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一段路發現巫辛並沒有跟上來,玄綾這才放開了嬴熒玉的手,臉上隱藏的怒意漸漸平復下去,臉色恢復如初。樂筆趣 www.lebiqu.com嬴熒玉手腕一涼,才發現玄綾已經放開了。
「玄姐姐可是生氣了?」嬴熒玉心頭是有些喜悅的:「那人着實可惡。今日也不知怎麼了,竟遇到瘋子。」
「亂鬼神者,遠之。」玄綾似乎也察覺到自己情緒波動有些大,看了一眼嬴熒玉之後,淡淡地叮囑道。她週遊楚國時,到處可見鬼神文化,楚巫在整個大楚國勢力驚人。就是平民百姓動個土,嫁娶都需要楚巫挑日子,做祭祀。她雖信有神靈,卻對這些嗤之以鼻。「你還小,以後遇到,切勿和他們這類人糾纏了。」
一句你還小,道出了一絲關心。
嬴熒玉點點頭,算是記下了。她很想告訴玄綾,她不小了,不過玄綾的關切嬴熒玉倒是十分受用。
這一鬧,兩人都沒了閒逛的心思,寒冬臘月的還不如回房間捧着暖爐舒服。嬴熒玉走在玄綾的身側,亦步亦趨地準備快點回驛站。他們可不知道,巫辛這個人難纏得很,他要是下定決心要幹的事情,上刀山下火海都要干成。
一路上樹木早已禿了枝椏,只有凜峋的觸手,大剌剌地各種戳着。從官道回驛站需要經過一條彎彎曲曲的上坡路。因為走的急了些,玄綾撥開道路中的一頁枝椏的時候,一不小心,被尖銳的刺戳中了食指。她「嘶」了一聲,卻硬生生地忍了下來。
玄綾低頭的時候,食指上已經滲出涓涓的鮮血。她的眉頭輕蹙,貝齒輕扣嘴唇,溢出的嚶嚀微弱動聽。嬴熒玉一直目視着玄綾,聽到她倒吸一口涼氣的時候,身影已經快於思維握住了她的手,拿起來一看上面猩紅點點,幾滴鮮血冒了出來,襯着白皙的指尖肌膚,兀自刺眼。
嬴熒玉的心頭像是被扎了一下,都沒來得及細想,按壓了一下,定睛一看上面並沒有木刺,便將那白皙的指尖含在了口中。
她小時候調皮搗蛋,常被花朵的刺又或是野草的齒牙弄破,母后總是這般含在口中,說是有止血的功效。而且溫熱的舌頭能夠驅趕掉被戳破的疼痛。指尖入口,血液的氣味衝上了鼻尖,那味道咸澀帶腥,可玄綾的手指卻是美的,含在嘴裏竟然像是柔嫩的枝葉,嬴熒玉伸出了舌頭,舔了舔那個地方,想要替玄綾止血。
玄綾真的是完全沒有料到嬴熒玉會這般做,手指的觸感本就靈敏過身體其他各處,指尖一下子就感覺到了濕滑的舌頭在上面輕點,吸吮,舔舐。嬴熒玉低着頭,三寸的白玉冠近在眼前,玄綾呆愣在了那裏,一時之間,似有氣血翻湧上臉。
玄綾可從未讓任何人哪怕是女子如此親密的觸碰過自己。指尖滾燙,痛意倒是一瞬間就被溫熱所覆蓋,可心頭卻驀得發癢。玄綾尷尬地抽開了手,隨意用布巾包了包,對上了嬴熒玉那雙乾淨卻有些發燙的眼睛。
