一把抓着夏新的領子,把夏新提了起來。
那原本略顯滄桑的眼神,此時通紅着,憤怒的瞪着夏新,恨不得把夏新給劈了。
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他努力的板起臉來,努力的做出一副頑固不化的樣子,即使不被女兒理解,即使被女兒怨恨,他也無怨無悔,他要保護自己的女兒,然而現在,女兒也……
夏新完全不敢去看夏朝宗的眼睛,只是木然的垂下視線,小聲的說了句,「對不起。」
「對不起,啊?對不起有用嗎?你當時人在哪?你人呢?」
夏朝宗再次一巴掌扇在了夏新的臉上,因為聲音太響,甚至有些醫護要過來讓幾人安靜些,但一看這邊夏朝宗,夏婠婠的陣仗,那種貴族氣質穿着,光看也覺得不像普通人,一個個的就不敢上來勸阻了。
夏婠婠關懷的看了夏新一眼,連忙上前,拉住夏朝宗的手臂說,「夏先生,當務之急,還是看看令嬡有沒有事,其他,還是容後再議吧。」
夏朝宗想了想,覺得現在說再多也沒用了,也懶得再說夏新,隨手一甩,把夏新甩到了地上,踏着急促的腳步聲朝手術室走去……
夏婠婠伸手扶起了夏新,小聲的問道,「你沒事吧。」
夏新輕輕的搖了搖頭,並沒有說話。
夏婠婠一看之下,才現夏新一邊臉已經完全被扇紅了,臉上留下了清楚的指印,看的出,夏朝宗是盛怒之下出手的。
夏婠婠很輕柔的拿過冰涼的絲巾,貼上了夏新的臉頰,希望可以幫他緩解一下疼痛。
不過,比起臉上的疼痛,只怕……
她從沒見過夏新這麼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擦了兩下,夏新忽然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記得,你說過,是有兩個高手,全天候保護她的吧。」
夏新並不是要推卸自己的責任,只是,突然想起了這件事。
他還是覺得,這是自己的過錯,如果,自己早點現端倪,如果,自己再聰明一點,如果自己看的緊一點的話……
夏婠婠頓了頓,然後掏出手機,按了幾下,遞給了夏新。
夏新一看之下頓時瞪大了眼睛。
拍攝的正是他之前看到的那兩個自稱夏家親衛隊的女人,只是,一個躺在了小巷裏的血泊之中,身上的衣服都被劃破了,能清楚的看到好幾處入骨的刀傷。
而另外一個是坐在車裏,喉嚨處被劃開了一道恐怖的血痕。
兩人,都死了!
夏婠婠臉色有些難看的解釋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不誇張的說,親衛隊,雖然不是夏家最高戰力,但,其中任何一個人,都是經過特殊訓練,全方位培育,以以一敵百的目標培養的,不說以一敵百,一個人對付幾十個普通的保鏢,都是不成問題的。」
「兩個親衛侍,足以應付百分之99的情況。」
然而,現在出現了那額外的百分之一的情況。
「所以呢……」夏新淡淡的問道。
夏婠婠有些為難的解釋道,「這已經不是那種小打小鬧的報復了。」
上一次綁架的那幾個人就被夏婠婠歸到了「小打小鬧」里,當時,因為夏新在,為了隱秘性,親衛隊沒出手,但也在保證夏詩琪的安全,只要其中任何一個人出手,三分鐘就能解決戰鬥。
所以,她們一點也不擔心。
而現在不同了。
「能派出這種戰力的,只可能,是幾個大家族,或者是什麼大勢力,這背後牽扯的,恐怕是家族戰了……」
夏婠婠猜測着,就算表面上是什麼被夏家滅掉的小家族,比如上次的蘇家,其背後的助力,也必然是什麼大勢力。
這事不簡單。
不過,這種事,得交給初妍去調查了。
夏家的四職能,四繼承人已經分裂,現在的情況是她主管外邊的外交,商務的事,初妍,才是管這些黑暗武裝力量的。
這件事,牽扯會很大,夏家肯定要詳查的。
「每隔一個小時,本部都會有人聯繫她們一次,以防萬一的,從她們死前最後一次提供的訊息看,對方,只有一個人,不過,也有可能有人躲在暗處,這就不得而知了,你當時好像也在現在,你有現什麼嗎?」
「一個人?」
夏新的思緒再次回到了自己抱着夏詩琪,跪在血泊中痛苦的場景,自然也清楚回憶起,在自己視線模糊時,在街口的車都停下時,唯有那黑衣男人開着黑色的轎車路過,還有那得意而肆虐,愉快的欣賞獵物最後的痛苦,與掙扎表情的視線。
一直就這麼玩味的盯着自己跟奄奄一息的夏詩琪,緩緩的開了過去。
再回憶起來時,那畫面不僅沒有模糊,反而越來越清晰了,清晰到夏新能看到對方左眼處被刀疤貫穿的傷口,還有那隻剩眼白的恐怖的左眼。
當然,還有那令人憎惡的,看着詩琪露的痛苦,而露出的愉快,欣賞,肆虐玩味的笑容。
絕對,不可饒恕!
「有看到什麼嗎?」夏婠婠再次的問了句。
夏新咬緊了牙關,眼神中,流露出了凜然的寒芒和刻骨的仇恨,不過,他馬上又掩飾了過去,輕輕的搖了搖頭說,「什麼也沒看到。」
「這樣,總之你自己也小心點吧,放心,這事是一定要查清楚的。」
夏家雖然大不如前,很多分家勢力也不服從夏家指揮了,但,怎麼說也是曾經的王者,不是誰都能來夏家頭上動土的。
說話間,就現一個醫生從手術室里走了出來,木然的說道,「說是傷者家屬。」
夏朝宗,夏婠婠,夏新三人連忙迎了上去。
夏朝宗又緊張又擔心的問道,「我女兒,怎麼樣了。」
醫生一臉木然的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