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溫榮簡單梳理後便去了遺風苑,昨日好不容易做出的數樣糕點,都被拿去招待了貴客,今日自己只能空着雙手。
春日化雪之時分外冷,濕漉漉的青石子路上薄冰還未完全化開了,木屐碎冰時咯吱咯吱作響。
進了穆合堂,謝氏瞧見溫榮的臉和雙手被凍得通紅,連忙起身將孫女牽至炭爐前暖着。
見溫榮緩和了些,謝氏才遞過一封信來。
溫榮瞧見信封上的字跡便知是月娘的。
陳府娘子的信如今皆是寄往遺風苑,遺風苑裡的婢僕都為世仆或家生子,且祖母用人心裏有數,都是可信得過的。
溫榮揭開了信封,昨日陳府夫人和娘子便已入京了。
前幾日溫世珩在西苑裡沒少長吁短嘆,說是御史巡按在洛陽知府府邸里搜出了陳知府貪墨的賬本。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漫說是賬本,如今在洛陽知府府邸里搜出金山溫榮都不會驚訝。
本以為陳府家眷會憂惶難當的,可溫榮卻發現陳府娘子書信的字裏行間,不似去年那般壓抑了。
溫榮心下有幾分欣慰,改變不了,不如坦然面對。
雖如此,可陳府娘子會進京,許是還抱了一絲期望。
溫榮將信放至一旁,望着謝氏說道,「伯祖母,明日我想與阿娘說一聲,再過來住幾日可好。」
這段時日,溫榮雖時常到遺風苑看望祖母,可皆是用過午膳就回了黎國公府的。
謝氏頜首笑道。「若是你阿娘同意,我自希望榮娘能在遺風苑裡多住些時日。」
住在遺風苑。不但能陪了祖母,且平日往宣義坊尋陳府娘子也會方便上許多。在黎國公府里不論去哪,與誰一處頑,都似被人盯着……
謝氏靠在矮榻上假寐,溫榮捧着書閒閒地籠着炭火,很是愜意閒適。
突然穆合堂里傳來一陣蟈蟈的叫聲,將溫榮嚇了一跳,才想起是綠佩之前不知從哪處草叢裏撿到的,那蟈蟈本凍在雪裏,溫榮等人都以為它已僵死。不想裝進小篾籠,又帶至暖烘烘的內堂後,不幾時就活了過來。
謝氏聽見聲音也睜開了眼,瞧見溫榮正愣愣地望着蔑籠,如夜星般明亮的雙眸里閃着難得一見的稚氣。
縱是再無所求,也要護了孫女周全,再為她謀一個可靠人家。
謝氏撐着矮榻直起了身子,溫榮歉疚地說道,「打擾祖母歇息了。兒這就將蟈蟈放到耳房去。」
&事的,蟲兒也喜歡暖和,」謝氏捻着天台菩提手串,笑着同溫榮問道。「榮娘,你回來盛京也有些時日了,可曾瞧見中意的郎君。」
溫榮才端起茶碗。還未吃進嘴裏了,手不慎一晃。茶湯濺了幾滴至炭爐之中,發出嘶嘶嘶的聲響。
溫榮被炭火烘得臉通紅。乾咳兩聲,輕聲說道,「伯祖母笑話兒。」
見溫榮羞澀,謝氏輕笑一聲,緩緩說道,「離二月中旬沒幾日了。」
二月中旬是進士科放榜日,溫榮知曉祖母在暗指什麼,撅嘴說道,「兒還小,想多陪陪伯祖母。」
綠佩與碧荷表面上在逗蟈蟈,耳朵卻是豎着在聽老夫人與娘子說話,若無意外,她二人就是娘子的隨嫁侍婢,自然希望娘子嫁到好人家。
綠佩沒明白二月中旬是何意思,瞧見碧荷恍然大悟後面露喜色,更是好奇,衝着碧荷打眼色,碧荷卻故意不理自己。
綠佩拈着逗弄蟈蟈的燈芯草,輕輕抽了碧荷手背幾下。
痒痒麻麻的,碧荷一時沒忍住輕叫出聲。
溫榮嗔怪地瞪了二人一眼,兩個小婢子不但不害怕,反而嘻嘻笑個不停。
&兩小丫頭都叫你慣壞了,」謝氏自己也好笑了起來。
這幾日謝氏仔細想過了,待林大郎順利考上進士科,若林府大大方方地過來提親,那確實是一門如意好親事。
只是林中書令那老傢伙,若說他老奸巨猾,偏偏又是真正忠賢,且知感恩圖報。謝氏搖了搖頭,希望林正德自己想明白了,如此榮娘嫁去他府里才能順心順意。
……
進士科考完後,林子琛算是了卻了一件大事。
整理了書案上厚重的五經正義,鋪上雙絲路單宣,親自硯了墨。書房裏散溢着濃濃的墨香,好些時日不曾作畫,林子琛抬眼望着掛於正牆上的牡丹圖,眉眼緩緩露出笑意……
從瑤娘那得來的梅花玉扣九連環已被解開了,精緻小巧的梅花扣整齊地碼放在書案一旁,林子琛順手壓在了宣紙一角,今日作畫卻是格外的順手。
&哥。」
瑤娘突然跑進書房裏,小娘子嗓子尖脆。林子琛握在手中,本揮灑自如的羊毫輕顫,一滴墨落下,散在了才畫好的丹青之上。