她們還未曾好到這個地步吧。
嬴熒玉看着玄綾的臉色從白皙到嫣紅,好看的就像是天邊的晚霞。但這一切太迅速了,迅速歸於平靜。她甚至都覺得剛剛含在口中的食指是自己的一個幻覺。
玄綾的模樣不過是不習慣親近而造成的尷尬,並無不自然之處。嬴熒玉乾笑了一聲,想解釋的時候,玄綾已經轉過身繼續往上走去了。
兩人一前一後,嬴熒玉看不見玄綾的神色,玄綾也瞥見不了嬴熒玉的悸動。要說情愫,當屬這猜猜疑疑最叫人心癢。看着玄綾的背影,嬴熒玉的耳後麻麻的。
回驛站之後,玄綾獨自去了後院處理傷口,嬴熒玉本想跟去,又覺得剛剛的唐突不知是否會引起玄綾的不悅,只好眼巴巴地跪在房間的軟席上等她。
玄綾處理完傷口回來之後沒多久,景監就帶着大批錢財從魏昂那兒回來了。還帶回來了各種消息,其中就包括嫿娘的消息。
嬴熒玉立刻迎了上去。
景監告訴嬴熒玉太子申為了嫿娘和魏昂槓上了,非要魏昂送他,說是什麼代價都可以。魏昂對嫿娘也是傾心地很,怎麼捨得將這大美人送給太子申。太子申背後的支持者就是魏昂,為了一個女人弄得不可開交着實難看。魏昂本來想要割愛,不過嫿娘聰明得很,將這一池水攪得翻天覆地。太子申這次得不到嫿娘,兩人這梁子是結下了。
這事兒有利於緩攻秦之計,魏昂這個狗頭軍師說服了魏惠王暫時不出兵,這一下趙國的邊境壓力全都落在了龐涓的頭上,令他焦頭爛額。魏昂又和太子申為了嫿娘忙活着,沒空去管斡旋的事情。景監輕輕鬆鬆就要到了買戰馬的錢,因為景監願意將一半的利潤讓於魏昂,見錢眼開的魏昂高興得說景監室他的大財星。景監這一回可算是賺了好大一筆差價。如果這筆做的好,魏昂打算把鐵器馬具之類的全部生意都交給他。
那嫿娘可還好?
嬴熒玉倒是不關心這些複雜的關係,嫿娘進魏府之後不像在醉千秋,畢竟是他們親手將她送進去的,嬴熒玉對她總有一絲愧疚。
玄綾看了看嬴熒玉關切的模樣,眼波流轉卻並無言語。
景監讓嬴熒玉不必過於擔心。正因為魏昂和太子申都被迷得團團轉,嫿娘反而安全清閒,無論入誰手都能被妥善安置。聽景監這麼說完,嬴熒玉才放下心來。上一世回秦之後就再無消息,她不知道嫿娘最後的下場如何,對於身不由己之人,嬴熒玉的心中還是殘留一絲不忍的。
景監命所有人都進入戒備狀態,馬上動身回秦,多待一天都是變數。金令使者帶着他的手信快馬加鞭地出城,回稟君上。一切事物準備就緒之後,一行人等就踏上了回秦之路。
有了魏昂的特製令牌,出行非常之快,所遇關卡全都立刻放行。安邑周邊的士兵多少都有些眼力見兒。看到如此金貴的車和來自魏昂府的令牌,諂媚地接過疏通的刀幣,親自給他們開城門。
一開邊境的城門,一道來自西北冷冽的寒風就吹了過來,令人肉臉生疼。但對於這一行人來說,這才是熟悉的感覺。
終於,要回去了!
嬴熒玉拉開帘子,看着漸漸蕭索和飄起大雪的景象,乾淨的眸子閃爍着複雜的光芒。函谷關地勢險峻,谷內雖然沒有積雪,卻也異常冷冽。到了冬天,這裏行商的人就少了,難有車隊經過。周邊都是崇山峻岭,雪白色的棉被之下是黑漆漆的樹枝,耳邊除了呼嘯的寒風聲之外還有奇怪詭異的斯鳴從山中傳來,有人說那是陣亡的函谷關烈士的英魂,在冬日裏咆哮,希望有一天能夠回到故鄉。
玄綾和景監都在這條道上來往過好多次,自然沒有太多的反應。但是嬴熒玉上一世並沒有隨景監出使趙國,所以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冬日裏的函谷關。若不是有一大群人陪着自己,可真是慎人得很。
他們腳程不算慢,但也快不起來,也就和尋常的牛車差不多的速度。因為他們帶得東西太多了,那個時代沒有紙幣,全是厚重的刀幣。拉着一行人和一車的刀幣,在這條路上走,每一步都要小心。趕軺車的伙夫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敢怠慢。
趕了幾個時辰,還算是順利,函谷關也走過了四分之三那,很快他們就要接近秦國的前哨哨兵崗,到了那裏,算是可以休整一下,不用這麼精神戒備了。滿打滿算也要不了一個時辰。
嗷嗚...嗚...一聲聲悠揚深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怕什麼來什麼,該不會是遇到狼了吧?
在這些行商的道上行走,最怕的就是在人跡罕至的地方遇上這些個野生動物,特別是獅虎狼群之類的。其中又以狼群最為可怕。因為他們成群結隊,團隊協作能力極強,就算是百獸之王和他們相拼都不一定能勝。這大冬天的狼群恐是餓極了,聽到聲音看到活人便聚集起來。
嬴熒玉還沒反應過來,玄綾和景監已經摸向了身邊的兵器,兩人的神色都是前所未有的警覺。四周的壯漢們已經瞬間用火鐮和火絨生起了火把,照亮了昏昏暗暗不太能見到太陽的函谷關。狼群怕火,這些人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墨家的師兄弟更是周遊列國見多識廣,幾人配合竟然非常迅速地包繞住了軺車,後排沒有拿火把的戰士們迅速搭起了弓。
狼群從他們即將前往的方向迎面而來。黑暗之中,慢慢地顯現出身影。
一頭,兩頭......竟然有五頭到人胸口左右高度的野狼從面前出現。發亮的毛色在火光和一線日光中抖擻,它們的眼睛碧綠犀利,直勾勾地看着所有人。因為沒有食物而瘦削的身體使得肩胛骨處的骨骼徒然斗立,隨着一步步逼近而一聳一聳,嘴角的獠牙尖銳鋒利,看起來十分可怖,活人要是被咬上一口肯定瞬間斃命。
馬兒也變得異常不安,馬蹄踢踢踏踏地登着石頭,要狠狠地拽住才能控制住馬頭的方向。
景監讓兩人待在車裏別動,寶劍出鞘,打開了車門,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狼群。要說勝算,不是沒有,他們好歹也有十幾號人。但是要想從他們的手裏毫髮無傷地活下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狼群慢慢地逼近,它們可算得上是最會給人施加心理壓力的動物了。它們並不着急攻擊,似乎在靜候佳機,一舉斃命。為首的餓狼左右踱步,眼睛死死地盯着景監。隨着他們的靠近,馬兒的不安已經非常嚴重了,好幾個人都開始在原地打圈圈。
景監的聲音能不大,卻十分沉穩,所有人都聽令,前排火把護住後排弓箭手,搭弓上箭,瞄準狼王。必須將狼王射殺於車前。按照道理一旦狼王死了,剩下的狼自然會作鳥獸散,不成氣候。
玄綾聽到了景監的命令,臉色陡然一凜。掀開帘子,一下子看到了五雙泛着寒光的眼睛。
「怎麼了?」嬴熒玉見玄綾變了臉色,壓低了聲音問道。
「不好。」玄綾擰起了眉頭,暗叫不妙:「恐射殺狼王無用。」
「為何?」
「狼有靈,它們見我們如此多人還要攻擊我們,定是餓到極致,就算不被我們殺死,也會餓死。」
「所以他們不會因為狼王而停止攻擊?」嬴熒玉聽到玄綾的話臉色也變了。一頭狼不足為懼,五頭狼可不是開玩笑的。
每個人的手心都捏出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