林子琛不滿地瞪了一眼瑤娘,從早到晚都是咋咋呼呼的。
眨眼間瑤娘已跑至林子琛書案前,嬋娘跟在身後倒有幾分歉意,只說沒拉住了。
原先林子琛要複習背書準備貢試,兩位小娘子還有幾分收斂,畢竟祖父和阿爺都交代了,誰都不允許打擾大哥念書。
可如今進士試結束,瑤娘自然肆無忌憚。
&許看。」
林子琛見兩位妹妹都趴在書案前盯着才作的丹青,臉一紅,作勢要收起。
&畫不敢叫人看,一點都不光明磊落。」瑤娘早已一掌壓在宣紙白色邊角上。
丹青里是一彎浩渺煙湖,水廊蜿蜒曲折直通掛着碧影紗的水亭,亭里娘子倚廊而立,輕風徐徐而過,月白輕紗衣裙如煙如霧地飄在廊上……
&里的亭台和小娘子都好生熟悉。」林瑤娘擺弄着仔細端看。
嬋娘早已知大哥畫的是何人,留了面子給大哥。雖不語卻笑得厲害。
&不是榮娘伯祖母府里的碧雲亭麼。」瑤娘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大哥,突然想起一事來。笑問道,「聽說過幾日樂園桃花就要開了。大哥可要與我和嬋娘一道去遊園賞花。」
林子琛毫不猶豫地搖頭道,「趁這幾日國子監春假,我打算帶軒郎去練習騎射。」
瑤娘聽罷很是詫異,「可我們是打算約了榮娘與軒郎一塊去的,榮娘還未見過盛京里的桃花呢,大哥真不要一起麼。」
&了,別逗大哥了,我們一塊去便是。」嬋娘拖着瑤娘出了書房,「大哥快繼續畫了。多畫幾幅與我們看。」
林子琛面色五彩斑斕,化到嘴角,卻是會心一笑。
嬋娘與瑤娘去尋了阿娘,準備同阿娘說去樂園賞花一事,才走至房外,便聽見阿娘正與阿爺提到榮娘。
兩姊妹默契地止住了腳步,想知曉阿爺和阿娘何時去溫府提親。
隔扇門裏聲音不大,可卻一字不漏,清晰地傳入二位娘子耳中。
「……我看着溫四娘品性容貌都是極好的。不若就定下了這門親事。」甄氏對溫榮是看在眼裏,喜在心裏,不但品貌好,且又聰明。將來對琛郎也是個幫襯。
林中丞聽言不悅道,「我與阿爺同你說過不下一次,與溫家走得近是因為慕嫻是我胞妹。並非是要你去操心琛郎親事。黎國公府如今情形你也是知道的,珩郎又是個執拗的性子。在官場上能自保便不錯了,這次陳知府一案。也不知是誰勸住了珩郎,好歹在朝堂之上保持了沉默,否則這把火就該直接燒到黎國公府上。」
甄氏對朝政一竅不通,被夫郎一說,只覺得惶惶不安起來,「那、那琛郎的親事……」
&等等便是了,琛郎與溫四娘年紀都不大,不差這一年半載的,吏部侍郎嫡子前年中了一甲第二名,也是到了年底才由聖主賜婚於永樂郡主的……」
槅門外突然傳來一聲脆響,瑤娘先才抓在手裏把玩的鎏金鈴鐺不慎掉在了地上。
林鴻彥快步走至槅門處將門拉開,看見正要轉身離開的女兒。
林鴻彥皺起眉頭,厲聲喝道,「站住,是誰教了你們做這等聽人牆角的事。」
不罵倒罷了,兩位娘子或許就安生地回了房裏。
瑤娘嘴巴一撅,低聲叨咕,「說的勞什子話還擔心被我們聽見,不就是因為自己也嫌臊。」
&你這麼與阿爺說話的。」林鴻彥氣得鬍鬚亂顫。
甄氏聽聞動靜慌忙走了出來,兩邊勸道,「好了好了,這是做什麼呢,都少說兩句。」說罷衝着嬋娘和瑤娘努了努嘴。
嬋娘這才急忙拖着瑤娘回了琅園。
晚膳時林府氣氛有幾分古怪,瑤娘氣鼓鼓的也不願與阿爺阿娘多說話,便連林子琛也沒落得好臉色看。
晚膳後林子琛到琅園尋了嬋娘與瑤娘,期期地問道,「你們與阿娘說了去樂園的事麼。」
瑤娘冷哼一聲,「不敢說了,保不齊你以後有多尊貴,我們怎敢邀你同游,我還怕誤了人家娘子。」
&了,這事與大哥也沒關係,別在這夾槍帶棒的。」嬋娘拉了瑤娘一把。
林子琛先才便察覺到些端倪,瑤娘更是不會無緣無故冷嘲熱諷的性子。
林子琛面色一緊,「可是阿爺阿娘說什麼了?」
&阿爺說吏部侍郎家的嫡子考中進士科後,取了人永樂郡主,那可是皇親國戚。有了這先例,家裏人都指着你去高攀呢。」瑤娘說罷氣鼓鼓地甩下二人回了廂房……(未完待續。。)
&感謝書友(數字)的粉紅票,麼麼噠,看到親的支持都好開森~ 麥子正在努力地碼第二章,十二點前估計趕不出來,親們明天來瞄瞄推薦『栗紫』的書《未來炮灰求生記》:炮灰重生未來,和正牌女主聯手推到偽女主,調*教腹黑忠犬。